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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琼斯的杂货铺与西边的废弃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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露西开门进屋时,艾琳奶奶早已睡了。屋里黑沉沉的,一丝光亮也无。她凭着记忆,蹑手蹑脚地摸到窗边,拉开布帘,清冷的月光骤然侵入,照到饭厅中央摆着的那张桌子上,装着方糖的精致瓷罐反射出幽蓝的冷光。
她放下手中灰扑扑的箱子,走到饭厅预备倒水来喝,却没料到壶中早已没水了。只好又跑到厨房去暗中摸索。
刚喝了一口水,直起身子,就看到后面隐隐约约站了一个人。
“哦,上帝!”露西后怕地抱着杯子退后了几步,又抖抖索索地摸出蜡烛点亮。当看清对人之人时,她不由大大地松了一口气,心有余悸道:“奶奶,你快吓死我了!”
来人不是旁人,正是理应早已入睡的艾琳奶奶。艾琳身着一套浅蓝罩袍,满头银发披散着,月光照耀下,反射出一种冷冷的光辉来。可以看得出,她年轻时应当也是个美人,纵然如今岁月侵蚀,容颜不在,五官仍显得比同龄人多了几分精致秀丽。尽管只有一年不见,相比以往,她似乎又老了一点——去年还带着几分神气、宽阔打开的肩膀如今仿佛一只为了保护自己而合起泛黄硬壳的年迈贝类。宽松罩袍下干细的双腿,又让人疑心是两条战战巍巍难以支撑起庞大身躯的纤细鸭腿——咳,尽管这样说起来似乎有点不太礼貌。
“啊,露西,是你啊。”艾琳语音中还带着乍然苏醒后的独特沙哑,慢吞吞问道,“我早该想到的。”她说完,缓缓走过来,又问:“你在做什么?”
露西回答了她,又问她为什么还没睡。艾琳奶奶解释道:“你也知道,人一旦上了年纪,就不怎么睡得着。我刚刚在楼上听到下面好一阵窸窣,还以为进小偷了呢。”
俩人大概交谈了一番,艾琳难免疑心道:“你回来得这样晚,可有遇到什么‘好心’的陌生男士相送?”露西听了,连忙否认,艾琳略带犹疑地上下打量了她一番,才转身上楼道:“好啦,快上楼收拾一下睡觉吧,明天还要起来干活儿呢!”
露西回到屋里放好东西,洗漱完毕,才穿着自己那件半旧不新的罩袍躺到床上。却没能立马睡着。恍惚间,不免想起白日那位娴熟地朝自己搭讪,自称“弗兰克”的金发男子,心中半是苦恼,又半是羞涩。将脸埋进枕头里,浑浑噩噩不知何时睡着了。
第二日,天还没亮,露西便在一阵此起彼伏的鸡叫声中醒来了。她揉着眼睛,将头探出窗外,见到艾琳正在喂鸡。那位昨日略显颓唐的老妇人今天又变得精神抖擞起来了,一身深蓝色的长裙,白色的围腰,银色长发挽成辫子盘在头顶,干净而利落。
艾琳没发现露西正在一旁看她。她自顾自地一边喂鸡,一边如往日一般冲它们抱怨着生活中发生的点滴琐事。譬如昨日桑德拉来杂货铺买东西,刻意只带了三索币,却处心积虑地买了四索币的东西,就是为了好在她这里赊账,料定她是个好人,最终只会不了了之;又譬如镇上前不久刚搬来的那个怪人,在这里住了有三四个月了,大家伙儿却连他的人影也没见着,就连在自己这里买东西,也只在晚上过来偷偷留下纸条;还譬如唐娜那个可恨的老女人,新做的裙子花里胡哨、妖里妖气的,一点也没有这个年纪的自知之明;最后,还顺带埋怨了一下露西昨晚回来得太晚,害她后来醒了睡不着觉……
露西回到屋里,换上了一条深黄色的裙子。下楼时,恰巧碰见艾琳。她果然大惊小怪道:“你这条裙子看起来简直跟泥土一个颜色嘛!”
这句话已听过无数遍了,从去年自己买了这条裙子开始。露西处变不惊地走到饭厅,泡了一碗麦片,问艾琳:“你也要吃吗?”
艾琳摇摇头,放下饲料盆,出去时回头不太确定地问了问她:“我是不是见过你这条裙子?”
露西不太好意思告诉她真相——事实上,去年她还曾信誓旦旦地说过,自己永远也忘不了这么难看的裙子呢!
买这条裙子也不是露西审美异常。实际上,她也觉得难看,只是这颜色十分适合用来干活罢了。况且,买的时候正打折,非常便宜。朴实无华的格林多小镇上,到处都是穿着类似衣服的人,露西在他们之中,丝毫不足为奇。唔,这样说起来,她不过也只是入乡随俗罢了。
\"露西,我到店里去了哦!\"
艾琳喊了一声,便到前面的杂货铺去了。每天早上九点,店铺都会准时开门,她先去那里,是为了提前打扫一下清洁,顺便算一算昨日的进项。琼斯家是一座二层小楼,一侧临街,一侧连着后院。昨天露西进来时,就是先通过店铺,再进入饭厅的。趁着艾琳去前面忙了,露西也跟着去后面忙。除了养了十几只鸡以外,艾琳还在小小的后院里种了一亩三分地,每个季节都会在上面撒下不同的植物。
艾琳前不久的春天才种下的辣椒与黄瓜如今正个个肥美昂首,得意洋洋。那一面挂满了沉甸甸的绿色果实的竹竿架子两两交织,远远看去,犹如一片由爬山虎编织而成的莹莹绿波。微风吹过,惊起阵阵涟漪。青翠欲滴中,旁边,一颗颗红得无比可爱的小脑袋翘首以待。艾琳总喜欢于夏天傍晚结束了一天的工作后坐在这里,背靠着那个用了二十多年,比露西年纪还要大的藤椅,再泡上一壶地道的乔尔玫瑰茶。偶尔一丝凉风吹拂。她看着天边的紫红色晚霞,悠哉悠哉地喝着茶,不紧不慢地冲一个个赤红小脑袋抱怨着今天发生的一切。
这是露西记忆中的艾琳,十几年一如往昔。还是那个地方,还是那个人,变得只是一些细微的容貌。她很少主动问及露西有关于城里的事。大多数时候都如同小镇里的其他人一样,自由自在地过着自己的生活,年复一年,日复一日。每年回到这里的时候,露西的脑海里都会不自觉地浮现出\"登岛\"一词。是的,一个独立的,安全的,又有点无聊的岛。
城里总是喧闹而繁复的。人来人往的街道两旁,是高耸林立的幢幢楼宇。街头广播插播的新闻广告中,偶尔响起阵阵优美的音乐。有钱人开着崭新发光的汽车飞驰而过,留下道道浑浊难闻的黑烟尾气。衣着得体的年轻女郎们,成双成对,手挽手谈笑出入装修精致、芳香明亮的各类店铺。即使在夜里,那些玻璃橱窗里依旧灯火通明,恍若白昼。那般美好,简直如同天国,越是接近,便反而越是令人心生恐惧,惴惴不安起来。
露西回到格林多后,偶尔在安静得可以听见远处狗叫的每个漆黑夜晚,也不禁一遍遍地怀疑起来:或许这个世界根本从来没有什么改变?就好比一年又一年,摘了又长的辣椒。或许那五光十色的一切才是自己的一个梦?就像枕头底下偷偷藏着的那本《魔法星座学》一样……
“唉。”露西不由叹了口气。她舀了勺水,渐渐淋湿土地,一边正想着今年腌好的黄瓜不知什么时候可以吃,就听屋内有人在叫。
回头一瞧,正是艾琳。只见她立在门边,插着两只手喊道:“露西,你过来一趟!”
露西忙将手中的东西放下。一路走过去,便见艾琳将一个白色的小纸条递给了自己,并说道:“我还要看店,脱不开身,麻烦你等会儿把这些东西送过去一趟哦!”
接过一看,露西不由诧异地竖起了眉:“十盒黛丝牌可可松饼!”她忍不住伸着手比划了下那些一个都有托盘大小的盒子堆叠起来的长宽高,略微有些泄气。
“反正你也没什么事,一次拿不完就多拿几次吧!”艾琳拍拍肩膀,安慰她道。
露西只好点点头。又低下头仔细看了看单子,忽然好奇地抬起头叫住准备离开的艾琳,问她道:“那个……或许是因为我太久没回来了……贝克街33号究竟在哪里呢?”
艾琳听到这个问话,脸上忽然浮现出一丝奇怪的表情,快得几乎看不见。她坦然道:“说起来,你不知道也不奇怪。毕竟那里已经快有十几年都没住人啦。不过如果说‘废弃屋’的话,你应该会知道吧……”
废弃屋!几乎是艾琳说出这个词的一瞬间,露西脑海中就依言浮现出了那座在小时候的记忆里,一直以来都显得异常黑暗可怖的独栋小屋。
之所以这么久都没有住人,是因为那里在十几年前曾发生过一起轰动一时、骇人听闻的杀人案——为了惩罚出轨的妻子,一天夜里,那位丈夫将她杀害后残忍肢解,再偷偷地装到不同的口袋里,分尸各处。后来事情败露,警方通过犯人之口努力追回了那些残肢。据说,别的都集齐了,只差一只眼睛。不知为何,怎么找也没找到,估计被什么不知名的野猫当作好玩的东西叼走了。因此只好不了了之。
后来,露西那一辈的小孩里,便广为流传着这么一个鬼怪传说:据说,每天晚上,夜深人静之时,无论如何,你都不要路过那里!因为在那座空荡荡的小屋四周,很有可能会碰见一个穿着白色长裙,不断游荡徘徊的女人。若你不幸遇见了,她便会趁你不备,悄悄缠过来,跟在你的身后,然后从你的颈窝处抬起那张空洞洞的脸,低声问道:
请问,你有看到,我的眼睛在哪里吗……
可是,那里如今却住了人!露西忍不住好奇地问艾琳道:“可是,真的会有人愿意住那里吗?”
艾琳说:“外地人自然是不知道的啦。恐怕也没有人告诉他吧。”那对自幼双双便是孤儿的夫妇死的死,坐牢的坐牢之后,便由政府出面,接管了这栋小屋。按理说,若是房子能够租出去,监狱里那位被判无期徒刑的丈夫估计每月多少还能分得一些改善生活的租金。可从此之后,这房子就这么搁置在那儿,足足空了十几年。
露西便不禁微微耸肩道:“那这位爱吃‘黛丝牌可可松饼’的先生还真是可怜……难道就没有好心人愿意告诉他这件事吗?要是一直这么被蒙在鼓里,万一有一天忽然发现了,无论怎么想,都会觉得令人难以接受吧……”
艾琳闻言,忍不住用无奈的眼神看了她一眼,那里面似乎饱含了不赞同。她摇摇头,纠正露西道:“可没有人愿意把他蒙在鼓里哦。那位先生从搬来的第一天起,便足不出户,还没有人见过他长什么样子呢!要不是常常收到这些订单和钱,我估计也会以为是哪个无聊的人开的玩笑吧!”
“还没见过人吗?”露西不禁重复了一遍,不太确定地睁大了眼,盯着艾琳看,“可是……这怎么可能呢?”
若是一个正常人的话,想必无论如何都会需要与人交际吧。就算性格孤僻,总得考虑生理需求啊。毕竟,这世上绝不存在可以完全脱离俗世,独自生活的人。露西疑心自己听错了:“会不会其实见过,只是忘了而已呢?毕竟奶奶,你的记忆力可向来不太怎么好……”
艾琳听了这话,惊诧地“哦”了一声,一下子将眉毛竖起老高,不满道:“我可还没有老到那种程度!”
露西只好打消这个念头。又微微垂下头,摸着下巴,小声地,仿佛自言自语般,若有所思道:“……也许那位先生身份高贵,有人替他在外露面……?”
艾琳却还是听到了。她看了眼露西,挑眉不信道:“你这个脑袋瓜里一天到晚到底在想些什么呀。若是什么身份高贵的人家,又怎么会来我们这种地方呢?”说完,便不耐烦地挥挥手,冲她道:“好啦好啦。你快去做自己该做的事情吧!我也到前面去了。”
露西抬头看了看天,见太阳确实已升起来了。那轮如同蛋黄一样的圆形物体相比清晨时所展露出的温和假象,逐渐变得高傲而咄咄逼人起来。
她忍不住抬起袖子,擦了擦额角尚且还不存在的汗珠,回到绿植边提起空桶后,转身进了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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费力抱起身前整整齐齐码了满满一堆的盒子,将近一米的高度彻底挡住了露西的视线。太过宽大的盒身,无论怎么调整都始终找不到最合适的姿势。眼见手心一滑,下面那盒就要掉下去——
好在膝盖一顶,东西重新又回到了手中。只是上面的却摇摇晃晃,东倒西歪起来。好不容易稳住了身形,露西松了口气,转眼又苦恼起来:“唉,惨了,这样看来,只能分成两次送啦……”
其实,打心眼儿里来说,她可不愿意去那个古怪的地方两次。倒也不全是因为从小听到大的“废弃屋”传说,纯粹是因为西边太远了!当然,还怀有一些可能会见到陌生人的恐惧。虽然她热衷于阅读一些天马行空的东西,喜爱于有事无事之际,任凭自己的思绪沉浸到光怪陆离的“魔法”世界中,可生活中,她却绝不是什么可歌可颂的勇士。一想到这些,只觉脚步又沉重了许多。
当露西抱着五个盒子,好不容易避开小镇的中央广场,刻意挑了一条偏僻小径,快到废弃屋附近的时候,忽然碰见了从远处悠然踱步而来的裁缝店的唐娜。虽然年纪同艾琳奶奶差不多,她却仍旧热衷于往自己身上搭配一些年轻姑娘们才有勇气涉足的颜色款式。在以艾琳为代表、衣着朴素的同龄人中,她的存在,永远是那般夺人眼球。自然,这一点,是一贯为艾琳所不齿鄙夷的。
尽管俩人关系不好,对于性格沉默寡言的露西,唐娜却还出人意料地颇为喜欢。露西总因此惶恐不已。看到她,唐娜大老远地便打招呼道:“亲爱的小露西,你好啊,一年不见,总算放学回来了吗——”
露西便不得不停下脚步,略微拘束地对她轻轻点头道:“唐娜奶奶,请原谅我抱着这堆东西,没法儿和您正常说话。”
唐娜毫不在意。她微微捂住嘴,眼中露出一些惊讶,指了指怀中的东西,问露西道:“你这是抱的什么东西,要往哪里去呀?”
露西便告诉了她。
“是吗……”唐娜若有所思,点头道,“的确。那位先生,我也还没见过呢。”又嘱咐露西小心一些。由于那位先生长期不露面,不知从谁开始,镇上渐渐传出一些流言来。有说那人长得像个怪物,脑门儿正中有个大脓包,浑身散发着阵阵恶臭,奇丑无比,能作夜止儿啼的;也有人猜测说,他或许其实是个在逃多年的强|奸犯,天性有一些不为人知的古怪癖好,之所以逃到格林多,是因为想在这里物色下一个人选;还有人说,他其实只是一个被人摆到了明面上的幌子,真正的幕后者另有其人,或许他此刻正被囚禁在那所闹鬼的屋子里,砍去四肢,制成了人彘,承受着精神生理的双重折磨……露西听了,只得感叹于小镇众人丰富的想象力。
俩人又聊了一会儿。唐娜仿佛想起什么,“啊”了一声,掏出东西,见她双手没空,便随手将此物松松地系在了露西的手腕间。做完这些后,她眯眼随意打量了一番露西,接着满意地点头笑道:“好啦,差点忘了这个。要知道,当初第一眼看到这个东西的时候,我便想着要送给你了呢!”
露西歪头一瞧,见是一个彩色编织结。只是样式独特新颖,从来未曾见过:长长的,犹如麦穗一样垂散的线头迎风飘扬,仿佛女性柔顺浓密的长发。上面一个精妙的四方结,经纬织就,脉络清晰,造型别致。最上面,是套在自己手腕上的带子。
“只是一个小东西而已,还望不要推辞地收下吧。”语罢,唐娜又不禁盯着她,感慨道,“果然,还是只有在你身边,这个小东西才能散发出自己应有的光彩啊……它和你的母亲来自同一个地方,或许偶尔看着它,心里也会因此感到一丝慰藉吧……”
露西本欲推拒,听了这话,不禁眼眶微微一红。她没有继续拒绝,反而冲唐娜表示了感谢。
“谢谢您,唐娜奶奶。”她郑重道。
拜别了唐娜,露西继续往废弃小屋而去。没走几分钟,那座远远独自耸立于西边山丘、与小镇其他建筑泾渭分离的深蓝色单层小屋赫然映入眼底。据说当年那对夫妻由于儿时无父无母的相同经历,生性一致孤僻,因此结婚时决意将爱巢建在这儿。却没料到,反而成了杀人毁尸的好地方。
一想到这些,露西便有些不寒而栗。
时辰已不早了,日头渐高。夏季特有的明亮炙热的阳光洒满了蔓延整个山坡的鲜花绿草。空气清新。和风细缓。露西边跋涉在及踝的草丛里,往上走着,边抬眼望去,天地间,只见一栋孤零零的深蓝小屋,仿佛暴露于晴空之下的丑陋怪物——十多年来风吹日晒、无人维修的屋顶早已变得斑驳不堪。角落里,随处可见脱落的漆块儿。那或许在最初甜蜜时光里,鲜艳明亮的蓝色,如今却旧得仿佛沾满油污的烂抹布。
终于到了门口。露西将手中的盒子轻轻放下,松了口气。直起身子后,却忍不住绕着这间屋子转了一圈。
“其实走进了一看,也并没有什么特别可怕的嘛……”正在心里这样想着。忽然不经意间,瞧见屋顶上闪过一道黑色影子。
露西心脏扑通一跳。定睛一瞧,却见原来只是一只黑猫而已。那猫已成年了,个头挺大,估计性好走动,优雅踱步时的四肢线条,竟意外呈现出一种类似于猎豹的矫健来。它正悠哉悠哉地前后脚轻踩屋脊走路,步韵优美,神态于不经意间,竟自然而然地流露出几分仿若王族的高傲来。它又走了几步,才恍若无人地朝一旁瘫倒身子,露出肚皮,舔了舔右腿前爪。一身油光水滑的漆黑皮毛,在太阳底下愈发显眼。
忽然,不知怎的,那只猫耳朵一动,猛地抬起头,一双金色的竖瞳直直撞上了露西的双眼。
目光冷漠,诧异,且微微疑惑?
“呼,还是不要自己吓自己了,一只猫哪能像人一样,露出这么复杂的神情呢!如果是真的话,岂不是太可怕了!”她心想道。收回眼睛,正想离开,却听屋顶上响起一阵“咕噜咕噜”地滚动之声——
突然,一颗圆滚滚的球体从天而降,精确地落在了她的脚下。
露西下意识低头一瞧——
一颗充血的眼珠。正牢牢地盯着自己。
她并未如想象中一般大声惊叫。反而静静地立在那里。仅仅一瞬间,浑身从脚底飞快地麻了起来,心脏也几乎停止了。动弹不得。
余光中,那只猫轻身一跃,跳下屋檐,仍迈着之前的步伐,缓缓走到露西身前,叼起了那颗眼珠。
它又回头看了她一眼,转过身静静地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