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骨喰藤四郎活动了一下手腕，发现依然是一阵刺痛。
审神者推门进来，玩味地点了点他泛着青紫的腕骨，解开了缚着他手腕的靡丽红绸。黑密长直的眼睫掩住了暧昧而冷淡的灰色瞳眸。看着骨喰藤四郎垂下头，脸色淡淡地揉了下手腕便再无动作。他笑说：“骨喰，想出去吗？和兄弟一起？”
他抬头，银色的头发稍微有些凌乱，细碎的鬓发也散乱地压在脸侧，眼角还有昨夜被逼得狠了还未消去的红痕。
他慢慢把气喘匀，抬头看着审神者。
少年素日来平静无波的眼睛微微地眯着向上看去，竟然显出些野兽的凶性。审神者颇为稀奇地挑起了一边眉头，唇角也衔了笑意：“眼神不错嘛，骨喰。”
他闭了闭眼，依旧选择低下头，声音冷淡而低浅：“……主人。”
审神者终于还是捂住脸笑起来。
“骨喰啊，这样可不行。”他抹去了眼角溢出来的泪珠，摸了摸他的后颈，抵着他额头呢喃着：“你要长大了。”
何其荒诞。
这个男人，他说：
“骨喰，你不许离开我。”
“骨喰，你是我的。”
“骨喰，记住，你只能依靠我，别无他法。”
而现在，他已经是深渊之鱼，笼中囚鸟。他又说他应该长大。
骨喰藤四郎却依旧只是默默地攥了攥指尖。
“是的，主人。”
无论如何，只要听话就好了。
“那把衣服穿好。”审神者的笑带点恶意。“我们出去……看看大家。”
这银发的少年便默不作声地穿好衣物，面无表情地跟在审神者身后，手心几乎要掐出血来。
*
正值秋季，本丸里的枫叶红得很，远处的青黛绵延也换成了漫山遍野的烈烈红色。
审神者还有闲心和他调笑：
“骨喰知道吗？早上的时候总有些刀会出来晨练。嗯……但大多数可能还要靠长谷部来叫醒。出阵的刀剑么，就会比较自觉的早早起来准备。早餐的话是由烛台切和歌仙做的，其实大多时候他们做的家务事比较多。”
他眼神里带点困惑：“不过，明明只是刀剑所化的付丧神，怎么会有那么多不同之处呢……这大概就是我独独喜欢你的原因吧。”
他回眸挑着唇对骨喰笑了笑。“你和他们不一样。你没有什么癖好或者奇怪的性格，你就是一把刀，而他们已经有了充沛的感情。或许也要感谢那场大火吧……造就了现在的你——空白、冷漠、听话、无怨言。”
骨喰藤四郎仿佛什么也没有听见，只是静静地以平常的姿态继续行走着。
审神者却好像来了兴致一般，话语滔滔不绝：“到了大家都醒来以后，轮到内番的就去工作，没有轮到的大多都会选择在庭院处聚集，或者互相去对方的部屋聊天。短刀多会选择在外面玩——粟田口家的可是主力军。当然了，我是不喜欢这些短刀的——明明活了那么多年了，为什么还做一副小孩子模样呢？人类总是在老去，可是神明却拥有着近乎永恒的生命……这也未免太不公平了。”
“所以，骨喰。等我老了，我将不再负责这个本丸，我实在不愿再看到他们。他们会由一个新的、年轻的生命来接管……啊，当然了，在此之前，我会先将你碎掉的。不全员碎刀，已经是我最大的让步了。”
即使是说出了这样骇人的言论，审神者依旧是笑着的。抿起的唇角带着春色风流，在一片霜红之中显得分外惹眼。
骨喰藤四郎也并未予以理会，甚至一动不动仿佛冰雕。
是啊，他就是冰中美人，远远地观，远远地望，都不可触及到分毫。
而他碰到了。不仅碰到了，还得到了。
——即使是以伤害这冷淡的美人为代价。
神色自若的青年继续说下去：“然后打刀和太刀多会在廊下观望饮茶——毕竟大多都是监护人的角色。午后他们就在部屋内玩耍，因为午后需要午睡。每个刀派都有自己的时间安排，所以不可喧哗吵嚷是第一条规则。”
“午后如果愿意的话……当然了，多半是短刀们会拥有一份点心，然后出阵的部队大概也都三三两两地回来了。如果伤重了，就自己用灵力符疗伤，毕竟灵力符比较少，伤势轻的就先等着，什么时候我有时间了，在聚到一起治疗。或者，粟田口家的药研——算短刀里为数不多比较懂事的，会去帮忙治疗。然后取得的成果会放到库房里清点。”
走过了溪上的小桥，审神者忽的笑了笑。
“至于晚上我就不清楚了。因为那时候总和你一起，无暇顾及。”
骨喰藤四郎面色不变，低声说道：“粟田口家的孩子，多谢照拂。”
他知道弟弟们大都是爱玩的性格，以审神者这种喜静的人，能够包容他们，已经很不错了。
审神者笑眯了一双眼睛，蝠扇轻轻点了点他的头顶。“应该是他们向你道谢才对。”
意思就是，他是看在骨喰藤四郎的份上才忍耐着他们的。
骨喰有点不明白。
他们是兄弟，何必需要互相道谢？
不过这种话在审神者面前是断不可以提的，他索性就闭了嘴一言不发，闷闷地跟在他身后向前走。
鹤丸国永仰躺在屋顶上，双手交叉着垫在脑后。腿晃悠在空中，一翘一翘的。
这可不得了啊。
他想。
那位小公子，竟然是以这种方式来保全粟田口家的吗？
哦呀哦呀，这可真是……
令人心疼啊。
他坐起来，怀里还揣着从左文字部屋里偷摘来的小花。
他饶有兴致地笑起来，像是以前已有心上人的姑娘丢绣球一样，瞄准着将花扔在银发少年怀里。
面容隽秀的少年付丧神略带些愕然地抬头，便对上一双金色的眼眸。
仿佛落入了三月的暖阳里吧，温暖的、不真实的、让人想哭的。
白发的青年朝他比了一个噤声的手势，他这才恍然间回过神来，匆匆低下头不去看他，而是自顾自向前走了去。
审神者未觉出丝毫异样。
云间的白鹤咂了咂舌，回味起审神者的话来。
——好像是什么空白冷漠……无怨言的。
——还有大火？
他支着下巴，看见追过来的宗三左文字，像是一只真正的白鹤，飞向了远处的树上。
跳跃起落间忍不住于唇齿之中滚落一声轻笑。
——这不是，温柔得很吗。
作者有话说
第5章 chpater.5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