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chpater.11 ...
-
chpater.11
你是否曾聆听微风吹过水面的声音？
那水欲说还休，那风假作温柔。
*
骨喰藤四郎脊背挺直，坐在小几前，手里的毛笔木质笔杆的温度被捏到有几分温热。
他的腿折起来蜷在小几下，有点僵硬，又有点麻痒。骨喰藤四郎的眼睫微微垂着，眼尾带点未消的红痕，却又这样清冷地摆出淡然姿态。
“骨喰殿……”白发的小孩手撑在在桌上，脸颊上的婴儿肥白嫩，一双绿色的眼睛湿漉漉的甚至有细碎的光闪烁。“萤丸好想你啊。”
骨喰藤四郎手腕微微沉着，运笔流畅也不为所动。
“回去。”他的语气很淡，鬓角的银发微微翘着，在阳光里溶成光点。他又将镇纸的位置调整了一下，手里的笔并未放下。
“……骨喰殿，我不是那些短刀。”还穿着短装出阵服的小孩子凑到他面前，看了眼他手中的笔，终究没敢用手来夺。“骨喰——你告诉我，审神者是不是对你做什么啦。”萤丸跪坐在和他相对的位置，隔着一张小几，对着他的眼睛，直直发问。
骨喰藤四郎的笔顿了顿，手上力道一重，上好的宣纸晕开墨花。他终于抬起眼帘看着眼前的小小少年。
他的眼睛水润，又天真，和自己一点都不一样。
无害得像只大猫。
可是审神者……
骨喰藤四郎忍住反胃，眉眼更冷了些下来，几近麻木地回答：“什么都没有。”他的手指尖捏在笔身，泛点青白。“你该回去了，审神者快回来了。”
他的语调平铺直叙，岿然不动的像是清心寡欲的神明。
萤丸用手撑住桌面，凑过来。乱翘的白发直愣愣的，眉眼轮廓稚气又美好。
……真好啊。骨喰藤四郎隐约晃了下神。
他终于放下笔。
银发的少年胁差把手搭在腿上，看着面前的孩子。“这些东西——你别问。”他言语间冷淡又奇异地带点温暖意味，眼神沉沉。“……明石还在等你吧。”
萤丸有些急躁地站起来：“明石？——他在照顾爱染——爱染又受伤了。我就知道一期一振不会……”他这么说着的时候看了看骨喰，终究把话咽了回去。
“骨喰殿——审神者是不是……”这次骨喰没等他说完，垂下了头，将镇纸拿开，拎起了纸张一角。“别问。”他的眼神落在空气里，沉重而虚惘。
房间里木香浅淡，角落燃着的熏香升起缭绕烟雾。萤丸顺着他目光看去，落在一个拉开了门却仍略显昏暗的里间。
昏沉沉的光影透露出些凄异。
骨喰藤四郎看了很久，好像有什么东西在吸引着他一样。但说实话，萤丸只觉得那屋子阴森到和典雅的阁楼和室格格不入。
两人无言。
他沉默走出房间的时候，骨喰藤四郎塞给他一张纸。折叠利落，边角柔软。紫色的瞳孔里映出他的模样，眼睑低垂着，是少见的柔和。
萤丸没反应过来，骨喰轻轻推了他一下。“走。”胁差少年声音低而冽，伸出的手指纤长白皙，点在他的肩头。
“我……”萤丸欲言又止一般，骨喰平静地看着他。“那我……走了。”
紫眸的少年点一点头，仍有些圆润弧度的下颚略略绷着。
萤丸没有回过头再去看他，而是攥着纸急忙奔离这座阁楼。
不要这样看我啊……骨喰殿。
——用这样悲伤的双眼。
*
本丸的山雨来的猝不及防。
一阵突如其来的大风灌进鸟居，歌仙兼定晒出的被褥也险些被吹走，而山姥切国广被偷走的被单已经洗的雪白，此时飘扬在空中分外显眼。
金发的付丧神裹着从箱子里搜刮出来的夏季的薄被蜷缩在角落，怨念地看着灰蓝天空中乱舞着的的一抹白色。
小夜左文字慌忙地保护花圃，江雪和数珠丸屹立在风中，拽着盖住花圃的帐子，隔着笑面青江论道。
长谷部和蜂须贺看着药园和菜田发愁，最后与老年组合力为它们紧急搭了一个棚子。
物吉贞宗被鹤丸国永拉到本丸大门口，撑着伞，死死盯住对面的山旁已经渐渐变成灰黑色调的天空——“小幸运”之名浪不虚传，很快对面就放了晴。
他俩收起伞，笑嘻嘻转回本丸鸟居，堪称为沉重的雨点登时砸了下来。鹤丸国永拎着袍角，目瞪口呆：“物吉，你不是幸运之刃吗——？”
物吉贞宗很快的把伞撑起来，无奈地回答：“即使是幸运之刃，也没有办法每次都很幸运啊……也许对面那座山上也有座本丸，本丸里也有把“幸运之刃”……这也是说不定的啦。”
鹤丸拱到伞下，和他一起跑回本丸，正巧撞上了萤丸。
“呦！萤丸——你干嘛呢？”萤丸僵着身体蹲在廊前，很小一团。他左手搭住膝盖，下巴又磕在上头，而右手垂在外面的地上，很快就被雨水打湿了袖口和前额的几缕白发。
身形娇小的大太刀在鹤丸国永扑到后背时才猛然反应过来。
“鹤丸！你别再压着我了！！！”坚信自己还能长高的大太刀严肃着脸。“我还要去找国行，就先走了——”
鹤丸没来得及说什么，他人就先没了影儿。再回头一看，原本被他拽着的物吉也老早跑走了。
付丧神叉着腰，望了望天空，眉眼少见的温和柔软下来。
“啊呀呀，好久没有这么大的雨啦。吓我一跳呢。”他低头，想着怎么把粟田口的几把小短刀哄出来，就注意到一张雪白的纸条飘零着半浮在薄薄一层水面上。
放在平常，鹤丸国永决计不会去在意这种小东西的，但是他又想到刚刚萤丸失魂落魄的模样，就蹲下身拾起了那张纸片。
唉？有字……
鹤丸把它摊平在回廊长椅上。
被水晕染开的字迹有些模糊不清，鹤丸国永伸直手臂把它放远了些，眯着眼睛辨认字形。
雨声激越，所有尘埃都被压下，本丸溪边几棵柳树浮出的柳絮也被打落。雨势愈大起来，零星几颗雨点溅落在鹤丸穿着内番服而裸露出的手臂上。
袍角因为下蹲的动作浸湿在廊边。青年金色瞳孔微缩，根本无暇顾及。拿惯了刀的手开始轻微的颤抖。
——加州清光。
——大和守安定。
两个名字上下两行紧贴在一起。
这两振刀，不是早已经……
碎了吗。
他愣怔着任纸条被风吹进雨中。像是突然反应过来，回头起身就朝来派部屋拔足奔去。
*
“骨喰。”审神者手上的蝠扇掩面，露出黑发下浅灰色的眼瞳。
说实话，骨喰藤四郎有点反感审神者的这双眼睛。
危险而生艳，魔魅彷如骨上生花。
但在其他人眼中，审神者靡颜腻理，姿容昳丽。独独他一双浅灰色的双眼冷淡清傲，生生将他衬作个风光霁月的平安京贵公子。
“你去把长谷部叫过来。”他伏在办公用的案前，将蝠扇置在一边，发出轻而脆的声响。露出来的眉眼中罕见地夹杂着阴郁暴戾的情绪。“……骨喰？！你听见了吧。”
骨喰藤四郎放下手中正品读着的诗集，头颅微微垂下，低低应了一声，就向外走去。
缓缓合起的木质拉门阻断了一方空间，隔开了他与审神者。
骨喰藤四郎数着台阶下了阁楼，恍惚的有了一种他正在逃离审神者的错觉。
离开吧、离开吧、离开吧——
回到我们这里……回来——
拿起刀刃劈开枯枝，舞起刀鞘敲击败犬，无需沾染鲜血，无需在意划破的衣裳，一切的伤痕最终归于暗夜——
“骨喰殿？骨喰殿？你没事吧？”小孩子特有的柔软声线却满是喑哑，十分自然微微压低下落的尾音音调独特。
小夜左文字……？
骨喰藤四郎后知后觉，原来自己走过小溪上的桥时，因着前不久磅礴的山雨仍留水迹，一脚滑落栽入水中。暴涨的溪水将他无声地淹没。亏得左文字家其中两兄弟正巧在溪边散步，小夜发现了他，宗三拽着他救了他——这才被施以援手搭救一把。
“啊……没事。”他说着，甩了甩头发，又勉强拧干了衣角。他这才抬起头来，对宗三左文字道谢：“有劳搭救了……麻烦你们了。骨喰谢过。”
少年付丧神的嘴角抿着一个笑，虽然与平常他思考时的抿唇动作差别不大，但从他舒展的眉头和微弯的眼角不难判断出他心情不错——甚至说得上好。
宗三合着手掌，歪了歪头，粉色的长发晃了一晃，并未下水的衣服干燥而柔软——那是如贤妻良母般温柔的姿态：“这个情况，最好还是去换一件衣服吧。”他的手腕细瘦伶仃，从僧袍下摆隐约露出的脚踝更是骨感。他一双眼睛里永远带点哀愁，面容有点妖气但却会让人觉得昳丽华贵，像是用千万座金城养出来的美人。
骨喰点了点头，但却说：“我得替审神者把长谷部叫过来……我回来就换衣服。”
小夜左文字扯着他：“我可以……帮你去的。”
“你先换衣服。”蓝发的短刀很执着的样子，一双眼睛盯着他，“我去叫。”
深秋的天，骨喰藤四郎浑身湿透，身上还滴滴答答往下滴水，沉默着，然后把稍稍干燥了些的手掌按在他的发上。
“谢谢了，小夜。”
湿冷的衣服紧贴着皮肤，皱起的布料与皮肤间裹着空气，令人厌恶到生出几分无端的恐惧。随着呼吸带起的不知身体哪一个器官开始灼烧般的疼痛。他清晰的感觉到每一次呼吸都像重生一样，带走体内的所有生机，又忽而催起他无边勇气。
他不能——
不能离开啊。
作者有话说
第11章 chpater.11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