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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5、算而今一曲终了 ...

  •   萧敬得知萧骛血洗了张氏一族后怒不可遏,赶忙去了萧骛府上,问他是何意图。萧骛将手中剑往地上一扔,道:“当年成王府就是这么没的,你以为我为了什么。”
      萧敬目瞪口呆,可还是对萧骛不放心,接着道:“难道你隐忍这么多年,就是为了帮成王报仇?”
      萧骛觉得可笑,眼前的萧敬果真是个合格的帝王了,却丢了很多珍贵的宝物。他想起了成王,那个说着要为他夺得江山,然后与他在一起的成王。如果那时候成王和萧家没有被秦家陷害,如果成王真的赢了天下,他是不是也会和萧敬一样,容不得他们这些旧人呢?他不敢往深处想,因为越想心中的寒意越浓。
      “如果秦遥夜死了,你会为她报仇吗?”萧骛问道。
      萧敬想也没想就点头,道:“我一定会。”
      “是了,你会为她报仇,我也会为成王报仇。无关所谓的名誉地位,只是想这么做就做了。”萧骛道。
      萧敬觉得有些事情似乎和自己预想的不一样了,不是说成王之死和萧骥关系密切吗?怎么如今萧骛却一副失了俦侣的模样?他看过的史书和稗官野史都没有谈及这一点,难道萧骛才是那个被史书漏写了的重要人物吗?此时的他,已经忘了来找萧骛的初衷,因为眼前的事实让他觉得自己白活了二十多年。
      萧敬又打量了萧骛一眼,然后问道:“你才是……”
      不等他说完心中猜想,萧骛就点头了,并且毫不留情地道:“于我而言,你不过是一把报仇的利刃。”
      萧敬这些年一直跟着萧骛,虽说后来常有冲突,可这么多年的感情却不是假的。骤一听到这样的话,萧敬心中还是会难过的,可是这种难过很快就被怒意掩盖了。
      “那你之前把剑扔在地上,就是在说我可以滚了,对吗?”萧敬气急败坏道。
      萧骛唤来了身边的随从,对他道:“把那几个人叫来吧。”
      萧敬本就是有气没处发泄,又见萧骛压根不理自己,差点转身就走。可是又不知道萧骛叫来那几个人是为了什么,只好在原地坐等着。
      那几个人来了以后先是给萧骛行了礼,才给萧敬行礼。萧骛见后笑了笑,接着指着萧敬道:“今后他就是你们的主子了,你们要记得把他放在第一位。我老了,是时候去过悠闲自在的日子了。”
      萧敬,不,应该称之为张敬,因为他后来改了姓,认了祖宗。张敬在今后的日子里一直没有忘记这个老人的神情,好似天地之间再无什么可以让他挂心的了。老人的毛发已经全白了,形容枯槁,好似来一阵风他就会乘风而去。可是,老人却像是朝他慈祥地笑了笑,把最后的好东西都留给了他。
      萧骛走了,只身一人走了。谁也不知道他去向了何处,也不知道他是何时去世的,更不知道他的尸骨是否有人帮着收殓。
      不过十余年,张敬就开创了盛世之景,百姓生活和乐美满,真真是个“稻米流脂粟米白,公私仓廪俱丰实”的时代。他开创了士人考试入仕制度,让寒门子弟也有了用武之地。他大力发展南方的海上贸易,不少百姓涌向南方,谋得生计。他减轻百姓赋税,合理丈量农人土地,让百姓都有了立足之地。整个王朝歌舞升平,一派繁荣,在史书上也留下了浓墨重彩的一笔。
      四十多岁的他登上了宫中最高的那座楼,在那里眺望着目之所及之处所有的景致,突然就想起了那年被迫离开京中时的情景。三十年了,风雨依旧。他的袖中藏着两个物件,那是一个香囊和一把匕首。
      一座寺庙的钟声由远及近而来,几只飞鸟被惊得四散逃开。张敬从往事的回忆中醒来,接着下了楼,对身边的侍从道:“去汝阴侯府看看吧。”
      那年萧啟去了南方,找到了顾容曾经住过的地方,见到了尤循和陈妙。他们带着他去了不少顾容曾经踏足过的地方,还带着他去了外族人居住的国度。经历着这些顾容曾经经历过的一切,萧啟心中终于平静了下来。
      再次回到顾容的住处时,他取出了一撮顾容的骨灰,装进了一个香囊里,随身带着。其余的,他都埋葬在南方了。他用手挖出了一个大大的土坑,然后把顾容的骨灰坛放在了左边,再用土掩埋了。他一边掩埋,一边道:“不要担心,等我百年之后,我让萧容把我送到这里来,和你葬在一处。我知道你心里恨我呢,我还没死,可不敢陪着你。你以前总觉得我做事不够果断,你看,这次我连萧家都没管了,我是不是成了你喜欢的样子了?我这人有时候还是很罗嗦的,你现在要是能回我个话,肯定又要骂我了……”
      萧啟还有满腹的心事要说,可说到这里就哽咽了。他在干什么,他居然亲手埋下了顾容,居然让他先走了。明明泪水没有流到嘴边,可嘴里却是咸的,他整个人、整个身心都在流泪吧。
      埋葬了顾容后,萧啟就不辞而别了。他没有立即回到京中,而是先去了趟西塞,找到了当年慕容忱葬身之处,跪了下来,道:“顾容也去了你那里,你别为难他。等我去了我会自请到十八层地狱,然后在阎王面前给你求个好的投胎去处,让你下辈子活得畅快点。”他郑重地扣了三个响头,才起身离去。
      萧啟回到京中时,萧钦已经下葬了,毕竟距他去世已经过去大半年了。他原本以为自己不会为萧钦感到痛惜的,可到了坟墓前,他却哭了。他突然想起了很多往事,小时候的他只顾着出门闯祸,萧钦却总会给他收拾烂摊子。可后来萧钦闯祸了,他却觉得是麻烦,还与他生分了。虽然祸事的大小决定了这二者无法类比,可是萧啟还是觉得自己这一生是亏欠了萧钦的,是没有尽到为人子的本分的。
      萧钰和唐云卿没有在一起,这倒是让萧啟疑惑了很久。后来他才得知,萧钰夫人住进了宫里,做了太后。可是萧钰却出家了,就住在京郊的一座寺庙里。至于他的母亲唐云卿,她依旧住在汝阴侯府,人却有些疯魔了。
      萧啟有时候会听到她乱喊着些什么,最后他终于凑齐了一件事。原来当年要死的人该是唐云卿的,可是萧钦却说她做下了为人子难以承受的事,杀了她其实是称了萧啟的意。萧啟当时想通这件事的时候唏嘘不已,其实他父亲至死都是一心护着他母亲的。可惜的是,他母亲醒悟得太晚了。他想,他跟母亲其实是一样的人。
      至于萧锐和萧镇,面对王朝如此巨变,他们居然厌倦了官场,一个想要归隐田园,一个决定行走江湖。而萧敏和萧放,他们一个从文一个从武,自请去了僻远之处,打算从小官做起。
      没过多久,萧啟就与夫人和离了。他已经祸害了很多人了,心里也装不下别人了,那也没必要再委屈跟了自己好些年的夫人了。他夫人也算是出身名门,知书达理,因而也没有同他多做纠缠。
      整个汝阴侯府,就还剩下萧啟、顾容和唐云卿。萧啟觉得就这么消磨时光多少没什么意思,就自请上战场。张敬见他确实百无聊赖,就让他去了。
      萧啟并没有求死的心,可偏偏每次打胜仗他都要去掉半条命。有一次是东边来了外族人入侵,他与那首领苦战了近一个时辰,身上的伤虽都是皮肉伤,可渐渐多了就会导致晕眩。最后,他杀了那个首领,自己也因为伤势很重而晕倒了。再醒来,居然是四天后了。
      自那以后,萧啟就觉得自己真的老了,还不如回家逗逗孩子,在母亲身前尽尽孝。张敬对他几乎是有求必应,自然又让他回来了。可这一次回来,张敬却看得愣住了,因为萧啟的一头青丝几乎要全白了。他看着萧啟平静无波的样子,一种惺惺相惜之感控制不住地蔓延了。他决定,今后再也不让萧啟上战场了。
      可是萧啟心痒难耐,还是去参加了一次狩猎。张敬不放心他,骑着马跟在他身边,看着他射出的箭,突然笑道:“你还记得我十多年前射你的那一箭吗?”萧啟一愣,想了好久才记起来,接着哈哈大笑,道:“你不说我可要忘了,当初我可把这当成了奇耻大辱啊!”
      两人一记起往事便一发不可收拾,开始从衰老的脑中寻找故人故物的痕迹。但是,他们发现,有些事情,他们再想牢牢记住,也挡不住时间的流逝和记忆的消失。话到嘴边,明明记得是个怎样的场景,可一到要说的时候,就忘了。就此不知平添了多少愁绪和怅惘,还有那永远深藏不想让人看到的悔恨。
      当晚,他们登上了城楼,就是当初秦遥夜杀了太子的那座城楼。如今这座城楼有了名字,名唤“琴箫殿”。就中含义,对于知情人来说当真是不言而喻,但对于不知情的人来说,只觉得这是皇帝附庸风雅才取的名。
      二人登楼远望,却都是望着南方。远远看去,只有少许灯火闪烁,暗夜里极目也是枉然。他们二人却好似已经习惯了这种看不分明的夜景,居然叫着拿酒来。二人酣畅饮酒,浑然忘世。等到酒醒时分,便又要做那装疯卖傻的人了。
      一眨眼,又过去了好几年,萧啟的身体一日不如一日。特别是在萧容出嫁以后,府上没人管着他,他每天都是胡乱凑合着过去了,自然会常常生病。这一次,张敬来汝阴侯府也是为了萧啟的病。
      到了萧啟床前,张敬本想狠狠拍拍这人。可是一想到他年纪大了,禁不住这一下子,只好住手,转而把手放在了膝上,问道:“这些日子常听说你病了好,好了又病,到底是怎么回事?”
      萧啟摇摇头,道:“不碍事,喝酒喝得狠了,就能看到顾容,自然就止不住地喝了。”
      张敬自然没当回事,跟他聊了一会儿以后,就打算起身离开了。可是,离开之前他又没忍住,说了句:“其实你跟顾容的故事和成王与萧骛的故事,挺像的。”
      像在哪里呢?像在都是有情人未能成眷属,像在其中一个都是既想要情义又想要家国。萧啟心里都明白这些事,因此他只是点了点头。
      张敬没把萧啟的病放在心上,只以为他很快就会好起来,哪里想过几天后的夜里,就传来了汝阴侯去世的消息。他顿时如遭雷劈,拉着传报的宫人问道:“你方才说的是什么?!是什么!”
      宫人只得再说了一次,道:“陛下,汝阴侯去了。”
      张敬神情恍惚地出了宫门,一路上都在想萧啟怎么就去了。到得汝阴侯府,萧容夫妇已经在了。萧容嫁得好,夫家对她也是百般宠,一听说侯府出了事,立即就让她丈夫带着她回来了。
      萧容哭得几近晕厥,因为自小萧啟就对她极好,常常把她带在身边,也不拘束她做些寻常女子模样。她知道萧啟想要葬在何处,便极力撑持着走到张敬身边,道:“陛下,父亲生前想要葬在南方,还望陛下恩准。”张敬自然是准了。
      几日后,萧容携着夫婿还有浩荡的护送军队去了南方,把萧啟葬在了他日思夜想多年的地方。萧容其实并不是很记得顾容的模样了,看见墓碑上的顾春朝才记起小时候也是见过这人的。
      她让手下人小心翼翼地挖开坟墓的右边,找到顾容的骨灰坛,然后把萧啟的骨灰坛放在了旁边。做完这一切以后,萧容忍不住趴到夫婿肩头失声痛哭。在她身后,几个士兵将土填进坟墓,一点一点地恢复了它最开始的样子。
      天下人应该都想不到,在王朝历史上赫赫有名的汝阴侯萧啟,最终的归宿如此简陋。可天下人同样想不到,这归宿是他心之所向。
      又十年,张敬去世,他与皇后的长子张遥即位。

  • 作者有话要说:  到此就是结局了。
    其实,从动笔到现在,倒还真没有写不下去的感觉,虽然有些梗用得很牵强。
    原本是打算写个始乱终弃的简单故事,然而从不小心创造了“成王”这个人物以后,一切就开始不受控制了。
    我也不知道有多少人真正喜欢,这只是我的练笔,第一部真正意义上写完了的古代架空小说。
    今后应该会陆续开坑,也会陆续填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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