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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一章 ...

  •   院落,古旧了的院落。
      男子抚摸着一件旧得有些褪色的衣衫,那衣衫竟绿得透彻,好似有了生命一般。窗外,一片喜气的红色,今日,他又要再娶一位妻,然而,那个深藏在心中的她又该何去何从?他口中喃喃:
      “绿兮衣兮,绿衣黄裹。心之忧矣,曷维其已!
      绿兮衣兮,绿衣黄裳。心之忧矣,曷维其亡!
      绿兮丝兮,女所治兮。我思古人,俾无訧兮!
      絺兮绤兮,凄其以风。我思古人,实获我心!”
      门“吱呀”一声开了,丫鬟翠珊道了一句:“少爷,吉时已到,新娘正等着嫁衣呢!”他缓缓地将那绿衣折叠好,抚平了边角,放到翠珊的托盘里,眼中竟有些不舍,在翠珊离开这古旧院落的时候,他的声音再一次响起:“让新娘好好穿戴着,不要弄坏了。”男子的声音清脆动听,在这空荡的院落里缭绕出一丝微凉的气息。
      这是他娶进门的第三个女人,却是第一个小妾,只因着那女子身份的低微。他的前两位正妻都在新婚的一个月里疯了,不久,他家祖坟里便又徒徒多出两座坟茔。荒雨伴随着一片衰草,似乎在诉说,那两个曾经鲜活的生命竟然能消逝得如此迅速。
      当他第一个妻子下葬的时候,人们只道是他那个妻子想不通,做了傻事,偏偏又身体羸弱,才会这样撒手人寰,有些跟柳家的有些亲眷关系的,还不忘安慰这柳家的少爷,让他再努把力,等着他明年能够再娶一个,开枝散叶,好延续柳家的香火。
      可是,当他第二个妻子下葬的当天,一切都变得不是那么巧合了,他的两个妻子一样都不明缘由地疯了,一样都死于心痛,死的时候因为极其痛苦,整个人都拧成了干虾状,一样都死在柳家少爷的那张床上,甚至有些多嘴的下人说柳家少爷的床上有只落水鬼,凶得很!
      于是,整个白沙镇都开始流传起柳家的谣言。谣言中,他是那毒引,她便是那毒药!是死去了的她变成了厉鬼,定要将柳家的女人一个个逼疯逼死!
      每每听到这些谣言,作为柳家少爷的他总要发一通脾气:她没有错,人都死了,为何大家还不放过她呢?那样善良的她是不会害人的!
      只是,迫于他娘亲的愿望,他不得不遵从地去娶回一个又一个他不爱的女子,这一次也是这样。

      鸦儿今年刚满十八,小小的瓜子脸上镶着一双明眸,此时的她正局促地坐在柳家门前的喜轿里,闷热的天气硬是将她红色的嫁衣染成深红,透过薄纱喜帕,她有些惊恐地看着轿门。
      如同每个新嫁娘一样,尽管她是知道这柳家少爷死了两个妻子的事实,却仍旧对着未来有着些许希冀。不管怎样,嫁给他,这是她的命——她顾不得自己性命也要做他妻子的命运。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无限的期待却只等来了柳家少爷给她端来了的另外一件嫁衣——一件绿色的蝉纱衣!
      “呀,这绿衣服怎么能做嫁衣呢?”
      “这柳家少爷是不是又发疯了?”
      “真不知道这绿衣新娘能不能活过今年的清明。
      “都死了两个了,还这般作践人家清清白白的女儿。”
      轿外的人群里,隐隐约约透着些许不忿。
      她退下红色的嫁衣,终是穿上了那身翠绿,出了轿子,只是手上一时没有注意,又或者还是过于紧张的关系,便将个红彤彤的苹果遗落了下来,人群里一阵惊呼,鸦儿的心亦是随之震颤。
      乡下人迷信新嫁娘去夫家都要怀揣着苹果,能够保佑新娘在夫家平平安安,可如今,她的手头却空空如也,怎么办?怎么办?
      正在这时,一只纤长洁白的手伸了过来,手中是刚刚那只苹果,鸦儿一手拿了过来,口中嗫嚅:“谢,谢谢。”
      鸦儿松了口气,眼见着红色的绣球出现在眼底,便拿了起来,毫无目的地跟着前面的步调就要走起来。
      一阵凉风袭过她的眉头,这衣服给她的是一份忧伤,不能言喻的忧伤,忧伤得就连风早已吹掉了喜帕,她也顾不得了。
      此时,绿衣新娘的脸上挂着一丝淡淡的微笑,只是眉头紧蹙着,再加上瓷白的面上一双顾盼有神的眼,确是添了一份天然的韵致。如此清丽佳人,自然是引来人们的一阵惊呼。
      “哪家的女儿?这么漂亮?”
      “不过是山里的女人,我们镇上的人家怎么肯把女儿嫁给他们这样的人家?”
      “可惜了,这么漂亮的女娃儿。”
      天忽然间阴了,似乎就要下一场大雨。
      一袭红云劈头而来,打断了鸦儿的忧伤,却让她被眼前的那个男子吸引,他苍白的脸上一双忧郁的眼好似深不见底的井,看得让她透不过气来,那是一种怎样的眼神?深情?伤感?怜惜?寡意?虚伪?冷漠?统统都在这惊鸿一瞥中涌上了鸦儿的心头。
      这就是他?那个柳家的少爷?我未来的夫君?
      一切的疑问还等不及鸦儿去解答,便随着柳家少爷手中的红色喜帕,再一次降落在她头上的瞬间,而压落心底。
      就在这绿衣新娘跨进柳家大门的一霎那,大滴大滴的红雨,如同杀红眼了的兽,劈头盖脸地砸在了那些看热闹的人群里。
      人群里不知谁说了一句:“咦,这天怎么下起红雨来了?”
      有人摸了摸身上,那大滴的雨点竟然染红了自己的衣衫。
      “天降孽缘,唉,又要死人喽。”一个苍老的声音在此刻响起,伴随而来的,是人们的仓皇而逃。
      一场没来由的红雨打散了这一场闹剧一般的婚礼,又似乎是按动了命运中某个息息相关的开关,让这个镇上的人们开始走向那些他们应该陷落的归宿地。
      听着门外的雨声,鸦儿茫然了,这是个怎样诡异的开始?又会以什么作为结局?这其中又有谁要付出什么样的代价呢?

      在掀起那小妾喜帕的一瞬间,他有些诧异,不仅仅是因为她的年轻,她的清丽,她的懂事,而是因为,她太像她了,那样玲珑,那样天真,那样无助。
      在烛光的照映下,一度,他以为她就是她了!这让他的呼吸在那一时刻显得有些局促,身上有着些许狂躁。
      “少,少爷,我,我有话,能不能说?”小妾低着头,手里拿捏着床上的长生果,那因为年轻而呈现出来的圆润,让她此时的模样显得有些可笑,也正是这样的可笑,让他一下子清醒,原来不过是因为像她啊。
      “你说。”短促的回音应允了这吓得瑟瑟发抖的小女子的要求。
      但见,她忽然就这么跪倒在他的面前,拜了拜,坦然道:“小女子名叫韩鸦儿,少,少爷以后,以后可以叫我鸦儿,我愿意嫁来您家,是为了报恩!所以,鸦儿是生是死,怪,怪不得少爷,全是,全是老天做主!鸦儿只希望能够多吃斋念佛,多多赐福少爷!鸦儿相信好人能够一生平安!少爷在这里,先受小女子一拜!”
      风力带着丝诡秘,将烛花吹得冉冉而动,他有着些许感触,不禁想起一个月前那场近乎儿戏的下聘。
      也不知这韩鸦儿一家前世遭了什么罪,那好赌的哥哥赌光了她一家所有的东西,气走了她嫂嫂,气死了她的娘亲,还没等她的娘亲下葬,这混账的哥哥竟然到赌坊里拿她去抵债!也就差一点点,今日柳家小妾就要在镇上有名的风尘场子里过夜了。
      赶巧遇见了他路过,冥冥之中被一丝目光吸引,就远远地看见她站在赌桌上,灰蒙蒙的脸,一件满是补丁的宽大衣衫,裹着瘦弱的身躯,只有一双大大的眼睛里满是伤感与愤怒,直直地盯着那兄长。
      眼见着她如同那个她一样的可怜,也没有多瞧她几眼,便买了下来,还厚葬了她的娘亲,偏没想到这女娃儿还当了真,竟然就随了他,嫁了过来,眼见着儿子带来了个愿意嫁给他的女子,也不知他的娘亲有多么的诧异与高兴,于是,她便成了他的小妾。
      他没有想过这样小小的一个女孩子竟然有这样的胸襟,非但不怪他可能给她带来生命的危险,甚至愿意以身凡险。
      但是,他终还是不忍心那样糟践一个清白的女子,当初答应娶她,只是为了哄娘亲开心,想着等过些时日,便放她出去,嫁个好人家,过过平淡日子。
      “你……你起来。今晚你睡这里,我回卧房睡,以后这房间你睡,没有我的允许,不准擅自离开这个院子,记住了吗?” 他说着这些话的时候,一边剥下了鸦儿那身绿衣,依旧缓缓地折叠好,依旧抚平了边角。
      他用冷然来扑灭女孩眼中的关心:“对了,还有,以后我叫你莲衣,你叫我少爷就好,在外面不准胡说我们柳家的事情,知道了吗?”
      “我,”女孩的眼神有些倔强,而后却又奇迹般地释然,“莲衣,莲衣知道了。”
      然而,他却开始后悔了。该死!为什么要叫她莲衣?这样说会不会让毫不相干的她难过?事情为什么会发展成这样?
      他坐在椅子上,摸了摸额头,凉凉的。而后叹了口气,拿着衣服,走出了房门,留下个成为了“莲衣”的鸦儿,在那边厢失着神:“莲衣,莲衣,莲衣是谁?我么?”
      快到半夜的时候,雨终于停了。留在整个洞房里的,如同那片红雨一样,亦是一片的红色,那喜气的颜色却并没有给鸦儿留下任何的印象,却反而带来了无法言喻的恐惧,一种近乎被撕扯殆尽的感觉。
      于是,在新婚之夜,鸦儿做了一个梦。在梦里,有个什么东西,好似一只血盆大口,活生生地将她吞下了肚,任由她怎样挣扎,却终究化成了一滩血水……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第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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