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拂世业》挽殊

23、第二十二章 回报

　　离涯听过，皱了皱眉道：“虽说是她救了你，可归根结底，你被捉来也是因她而起，算来倒还真不好说是谁欠了谁，你也喂了她七日血肉，要不是运气好，你小命都得搭进去，要我看，这账还也还清了。”
　　“那怎么行，报恩这种事讲究的是既有诚心又有成效，她快死了，我去报恩，自然是要将她治好才算报恩，若是没能救得她，那这账怎么能算还清了！”
　　离涯忍不住一笑：“你这小妖，说理的本事倒是神似我一位故人，教我反驳不得，不过依你所说，我今日先救了你，又因了你去，让你报得了这恩，你不是又欠下了我的账？”
　　檄羽认真的想了想：“诚然如此，那我便再去还你的恩，我知道，你是仙我是妖，你的道行比我高的不是一星半点，不一定有用得着我的地方，但是来日方长，总是有机会报答你的，实在不行，那我就给你当坐骑好了。”
　　“别别别，雪狼给我当坐骑我可受不住，”离涯虽嘴上这么说着，心里却越发觉得这狼妖有趣，难得他有心报恩，自己思量一番，觉得只要不改人气运不强求生死，去一趟也没什么打紧，于是便道：“也罢，我就随你去城中走一趟吧。”
　　檄羽闻言，顿时心生感激，恭敬地朝着离涯磕了个头：“多谢山神。”
　　是夜，檄羽带着离涯在这城中苏宅现了形，施了法术迷晕了宅中一众人，一路摸进了苏卓忆的房中。
　　“咦？”檄羽见到还昏迷在床上的苏卓忆，不禁讶然。
　　“怎么了？”离涯挥了袖子，房中烛火愈发明亮了几分。
　　檄羽指着苏卓忆对离涯道：“我被打出门的时候苏老爷明明说她口吐鲜血不止，已经气若游丝，我方才瞧着，人虽还是昏迷着，但是脸上已经隐隐有了血色。”
　　离涯闻言走上前去察看了一番，又点了苏卓忆的脉搏，缓缓点头：“这苏小姐的病症早先我也有幸听闻过一些，说是胎里带的，这凡人胎里带奇疾的，不外乎两种可能，一是前世的果报，二是投胎时出了岔子。”
　　“那你能诊出是什么缘故么？”
　　离涯摇头：“这因果投胎的事哪是我能窥探的，”然而仔细探了苏卓忆的脉搏后，不由面露不解之色，“她的脉搏，倒是隐隐有些别的异动，像是……”
　　“像是什么？”
　　离涯琢磨了一阵：“像是还多了些别的息泽。”
　　“你确定？”檄羽倒是头一次听到这样的说法。
　　离涯摇头：“不确定，太过微弱，不过很可能这就是这姑娘一直病弱的原因。世间万物，但凡修成生灵的，都承载着元神魂魄，少即缺，多则溢。”
　　“少又如何，多又如何？”
　　“五界之中表现不一，不过对凡人来说，多便会争夺供养，少则会五觉神思缺失，均是不美。我估摸着，她的病，就是拜这异常的气息所赐，想必也是你的血肉，压制了这股子邪气。”
　　“可是压制只是一时的，有没有办法彻底根除？”
　　离涯起身，敛目施法，指尖蓝光破空而出，落在苏卓忆周身。
　　过了许久，离涯才睁开眼，摇了头道：“这一趟倒是颇涨了见识，我的法术根本追踪不到什么。”
　　“追踪不到，你的意思是？”
　　离涯若有所思：“我的意思是，她的的确确是个没有修为的凡人。要么我的推断是错的，要么就是这多出来的息泽修为被你压制，难以探察。”瞧见檄羽一脸愁色，离涯赶紧补充道，“不过你也不必太过忧心，至少这姑娘的病已无碍，虽说总是有些隐患，但保她这一世平安也是足够了。”
　　“所以，我的血肉真的有效是吗？”檄羽闻言大喜，随后又想到什么，“可她曾呕血不止，至今未醒。”
　　离涯点头：“那是你用的太猛，她虚不受补。不过随便找个大夫看过也应晓得这命是救回来了，至于她爹把你打出府时候说的那些……想来是怕万一真在你手上治好了他女儿，自己还得掏那巨额诊金，才寻了个理由污蔑你，好空手套白狼，哼，也是够无耻的。”
　　檄羽却不关注这些：“那我这……”
　　离涯知他所问：“你的肉就免了，血也不必天天喂了，三日一碗，不出一个月你这恩人就能活蹦乱跳了。”
　　檄羽长舒口气，可想到苏卓忆身体中的隐患，还是不免担心：“那若有一日，再病发……”
　　离涯无语：“那你就生生世世跟着她，拿你的命替她压制着吧。”
　　熟料檄羽认真思索一阵：“倒也行。”
　　离涯彻底败了：“我不管你了，我要回山里了！”但是气过后想了想，又不放心道，“你终归是妖，屡次三番来为她治病若是被她发现恐生麻烦，我教你一个口诀，可让她五觉虽明但人则昏迷，方便你来去。”说着从袖中翻出一只瓷瓶，“我这里有一味药，最后一次取血的时候混入让她一起服下，便能抹去她这段记忆。不过药只此一颗，所以不容有失。”
　　檄羽恭恭敬敬接过瓶子，跪下磕头道：“多谢山神今日纡尊前来，若是今后有用得着我的地方，檄羽定结草衔环相报！”
　　离涯眼见雪狼一脸郑重其事的样子，心里叹他难得，忍不住提点道：“你品性端正，又是天慧过人，若是潜心修行，他日得道指日可待，待凡间事了，你便回来山里，莫要过多纠缠，免得乱了凡人命格，徒生事端。”
　　离涯的这一番话檄羽似懂非懂，不过心里知道他是为自己好，便又俯身拜了一拜：“是。”
　　离涯见状，终是放心点点头，授了口诀，转身化成一缕青烟，离开了。
　　檄羽回身看看还昏睡在床上的苏卓忆，驾轻就熟地割破手腕取了血。
　　“你放心，虽然我没办法完全治好你，但是总是能保你性命的。”
　　这之后，檄羽白天便躲在城中，隔三日夜里潜入苏宅取血喂养苏卓忆，城里也渐渐出了传言，说是苏小姐果真福大命大，竟然从鬼门关转了一圈又回来了，而且这一遭竟连多年不愈的痼疾都转好了起来，檄羽倒是只沉浸在苏小姐醒了，苏小姐能进食了，苏小姐能下床走动了这类消息的欢喜中，也不怎么在意那些传言。
　　如此安安稳稳过了一个月，这天，檄羽照旧趁夜溜进苏宅，取了血，又从怀中摸出当初离涯交给他的瓷瓶，将药倒进装着血的碗中，将来到苏卓忆身边。
　　想到只怕一别之后再难相见，一时竟有些莫名的不舍，檄羽便没有像往日一般来去匆匆，而是端着碗看着苏卓忆的睡颜，缓缓说道：“山神说你我异途有别，多相处不是什么好事，我也与他有约在先，治好了你便回山间修行，如今一个月期限已到，你饮过这碗血，我的恩也算是报了，之后你的记忆会被抹去，不过虽然你忘了我，我也会在心里一直惦念着你，不会忘记你这个朋友的……”
　　想着自今以后，与苏卓忆的这段记忆便只有他一人孤零零守着，檄羽心里就越是难言的酸苦落寞，似还有千言万语不知从何说起，索性不再开口，像往常一样去喂苏卓忆。
　　可没成想，往日十分顺利的事情，今儿却出了岔子，虽然苏卓忆昏睡着，却也像是故意的一般，檄羽怎么也喂不进这碗里的血。
　　“为什么……”檄羽疑惑时，缚着纱布的手腕被突然握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