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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3、第四十二章 寻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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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要转身,熟料药君就一掌扣住他肩,檄羽侧身挣脱,却被药君一秤杆打在腿窝处,檄羽吃痛,半跪下去,药君顺势将秤杆压在他背上,檄羽几番努力却挣脱不得。
“你如今的法力,连我都打不过,单枪匹马去闯鬼界,无异于送死!”
“那也要去!我与小卓有誓言在身,山神又因我遭轮回之苦,我若不去救他们,岂不是不仁不义之徒!”
“你若去了,才是真正的不仁不义!”药君怒斥,“虽然我不晓得整件事的前因后果,但想也清楚,你妻子之所以会躺在这里,定是为了护你性命,离涯更是为了救你散尽修为,甚至被打入凡间。你这一去,面对鬼帝座下精兵强将,再加数十万厉鬼游魂,怎么应付?!你若死了,又如何对得起他们?!”
药君的话字字诛心,檄羽想起他醒来之前,火海中苏卓忆留给他的话。
她说:一定要活着。
檄羽突然仰天长笑,笑着笑着却流下泪来,泪水沿着脸庞沾染唇角,竟比当初所尝更苦涩万倍。
“枉我多年修行向善,却一不能护爱妻周全,二不能为师长分忧,反过来还要他们为我受尽困苦折磨,我何其无能!”
药君见此情状,心生恻隐,收起秤杆:“眼下最重要的便是将自个儿的伤养好,凡人虽死即生,说不定你的妻子下一世会有个好人家,比这一世过的自在快活,至于离涯,不过是十世轮回而已,于我们神仙而言不过一年光景,没什么打紧。”
檄羽只沉默听着,手指状似无意抚弄着手腕上那道狰狞的新伤。
药君目光也向伤口看去:“命虽捡回来,又有了离涯的修为,但你腕上的伤已回天无力,这只手,今后怕是不能握剑了。“
檄羽仿佛并不在意,只是呆望眼前木板许久后,兀自咬破手指,在木板上写了字。
爱妻苏卓忆之墓。
夫,檄羽立。
“苏卓忆,”药君点头,“是个好名字。”
檄羽轻抚墓碑,像是对药君说,更像是对自己说:“她的人,同她的名字一样美。”
药君一时不知该如何安慰:“死者已矣,但生者,还是不要辜负已故之人的期望才是。”
檄羽朝向药君重重一叩:“多谢药君相救开解。”
药君将檄羽扶起:“因果循环,我救你,既是与离涯的情谊,亦是与你的缘份,只是……”药君话到这里,犹豫了一下,“究竟是谁把你伤成这样?”
新仇旧恨一齐涌上心头,入骨入髓。
“昆仑山,惠君亭。”
药君竟似有些失望:“原来是昆仑山的人,我还以为……”
檄羽侧目。
“算了,”药君止住话头,“山寒露重,你还是随我回去,免得伤势加重。”
檄羽情绪似已平复,不知目光落向何处,语气不辨喜怒:“药君说的是,无论如何,我都该先把伤养好。”
等伤好时,人间已是隆冬时分,白雪漫漫。
药君毕竟是九重天上的神仙,此次又是受离涯所托私自下凡,不能久呆,临走之时,提到宗谷子座前神兽不久前殉劫而去,眼下正缺一头坐骑,檄羽若是愿意,他可以从中引荐。
檄羽谢绝了药君的好意,药君也不意外:“那你今后有什么打算?”
檄羽侧目看向山坡,离涯为苏卓忆选了个好地方,在那里,她能看到山间最美的月光:“我要去寻他们。”
“人海茫茫,你又要到何处去寻?!”
檄羽微笑:“小卓也曾这么跟我说过,但是,我寄情于她,寄义于山神,失了他们,我便丢了情义,如此活着,与行尸走肉又有何不同?”
药君又问:“就算寻到,他们也不会记得你,你又能如何?!”
“若是他们过的安好,我心便足,若是过的艰辛,我便倾我所有,护他们平顺。”
药君叹息一声:“你这样子,倒是让我想起一位故人。”
“山神也曾说过,我很像他的一位故人,我想,你们说的应该是同一位。”檄羽看向药君。
药君点头,眼神瞬间闪过一丝黯然:“芸芸众生,各有归处,既然你主意已定,我也不再赘言,只是记得,既无净土,不如静心,既未如愿,不若释然。”
檄羽全身一僵,认真拜别了药君。
已近新年,山下城中熙熙攘攘,来往的人都是一脸喜气洋洋,仿佛早已忘记曾经发生过的事。
唯有从热衷于闲话的百姓口中,檄羽才得知,苏卓忆死后,因为流言,苏家彻底在城里失了势,也得罪了邱家,尤其是邱少爷,觉得自己之前种种倒霉事都是被苏家所累,就带了人马到苏宅去闹事,争执之下不知怎的,便起了大火,火势瞬间席卷整个宅院,烧死了苏老爷和他儿子还有邱少爷。
如此场景,与烧死苏卓忆时几乎如出一辙。
而邱员外一把年纪失了独子,大病之下,竟也匆匆去了。
苏宅与邱府,一座已成废墟,一座也已没落。
天理报应虽在,但是死去的,终归是回不来了。
离开时路过一间庙观,与别处相比格外热闹,里里外外被这城中的百姓围得水泄不通。
檄羽随着人潮进去,抬眼却见正厅赫然摆放着惠君亭的塑像。
依旧是身姿挺俊,丰神如玉。
腕处伤疤隐隐作痛,指尖在掌心握出细小的血痕。
惠君亭,终有一日,我必将这账,一笔一笔向你讨回来!
五百个冬去春来,檄羽却仍旧没能找到苏卓忆的踪迹。
数不清的奔波与一次次的失落,虽然打不垮檄羽的决心,却仍让他觉得疲惫。
每每此时,檄羽都会回到山上。
虽然人间的物事早已换过几轮,可是,至少山中草木日月依旧。
还有一直等在这里的,日月草木相伴的苏卓忆。
“小卓,”檄羽携了壶酒,席地而坐,仔细替苏卓忆除去墓边的杂草,“这么久没来,你可曾有怪我?”
仰头饮一口酒:“可是我曾经对你说过,无论天涯海角,我都会找到你,我知道,你一定也在等我。”
“可我找了你五百年,这五百年里,我一刻都不曾停歇过。每一天清晨,我都在期待,如果今天找到了你,我该说些什么做些什么,每一天晚上,我都会想,不知道这一天你过得怎么样,有没有被人欺负。可是,五百年来,只有在梦里,我才能见到你,渐渐的,我连睡觉都不敢了,因为我怕沉溺在梦境里久了,就忘记了现实。”
“小卓,我让你等了五百年,你一定很生气,”檄羽低头,揉了揉眼睛,又狠狠灌了自己一口酒,“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你要打我、骂我我都依你,但是求求你,让我知道你在哪里吧!”
水滴落在手背上,檄羽却根本来不及擦。
举起酒壶,正要大醉一场,却忽闻身后花草剧烈摇动。
小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