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梦阁：四凶记》通幽博士

44、饕餮盛宴

　　绍兴三十三年正月廿一，临安皇城南倚的凤凰山上无数凤凰花飘落，将单调的皇城点缀的如一幅花鸟画，栩栩如生。

　　浮梦阁这边，陎言却因此现象皱紧了眉头。

　　按理来说，凤凰花没有这么早开的道理，它花期虽短，只有五六七月份三个月的时间，过后就会枯萎，但从来就没早开的先例。更何况，凤凰山不同其它山脉，它的重要性，关乎天下人，就更不会有这样反常的现象。

　　疑问之际，陎言舍弃了这天的早膳，没等沈青做完，就去了四楼尽头的房间，像多年前一样，把自己关上数日。阁里的生意和其它的事，都交代给了凤兮和青鸾。若没有太重要的事情，就无需大惊小怪，沈青也会自行帮忙处理好，要真出了什么大事，她自会出现。

　　言下之意，就是不要在此期间，打扰自己。

　　青鸾和凤兮点了点头，看样子，自家姑娘又要去冥想了。

　　所谓的“冥想”，是地位极高的各方尊神修为到了极致的境界时，遇到某种契机，欲要突破到更高境界而出现的一种精神修炼，但并不是谁都会有。这种千分之一都不到概念的人，寥寥无几，竖起指头都能数的出，最知晓的几位，就是升天的那几位尊神了。

　　想起来，凤兮只认得升天的元始天尊，他同自家姑娘最要好，有什么好吃好玩的，都会同享，就算自家姑娘闯了什么大祸，天尊都会为她解决。大概就是因为太过纵容，自家姑娘的脾气才会有现在这个样子吧，谁叫自家姑娘是升天上唯一的女尊神，又是盘古还未开天地时就出现的神。

　　“凤兮，掌柜去哪了？早膳不吃，还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沈青端出桃花糕，这个可是陎言亲点的，但出来却没见人，觉得有点不对劲。

　　“呵呵，公子，姑娘在时，你又嫌她太吵，不在时，又不停念叨，请问公子，你这是高兴呢还是不高兴呢？”凤兮咧着嘴，打趣的调侃。

　　沈青放下东西，没有像往常一样与凤兮继续开玩笑，也是一副与陎言忧心忡忡的样子。

　　青鸾见状，马上上前为凤兮圆场，“公子别生气，凤兮天生就是这样，什么时候都喜欢与别人开玩笑。姑娘没去哪，只是去四楼尽头的房间些日子。”

　　尽头房间？那可是陎言禁止任何人进去的房间。

　　记得他来浮梦阁半年左右，阁里的上上下下，都是观了一遍。哪里有什么，东西放在哪个位置，他都一清二楚，唯一四楼的房间，他一靠近，陎言就会立马出现，像是自己亲眼看到似的。渐渐的，沈青就不再好奇，想来也是为自己好。

　　看来，眼下确实要出什么事了。

　　这几天，他就觉得是怪事连连，半路就把自个儿抛下去游山玩水的师父，竟然给自己写信了！！！叫自己小心点，还让自家掌柜提防提防凤凰山的状况，其他的，就一概不提，连一句问候都没有，这让沈青非常心寒。

　　摊上这么不靠谱的师父，他都不知是幸运还是不幸。

　　他叹口气，目前最重要的，是该怎么告诉阿言？师父的事，还有他要留在浮梦阁的目的，他都是只字不能提的。他知道自己对不起阿言，利用了她，可他有他的苦衷，等事情有个了结后，他一定以死谢罪，不会让阿言有任何为难。

　　沈青这么想着，拿起一块云酥饼，突然发现，竟然没有味道，他可没少放糖。看来，没有他的阿言在一边，吃什么，什么都是无味的。

　　他艰难咀嚼，连喝了好几口水才勉强吞下去，凤兮和青鸾看在眼里，却也不知该说什么好。

　　等回到房间，沈青一头就闷进被褥里，他心情沉重的闭上眼睛，善良和罪不可赦的自己在头顶打的不可开交，心情糟糕透的抱着脑袋，不停在床上翻来覆去。不知不觉中，竟然睡着了。

　　等他醒来时，天色已经很晚了。

　　楼下膳房相续传来“梆梆”的敲击木声，是新来的两个桃妖在为酿酒做准备。

　　为了应陎言的要求，酿酒一定要事先试花味，看看有没有带苦涩，这样酿出来的酒，才不会功亏一篑。就这样，沈青不得不把膳房一半的位置腾出来，把在酒师傅那里借来的石舀放到膳房，供两姐妹使用。自己要是没记错，今天已是试味三百零一次。再这样下去，恐怕没等酒酿好，桃花妖身上的花就先没了。

　　他洗把脸，提提神，下楼去做晚膳，陎言虽不吃，可还有两张口在，不，现在应该是四张口，妖也是要吃饭的。

　　“请问，陎掌柜在吗？”

　　“掌柜有事外出几天，现在不再阁里，请问有什么要事吗？”

　　沈青被熟悉的声音吸引，从膳房冒出半颗脑袋，哎，这不是七香楼的玉掌柜吗？来这做什么？

　　“可以让我先进来吗？”

　　来人语气坚决，眼神也很坚定，看来是打定主意要见上陎言一面。

　　“既然如此，那玉掌柜，请――”

　　凤兮把人带到二楼的厅堂，青鸾则去泡茶。

　　昨天柳家少爷柳昀外出刚好归来，念记陎言曾经有恩于于月，便特意亲自送过来，是庐山的云雾。

　　这种茶，从大唐开始，就作为贡品专为皇帝一人独享，即便是现在，也只有富贵些人家才喝的起。但陎言岂是非常人家，对茶和酒不是一般的挑剔，不是难得之物，她还不想要。

　　沈青把脑袋收回，继续回厨房。一进门，就见桃花俩小妖累的在一边休息，与头天见的不一样，两姐妹都换了装束，都是粉色的齐胸襦裙，梳着双鬓，眉间还点了一个红点。听青鸾讲，是自家掌柜非要要求两人这样子，说酿出的酒才会有特别的味道。

　　“这是什么歪理。酒酿出来好不好喝，跟装束有什么关系。”他嘀咕道。

　　两姐妹看是沈青又来做饭，就好奇上前询问：“公子，看样子你和神尊的关系不一般呀。”

　　在天宫的时候，两人最喜欢的事情，就是经常偷听神仙之间的八卦。什么哪一天南天门的一个小士兵的裤子，被不知哪个星宫养的宠物给叼走，还有哪个仙君炼丹的时候，又被天庭养的猪给吃了，等等诸如此类的事。但在人间，她们两个好像还没听到什么八卦的事。

　　“你们今天的五百次试味完成了吗？这个月的两坛酒什么时候才能酿好？是不是要我去很掌柜说说，让她来看看！”沈青眼神变暗沉，压低了声音问。

　　两姐妹一听，全身根发都竖起来，赶紧回到原位继续做工，“梆梆”的声音又此陆续响起。

　　“对了，神尊的事，你们知道多少？”俩小妖不问，反而沈青却问了起来。

　　他到现在才发现，他对陎言的事，知道的少之又少。她的过去是怎么样的，都经历过些什么，为何总常常一人对窗发呆，还双目之间略带愁伤，这一切，他都好想知道，就像在尹府的事一样。凤兮虽然常说，‘想知道就去问呀’，可他知道，就算问了，陎言也一定不会回答。

　　“公子问这个呀，我只知道，神尊在升天生活，很少来天宫，我碰到她来天宫，唯一的一次，就是四凶突破封印的那次。也是那次过后，神尊就消失了五百年，其间去了哪，恐怕只有升天的尊神才知道。”

　　“姐姐说的没错。不过据北天宫的司命星君偶然间说漏嘴，神尊消失的期间，其实是去凡间历劫去了，但至于为什么要历劫，这个怎么都没提到。”

　　“说到这个，我倒记起来了。神尊历劫时，还和千曦将军有一段过往，当时天宫里穿的沸沸扬扬，那时候神尊好……好像……叫……”既灵的双眼在打转，好一会才把名字说出来，“对，叫雨幽。”

　　“那后来呢？”沈青迫不及待想知道。

　　“公子对不起啊，后来的事，我们都不知了。天帝不许任何人言，知情者都被请去禁足了数百年，还被逼立下字据，永远不得提起此事，我们这些低等宫女，就更不用说了。”

　　“这样，没事了，谢谢你们两个。”

　　沈青的脸上，依然挂着很祥和的微笑，但两姐妹总感觉，这微笑，苦中带涩，有道不尽的人生百味，有道不尽的――思绪。

　　索性，俩人默默在身后看着，看着面团被沈青揉的不成型，却依旧没完的揉，里面的水分几乎都被发掉，整个面团干巴的裂开，丑陋的像枯竭的土地。

　　“公子，你别难过，我们看的出来，神尊很在意你，不然就不会为你挡下天雷了。”既灵在后面安慰，忽然觉得眼前的少年很痴情，怪可怜的。

　　“我知道，她从来都是这个性子。”沈青说的很慢，听上去就像是想了很久才说出口的。

　　他何尝不知道，她的阿言，第一个会想到的人，就是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