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点朱砂点绛唇》路绛

2、敲门问药

　　陈李一发病的时候，正好是荒郊野外，余香看着疼的满头大汗的陈李一急的眼泪都下来了。
　　“别哭，我……，死不了。”
　　“将军，您这是怎么了？”
　　“呵，”陈李一笑的苦涩，紧皱的眉头处，因为疼痛，冷汗一滴一滴的落下。
　　“我单骑追杀敌国元帅，在大漠被他的手下伏击，虽然战胜，却被敌国元帅豢养的双头蛇咬伤，虽然，虽然我切掉手臂，但余毒还在，且已侵入肺腑，咳咳咳……”陈李一话未说完，却重咳不止
　　“什么？”余香大骇，一把抓住陈李一那条空荡荡的衣袖。
　　“所以，”陈李一咳嗽了片刻，又断断续续的说道，“所以，即便长河未陨，我也，没有命陪她了。”陈李一这句话说完，人便昏死了过去。
　　魏明璇清洗好了药罐，刚要回房休息，就听到急促的拍门声。
　　“谁呀？”母亲在里屋被惊醒，闷闷的问了一句。
　　“不知道，我去看看，娘，您歇着吧。”
　　魏明璇拿了件斗篷披上，便快步的出了房门。“是谁？”她一边走一边高声喝问，声音里的沉冷，让门外的余香打了个哆嗦。
　　魏明璇打开门栓，就看到余香又要落下的手，她不雅的翻了个白眼，“大半夜的，敲起来没完了，问你是谁，干嘛不出声相应？”
　　“我……”，余香一时木呐住，五岁入宫，伴谢长河左右，大宫女的身份在，在宫里如世家小姐一般，从未有人在她面前有如此的态度，如今这会儿，她竟不知该如何答话了。
　　魏明璇瞧出余香的窘迫，暗叹一声，知道是刚才自己的态度不好，缓了缓情绪，才柔下声音问道，“姑娘夜半敲门，可是有事相求？”
　　“有，有有……”余香回神，错开身子，让魏明璇看到地上躺着的陈李一……
　　陈李一不知道自己昏睡了多久，再次醒来时，发现自己的身体很是僵硬，猜想多半是躺了许久了。
　　“醒了？”
　　旁边传来女子的声音，吓了陈李一一跳，真是安生日子过惯了，警惕性不知跑去了哪里，竟不知旁边有人。
　　“不必惊虑，我不是坏人。”魏明璇把医书放到桌子上，起身在火炉上取了药罐，倒了半碗中药过来，“喝了吧……”
　　陈李一看了看药碗，又看了看站在床前的女子，挣扎着起身，单身接过药碗一饮而尽。
　　“呵，天下兵马大元帅果然胆略过人，就不怕我这药中有毒？”
　　“生命与我来说，如同落叶一般，且你已言明，并非坏人，我自是信你。”
　　听了陈李一的这番说词，魏明璇一时竟不知该如何接话。看着喝了药后，又躺回枕上沉沉睡去的陈李一，那安稳气息告诉她，这人，果然是信自己的，不然，怎会睡的如此踏实，除非，她真如自己说的那般，早已把自己的性命视为秋后落叶。
　　忘陈回来的时候，直接去了厨房，把手中的猎物放好，便蹲在灶台边吃起了饭。
　　“怎么不去厅里吃？”魏明璇走进厨房，在柜子里拿出早上炒好的腊肉，“诺，就着饭吃，还挺香的。”
　　“嗯……”，忘陈应了一声，夹一筷子腊肉放进嘴里嚼了几下，还未吞咽，便问了一句，“家里来了生人？”
　　“……是。”
　　“何人？”
　　“前天下兵马大元帅，如今的已逝长公主的驸马，陈李一。”
　　忘陈端着饭碗的手一顿，“母亲知道吗？”
　　“并没有告诉她来人是谁。”
　　“那就别说了，今日就让来人离开吧。”
　　“她，受了重伤……”
　　“受伤？”忘陈回头看着魏明璇，一双剑眉拧成一团，“被谁伤的？”担忧的话语里明显带着怒气。
　　“出征敌国时，被敌国元帅豢养的双头蛇咬了左臂，如今……”
　　“怎样？”
　　“左臂被她当时砍下，可毒素蔓延太快，已至肺腑……”
　　“你可能救？”忘陈唰的一下站了起来，盯着魏明璇的眉目里，像极了陈李一。
　　“世上还没有我医圣解不了的毒，只是可惜了她的一只手臂，奈何我当时不在场。”
　　“能救便好，能救便好。”忘陈眉目舒展开，重新蹲回去，继续吃饭。
　　“既然如此关心，不如相认……”
　　“母亲为我取名为‘忘陈’，自是不愿我们再与他们有任何牵扯。”
　　“可毕竟，你是陈家的后人，如今陈老将军仙逝，陈李一如无根的浮萍，一人漂泊在外，若你相认……”
　　“母亲不会允的，我自不会忤逆她的意思。”忘陈说完，饭也不吃了，站起身子几步出了厨房。
　　知先在廊下看到陈李一的时候，她便知道她是谁了。那熟悉的眉眼，让她想到了她的师妹——问卜。问卜走的时候还不到三十岁，她俩同年，如今她已四十出头，算起来，问卜走了快十年了。
　　“十年啦……，”知先暗自感叹，“时间过的可真快，你的女儿都已经这般大了。”
　　“母亲，”忘陈从后面走过来，手里的披风还未搭在知先的身上，就被她伸手挡开了。
　　“认下吧！”
　　“母亲……？”
　　“你父亲他人都去世了，再多的恩怨，也该有个了解了，更何况，我其实从未恨过他，至于为你取名‘忘陈’，并非是让你忘掉你是陈家血脉的事实，而是我不想再提及过去。”
　　陈李一和忘陈相认的时候，陈李一才知道，原来这世上她不是一个人，她还有一个同父异母的亲哥哥。
　　知先和问卜是同门师姐妹，知先清冷，不爱说话，虽是师姐，却晚于问卜下山历练。历练途中遇到黑店，为救人，误食欢喜散，贞洁待失时，被年轻时候的陈老将军所救。
　　“之唐一身正气，但为了救我，没办法之下，才和我……，后来便有了忘陈。只是那时候我并不知道之唐已然成婚，且爱妻便是我的师妹问卜。待我知道时，一切都晚了，问卜为了成全我们，想要和之唐和离，只是临行前突然晕倒，大夫诊断后才知道问卜已然有了身孕。之唐本就深爱问卜，知她有孕在身，又哪肯放她走。后来，我便带着忘陈到了这里安家，又收养了绝医谷主的女儿明璇。”
　　上一辈的恩怨，早已随岁月的流逝消散，陈李一是经过战场生死的人，自然倍加珍惜这份亲情，对待知先有如亲娘一般，和忘陈的兄妹情也是与日俱增。
　　在知先这里住了半年，毒素已然清除干净，不仅如此，内功也增进不少。
　　“如果当时，你在我身边，我又何苦自断一臂。”陈李一这样和魏明璇说。
　　而魏明璇看着她的眉眼，非常直白的回了一句，“世上永远没有如果。”只她这一句话，差点把陈李一噎死。
　　随后不久，便到了年关，一家人欢欢乐乐的过了一个春节。春节后的第二天，天还没有亮，陈李一就背着自己的小包袱出了门，这次，她没有带走余香。将近一年的相处，余香和忘陈已经有了情愫，虽然知先的意思是想让魏明璇做儿媳妇，怎奈世事无常，尽管她是知先，可以洞察前世，却不是问卜，能够预知未来。
　　“一个人离开不寂寞吗？”魏明璇突然从小道上窜出来，吓了陈李一一跳。
　　“吓啊，吓死我了，怎么是你？这个时辰，你不是应该还在被窝里吗？”陈李一无奈的看着魏明璇肩上的小包袱，心里已经猜出了大概，只是她不愿意接受事实。
　　“怎么就不能是我了，你瞒着我们偷偷收拾行礼，以为我不知道吗。”魏明璇得意的脸上露着明媚的笑容，看的陈李一直眼花。
　　“你去哪？”陈李一做最后的挣扎。
　　“你去哪我就去哪。”魏明璇如实回答道。
　　“我去浪迹天涯，你也跟着？”
　　“浪迹天涯也要有个伴不是，万一你再中个毒什么的，我也好及时给你解毒啊，不然你再把那条手臂弄没，你就只能等着饿死了。”
　　“你的嘴能不能说点好听的？”
　　“能，只要你同意带着我一起走。”
　　“诶不是，你干嘛跟着我呀？想要浪迹天涯你也可以自己走啊？”
　　“都说了怕你再中毒呢，再说了，余香是你带来的，她现在抢了我的位置，做了你的嫂子，难道你就不应该对我负责吗？”
　　“呃，对不起。”一句话说到了陈李一的痛处，她认认真真的和魏明璇说了一句对不起，“我也没想到事情会发展成这样。”
　　“没什么，”魏明璇很是大度的摆了摆手，那姿势潇洒的把陈李一看的一愣一愣的。
　　“知先前辈有意撮合我和忘陈，只是忘陈和我，私下里只是兄妹的情谊，根本没有一点男女之情的意思。余香的到来，反倒是把我给解脱了，不然，我还真不知道怎么开口推拒这门亲事，毕竟知先前辈是我的养母，我总不能忤逆她的意思。”
　　“你这样说，我心里尚且安慰些许。也好，旅途慢慢，既然你执意跟随，那咱们就做个伴吧，江湖险恶异常，这样真遇到危险，我们相互之间也好有个照应。”
　　“那好，咱们就这样说定了，启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