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花瓷》清风菱歌

6、第六章

　　铜镜里，我画着柳眉，那浓得画不开的愁。
　　笼中的画眉鸟在呢喃低语，檀香炉里还有半根香尚未烧尽，古琴上沾了点窗外飘落的桃花。青色的衣，金色的钗。镜中，有一个美人，托着腮，若有所思。
　　“冷月，快点下来接客。”老鸨的声音响起。
　　楼上是一场春露秋雨，楼下是一片靡靡之音。这就是世道，醉生梦死的欢颜。而我，则站在这欢颜的顶端，任凭形形色色的男人吹寒我的心。我是怡红楼的头牌，“怡红楼里夜冷月。”说的就是我。
　　今日的客人有些特别，前日，他说要为我制一个瓷瓶，于是，今日，他带了工匠，来给我画像。
　　“顾青，好好画。”客人拍拍一个书生的肩，而后，门合上了。
　　屋里，只有我和他。
　　“小生顾青，见过姑娘了。”那个书生有着一双明亮的眼，直直地射向我的心底。
　　那一刻，我们相识。

　　“顾生，你怎么来了？”
　　“冷月，我……”
　　我用手轻触他的唇：“什么都不要说。”
　　烛光中，一个是落魄的书生，一个是绝世的美人。一个是你，一个是我。
　　屋外的残雨带来一丝冰冷的气息，芭蕉的叶仿佛也滴上哀伤的泪。帘帐上绣着鸳鸯，一针一线，密密地缝着我的情，忽然想起，那是我十八岁那年我被人买断初夜时缝的，为的只是一种憧憬。然而，时光荏苒，花都落了，蝶也飞了，鸳和鸯却不能在一起。
　　清晨的光快要袭来，我的眼中盈满了泪，顾青从袖间抽出一方丝帕，为我轻轻擦去。顾青买了我一夜，却不可能买我的身。他没有高楼广厦，没有金缕玉衣，没有高官厚禄。一个落魄书生有的，只是连绵不断的情，而这，就是我要的全部。
　　我想，我们是恋上了，一段长满荆棘的缘分。
　　他说，他此生不娶。
　　他说，他为我做了一只青花的瓷瓶。
　　他说，他再也不做瓷瓶了。
　　我知道这意味着什么，我们都知道。我们只能做一夜的夫妻，然而，我们约定永不分离，那青花瓷瓶，就是我们情感的见证
　　离别时，我亲自铺床，他打开门，正要走出，我们相顾一笑。
　　这一笑，就笑了千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