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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第六章 ...

  •   连日的阴雨洗刷了多日来的血腥味,镇上的人们也似乎都遗忘了镇上发生的那四起血案,因为,那案情根本就无从查起,毫无头绪的进展让镇上的捕头放弃了查案,于是,对于镇上的人来说,那四个人只不过是死了,至于他们为什么会死,他们不会去想,甚至可以说,他们不敢去想。
      七月十五,鬼节。
      雨停了,整个白沙镇仍旧浸淫在一片潮湿之中,这潮湿里隐着一丝不能言喻的诡异,如同关节的疼痛一般,可以战栗这镇上的每一个人。
      柳府小院里,一扇窗子被人推开了,一个穿着鹅黄色单衣的少女托着腮,倚窗而立,她那苍白了瓜子脸上,镶着一双顾盼的眼眸,一阵风吹落一缕香气,眼前忽然出现的一束白兰花,让那眼睛里泛出一丝惊吓。
      “收下。鲜花配美人。”那个多时不见的隋棠脸上漾着明媚的笑意,他一身的月白衣裳衬托出他身形的纤长。
      “少取笑我。”黄衣女子微笑着,隔着窗子接过了花,低头闻了闻,“好香。”
      隋唐凑近了她,眼中有着丝玩味:“你怎么整日都闷在这屋里?难道就不无聊?柳玉清就不知道怎么宠他的小妾?”
      女子的眼里涌起失落:“他,他很忙。”
      “忙?呵呵,有时候我真怀疑,你们到底是不是夫妻。”隋棠捣起她的发,绕在手指中来回把玩。那手指是不同于柳玉清,有着结实的骨架,却有着近乎透明的白。
      韩鸦儿只是低着头,盯着手中的那束花朵,口中轻轻地吐出几个字:“我们……还没……同房。”
      隋棠的眼神冷滞了一下,手上的发丝也落了下来,不过很快,他转而又恢复了常态:“想不想出去玩?我带你出去。”
      “可是,少爷说了,不能乱走。”鸦儿有些犹豫,嘟起了嘴,眉头也蹙了起来,苍白的脸上透着忧郁。
      “你难道想被他关在这里一辈子?”隋棠说着,拉起鸦儿的手,将她从窗中抱出来,“不要紧,很快就回来,保证神不知鬼不觉。”

      一辆马车驶在路上,车上坐着隋棠和鸦儿。
      “我们这是去哪里?”鸦儿问。
      “你想去哪里?”隋棠饶有兴味地看着她。
      想了一会儿,鸦儿说:“庙。”
      隋棠有了疑问:“这白沙镇上好玩的地方多的是,难得出来玩,为什么要去寺庙这憋闷人的地方?”
      鸦儿透过马车的窗帘缝隙,看着喧闹的街道:“我娘说,只有佛祖能够为人解开疑惑。”
      隋棠的眼中一深:“哦?你有什么疑惑?”
      “我……有很多呢。”鸦儿仍旧看着窗子。
      “去冷泉寺。”隋棠看了看鸦儿,而后跟车夫说道。
      冷泉寺,坐落在白沙镇西边的落霞山腰,寺内有一口沙罗泉,泉水生在两棵有上千年历史的连理树下,犹如佛家所说的“沙罗双树”一般,泉水清冽冷涩,常人难以入口,唯有寺内僧人将其视作至宝,无论是饮水还是用水,都取自该泉,该寺亦以次泉命名,清凉之余听泉水潺潺,倒别有一番乐趣,寺内多植松竹,僧舍古旧,颇有凉爽之感,故该寺夏日多禅客,一来参禅,二来听泉,三来便是避暑。
      鸦儿听着隋棠介绍这寺庙的来历,转过脸问了句:“为什么寺里的僧人就能够忍受那泉水的冷涩?”
      “在僧人的眼里,苦与甜又有何分别?”隋棠的眼中遍是平静。
      接下来,很长一段时间,两个人在马车里就这么默默地坐着,直到隋棠觉得无聊了,才碰了碰鸦儿:“唉,怪不得柳玉清不喜欢你,跟人相处的时候,你难道就只知道低头和看窗外吗?来说点什么吧。”
      “我……我真的不知道说什么。”鸦儿逗弄着衣角,那衣角上秀了一只白色的祥云图案,凸起的部分捏在手中有着一种摩挲感。
      就在隋棠打算放弃和这个奇怪女孩进行沟通的时候,鸦儿忽然抬起了头:“你说……少爷是怎么样的一个人?”
      隋棠立刻便给出了答案:“柳玉清?他不是好人,也不是坏人。相信我。”
      “不是好人,不是坏人?”对面的那个女孩口中呢喃着,仿佛在咀嚼这这句话之中的某种邪恶意味。
      “你喜欢他?”隋棠随意的一问,让女孩的身子颤了一下。
      她既不点头,也不摇头,只是看着隋棠:“少爷对我有恩,我不得不报。”
      渐渐地,她又问向隋棠:“隋棠,你知道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感觉吗?”
      隋棠茫然地看向前方:“喜欢上一个人,就是希望他幸福,即使自己痛苦。”
      他的脸上早已失去了以前那种戏虐的神情,而后,他忽然握住鸦儿的肩:“答应我,绝对不要轻易地将心掏给柳玉清,好吗?”
      待鸦儿淡淡地说出一个“好。”字之后,隋棠松了一口气,那戏虐的神情倒是又浮上了他的脸:“怎么不问莲衣的事了?第一次看到你的时候,你对莲衣的事情似乎很上心。”
      鸦儿笑了下,那笑容显得青涩:“是啊,倒是忘了问了。”
      隋棠的手指又绕上了鸦儿的发丝,他笑了。然而很快,他的手再次无力地垂了下来,发丝在风中飘落,因为鸦儿问:“柳玉清喜欢莲衣小姐吗?”
      “他喜欢她?不知道,我只知道莲衣喜欢他,喜欢到可以放弃一切的地步。”他媚眼微笼:“说起来,他们的这段孽缘还是我一手造成的。莲衣十六岁那年,我带她去镇上的白鹤楼看戏,那时候的柳玉清还是个穷小子,在白鹤楼的戏班子里演青衣,他们就这么相识了。”
      怪不得他的声音能够那么好听。鸦儿此刻才知道,为什么长久以来,柳玉清的声音最能够引起她的好感。
      “往后莲衣都缠着我,让我带她去听柳玉清的戏,一开始莲衣也是知道戏子无情的道理,更何况柳玉清当时的声誉也很差,然而,不久后,莲衣去白鹤楼看戏的时候,那里失了火,柳玉清救了她,也不知道为何,他们就私定终身,但是她的爹娘不同意他们的婚事,两个人就私奔了,后来,她爹娘拗不过莲衣,再加上我的劝说,只能允了这门婚事,我见莲衣一切安好了,便离开了白沙镇……”隋棠说到这里便停了下来,似乎整个人都陷落到往日的回忆之中,久久不能自拔。
      喜欢他,就要据理力争,喜欢他,就要抛弃所有,喜欢他,就要勇敢无畏,这就是莲衣的爱情,勇敢而绝尘。原来,这就是他和她的过去。
      鸦儿觉得震撼,同时亦有着一丝自卑。她不可能有莲衣那样的才貌,不可能有莲衣那样的身世,更不可能有莲衣那般为爱情而争取幸福的勇敢,她是脆弱的、渺小的、无助的,而这些都不可能将柳玉清从过往的魔沼中拉出来,而这,又让她如何是好?
      如果爱情真的如同隋棠所说,就是拿自己的痛苦交换爱人的幸福,那么,她可以喜欢他吗?
      忽然间,她想起自己答应隋棠的话,她为刚刚的那个想法而感到惊异。
      “这样的爱情很美妙。”她看着隋棠随口说说。
      隋棠的思绪被她这么打断了,倒是不恼,只是脸上却冷了下来:“这世道可没有什么美妙可言。”
      就在这时,马车停了,传来了车夫的声音:“二位客官,冷泉寺到了。”

      跪在佛像前虔心祷告,有那么一瞬间,人的心是宁静的,宁静到可以透过僧人们的木鱼声,听到佛殿外,松涛阵阵,清泉流动,也难怪,自古以来,只有这佛门才是清净之地。
      一个人,将这冷泉寺的菩萨都拜了个遍,她只是想问菩萨,她应该如何处理和柳玉清的缘。
      隋棠早就受不了寂寞,找不着人影,说是在寺门那里等她。她只是笑笑,自去拜她自己的。
      “从前世事尽成非 只怪两心心不依 休嗟内外皆难安 只恐桑榆一段愁。”她皱了下眉头,这是她求的签文。
      “这位女施主要解签吗?”一个老僧不知何时出现在她的面前,看到鸦儿手中的签,竟然上前问她,倒是鸦儿有些受宠若惊了。
      读了那前文,那老僧原本混浊的眼里多了丝清明:“阿弥陀佛,施主求的是下下签。施主命中有两人,如若选择其中一人,施主的命理即不同。一人因为前世所植恶因,会给施主带来无妄之灾,选另一人,可保施主平安。依老衲看来,施主已经选择前者,望施主能够好自为之。若要化解灾祸,还请施主好好对待今日所遇之人。”话刚说完,老僧脸色一紧,口竟然吐出了鲜血,“罪过罪过,老衲泄露天机了。”
      “多谢圣僧指点。”鸦儿的手中紧紧地捏着签文,倒是向那老僧鞠了一躬。
      佛祖回答了她所要的答案:原来,这就是她跟他的缘,她的难是他给的。
      看着沙罗泉水,韩鸦儿笑了,笑得凄惨:如果我的劫难是拜他所赐,那么,我愿意接受,即使那代价是我的生命。

      马车上,隋棠看着对面那个脸色苍白的女孩:“冷泉寺的签很准,你求签了吗?什么签?”
      “求了,是上上签,”她笑着回答,即使那脸上的笑看上去很假,“隋棠,你说佛祖会保佑所有的人吗?”
      “呵,不会。”隋棠转过头,看着窗外,“如果世上真的有佛祖庇佑,又怎么会有那么多的罪恶呢?”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第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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