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演艺圈头号绿茶》一方土石

2、重逢

　　第二天凌晨三点，比预设的闹钟还早上两个小时，南仰星就出现在了他助理家楼下。他拖出一只睡眼惺忪的助理，带着一个同样睡眠不足的司机大哥就杀向了s市影视城。

　　陈若若在车上眯了半个钟头才从行将猝死的状态里缓过来。一睁眼就险些又撅死过去：她的boss南仰星正睁着一双布满红血丝的眼，挂着一对浓重到骇人的黑眼圈，机械地揉捏一只巴掌大的毛茸茸小星星。

　　“怎么了我的小祖宗，你昨晚没闭眼吗？抓紧时间睡一会儿吧别玩了。”陈若若把小星星从他手里拿出来，也不敢乱丢，就干巴巴拿着。她记得南仰星的粉丝是叫“幸运星”，这个五角星的形象貌似还是工作室专门请人画给粉丝的。

　　南仰星却没有闭眼：“我睡不着……你看到昨晚无人机应援的视频了吗？”

　　“看到了。”世人永远拜服于浪漫与爱，这事传播得挺广。

　　通宵失眠让他的声音有点哑：“他们很期待《朱紫谣》，这剧的投资、原著、编剧老师、导演老师以及我的选择，都让他们觉得会在这部剧里看到更优秀的我。没有人知道这剧已经被资本截了胡，我要搭档的是一个毫无表演经验的素人。”

　　“那又如何，咱们演咱们的，这又怪不到你头上。”陈若若给他把眼罩戴上。

　　车子在漫长的看不到尽头的道路上飞驰，南仰星沉默了一会儿，才复又开腔：“你师哥，也就是我表哥，他可能没有跟你提过我们早年的事。”

　　“那时我刚刚考上戏剧学院，武打片彻底被市场抛弃。我开始尝试接别的类型的剧本。头一个尝试的剧本，就是像现在这样，跟一个毫无表演经验的歌手搭档出演一部大IP剧。毫不意外的，我演出了一部烂剧。”

　　陈若若不以为意：“这有什么，人有失手马有失蹄。哪个演员没有一两部烂剧。”

　　“是啊，无关人士看来确实不是个大事。但是就是我的这次选择，给我和爱我的人带来了长达近一年的谩骂。”路灯照亮南仰星苍白的面容，“拍出个烂剧，两位主角至少出来一个祭天谢罪。”

　　“我是老演员，她是新演员。合该是资历老的出来扛扑爆。”

　　“她歌手出道数年，积累的粉丝都是又年轻又热血的。而我之前的受众多是中老年人，他们大多数连网都不会上的。网上骂战，人数多的就是正义。”

　　“不仅谩骂，而且造谣，说我性骚扰女搭档。她台词差，表情紧绷，演技僵硬，全是因为和我这个色中恶鬼搭戏。我给她造成的阴影使她不敢再闯荡演艺圈……”

　　南仰星深吸一口气：“不仅骂我和我的家人，还骂我的粉丝。嘲他们眼光差，嘲他们都是蠢货，只配喜欢垃圾。他们但凡有谁出来帮我说一句话，都会被评论私信连番谩骂。每天都有粉丝来我私信里哭，说对家怎么可以这么过分，问我为什么喜欢我会这么累。”

　　“那时候我才知道，我的作品不是我一个人的作品。我做错事的恶果不止是我一个人在承担。我从此认真选本，努力再努力。我爬得足够高，才能保护我的家人和粉丝。”他抿了抿唇，“爱和支持最不能被挥霍与辜负。”

　　陈若若紧张地捏着毛星星：“你要弃演？”

　　“弃演？可是我也爱这个剧本啊。我要是为了粉丝弃我所爱，我干这行还有什么意义。”车子飞速滑过隧道，南仰星的声音散在夜色中，“我想尽我所能去补救，哪怕在外人看来过于天真，哪怕成算很小很小。”

　　S市影视城是朱紫谣定下的第一站拍摄地点，也是剧组约好要聚头的地方。导演组和制片组以及好些剧组人员提早几天就在那儿了。今日几个主演到场，头几天会开剧本围读会，导演带着演员们将剧本嚼烂讲透。同时拍摄定妆照，用于宣发推广。因为朱紫谣本质上是个玄幻剧本，含有一部分打斗的戏份，所以主演们还会上一段时间的武术形体课程。

　　如此一番准备之后，才会开机，正式拍摄。

　　然而南仰星却在所有流程开始之前，单独约见了两个导演及制片人。四个人都顶着清晰可见的黑眼圈和满眼的红血丝，神神秘秘聚在了选角副导演的酒店。他们关上了房门，只留惊魂未定的陈若若在门外小客厅盯梢。

　　“你在外头帮我们看一下，不要让人打扰。如果于昊来了，直接带他们进来。”南仰星临关门前这般叮嘱道。

　　于昊是朱紫谣的男三，入行也有七八年，前年在一部国民度颇高的仙侠剧中饰演深情男二才开始走红。

　　陈若若一路上没问出来他要干嘛，她怀疑南仰星要在北欧梦碎和剧本被当成资本家垫脚石的双重打击之下，做出什么冲动的事来。

　　事实上也确实如此。

　　他昨晚向导演和制片人都表达了由费泽出演男二的不满，今天更是带来了升级版的解决方案：他愿意以放弃所有片酬并且为剧组注资三千万为代价，换取让于昊出演男二的机会。他也不指望能把太子爷挤走，只想让昨天横空出世的豪门太子爷和于昊角色互换，改演男三。

　　制片人当即就开始拍桌子：“南仰星你在搞什么东西，不要以为你咖位最大就可以在剧组为所欲为。我昨晚苦口婆心跟你讲到凌晨一点都白讲了是吧。我再讲一遍，不服憋着，我们这样敲定也是星阑同意的。”

　　星阑影视，朱紫谣版权所在公司兼最大的投资方，也是原男二陈默的签约公司。

　　总导演是一把子相中南仰星，请他出演男一的人。南仰星的一应签约事宜也都是他亲自对接的。为成就这桩事儿，他还跟南仰星的经纪人兼老板廖女士费了不少口舌。

　　他看到制片人跳起来，就在一边打哈哈唱红脸：“不是我们不答应，这真不是我们三能定的。星阑和邵氏两个最大的投资方决定的事，怎么好随便改呢。你这样不是存心让刘姐难做么。你也不要太排斥费泽这孩子，我昨晚跟他也通过电话了。他为人非常谦逊，而且也不是一点表演经验都没有……”

　　巴拉巴拉哔哩吧啦。

　　南仰星嘬着豆奶听总导演一通吹捧，险些把“你说的表演经验是指饰演一棵树吗”糊在他脸上。论说囫囵话打官腔他不是这二位的对手，便把目标转到负责选角的副导演身上：“朱导，男三这个角色在剧中的张力非常强的，我觉得费泽把他演好了会比演男二还要吸粉。”

　　副导演朱常正在戳手机不知道和谁聊天，突然别cue险些手滑：“啊？”

　　“我说，男三对男主也有一段在书中都十分隐晦的感情线。若非他对男主过于敬重，将向男主求爱视作对他的玷污，他与男二必有一争。而禁忌的不能宣之于口的爱情，本身就是耽改剧最吸引观众的点。”南仰星掏出剧本和原著，按着标签纸把男三的几段高光全抛了出来。

　　“男三的身份是什么？是男主陨落之前亲手给爱人创造的礼物，名义上是男主和男二的孩子。他唤男主做父亲，可对父亲的崇拜和濡慕之情渐渐滋生见不得光的爱情。他仇视男二，认为男二污染了男主。他极端的恋父情结造成了故事开端男主的陨落……”

　　书页哗哗作响。

　　而门外小客厅也迎来了客人。

　　于昊应召而来，一脸菜色出现在陈若若面前：“南老师和朱导让我过来。”陈若若恶补过剧组所有演员的资料，认得于昊，这就准备放他进去。可紧随其后又进门来好一大只。

　　真的好大一只，陈若若目测来人有一米九。他浅灰色的帽檐下露出浓眉，高鼻，薄唇和一双乌黑的眼睛。眼尾微微下垂，通身温良无害小奶狗的气质。看着年龄也不大，像个刚刚毕业的大学生。他手上拎着的饭盒还散发着早点的香味，也很符合这个年纪小孩干的活计。

　　看样子应该是于昊的小助理。除了俊得过于标准，帅得比于昊还扎眼至少一百倍之外，平平无奇。

　　陈若若拦了一下：“于老师一个人进去就好了。”

　　一大只却扭头，一脸无辜状问于昊：“剧组主创聚会，于老师能参加我却不能参加的吗？”

　　于昊脸上的菜色肉眼可见加深，几乎要绿成一棵菠菜，送神一般让开一条道。一大只便理所当然走在了于昊前边，像林间最狡猾的一只小鹿一样，在陈若若反应过来之前就滑进了门里。只给她留下了一份早饭。

　　南仰星正在里边谈费泽出演男三这个角色的益处：“男三人设很有看点，他对圣洁的追求极端到骇人听闻，为此不惜毁灭“被魔头玷污的父亲”。第一世男主险些被唤醒时，他流着最真的泪下最狠的手，亲手杀死男主，断送了男二数年的努力。费泽如果能演好这样的病娇，这个角色的记忆点比男二还要深刻。”

　　自打屋里加了人，导演和制片便陷入一阵可疑的沉默。

　　大家依次领取早点，南仰星手上也被递了一份烧麦。他低头一看竟然恰好是这个影视城他最爱吃的一家早点，心下便开心起来：“谢谢助理弟弟。”

　　紧接着他又转身对于昊说话，没瞅见对面制片人和总导演给他使的眼色：“于老师昨晚也接到朱导通知了吧，你对男二和男三的角色有什么自己的解读吗？有话敞开了讲，不管什么结果我们都不会泄露出去。”

　　于昊绷着脸，支支吾吾没讲出来句整话。

　　助理弟弟的声音倒是先出来了：“原来大家凌晨六点聚在一起，是把剧本围读会提前给开了起来……南老师说男三的人设一体两面更深刻，我却不这么认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