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藕香残玉簟秋》黛韫

13、凝香

　　月生见势一头磕在花岗岩石地板上，额头立时渗显出鲜红的血渍，哭求道：“少爷，您就收了月生吧，月生宁可做个清白的丫头，为您做牛做马，伺候您。”
　　秦浩政并不心软，恰时二奶奶醋吃的饱和，又被月生一席话点到了旧疤，酸淋淋的气哼一声，劈口便道：“触眉头的蠢东西，合该就被卖到娼门里，瞧你这副粗皮相，倒糙了秦府的形容。”那二人立时收住脚，回转头来，秦洪蹙着眉头脸阴沉得紧，“你嫌家里过于太平不是，煽什么风呢，回房呆着去！”
　　二姨娘脸上一阵青白，挤出笑，道：“老爷子，这家里头现今就数心岚妹妹尊贵的紧，她一房要用心尖尖上的人也是自然，我左不过是觉得不该自个不要的，偏生推给浩政，这不是让浩政委屈嘛。”
　　秦浩政斜觑一眼二姨娘，不紧不慢的走过去，将月生拉了起来，打量一下她头上的伤势，舒声道：“二姨娘这么一提点，我却瞧着，这丫头长得倒让人怜惜，算了，我那横竖也是缺个贴身伺候的人，你便跟着我吧。”
　　月生目瞪口呆的张望于这一张柳暗花明的脸，只如木人般的被拉着便走。
　　二姨娘绞着帕子的咬牙，牙关紧闭再不敢接话。
　　月生随秦浩政回房后，实在忍不住，低着头怯怯问道：“少爷，您的恩情，月生做牛做马，永世难报。”
　　话未完整，便被秦浩政一挥手打断，不耐烦道：“我不过是要气一气那个毒舌妇，你做牛做马做什么。”他觑一眼惶惶然的月生，眼珠一梭，一本正经道：“以往你是哪个房的爷就不记了，但今儿个起，我捡了你回房，你便上心些，爷最讨厌乱嚼舌根子的人，知道了吧。”
　　月生赶紧点头。
　　他脸一冷，撂下狠话，“要不然，我军法办你。”
　　……
　　秦家有座别馆，在城中的孝仁中路上，那是繁华的中心区，与军务署几步之遥，平时方便秦洪疲时休息。此时，秦浩政正斜倚在书房中看时报，月生端茶进来，搁在桌上，将近前的烟灰”缸递将过去，秦浩政缓慢地将雪茄按灭了，抿一口茶，眼皮也不曾抬起，道：“挂完电话了？”
　　月生苦了脸，没精打采的点点头，又想起什么来，道：“这次是永茂银号的裴老板，他有一个表妹，年方二十，知书达礼…”
　　秦浩政将报纸呼地一合，扔在一旁，起身道：“这些人的女眷亲属还真是多，且个个都是知书达礼，眉目如花，年方十八，老头子这是存心与我搭台看戏呢。”
　　月生屏低呼吸，沉默不语，心中却无比心酸，这些日子，随少爷躲到别馆来求清静，倒只少爷一个人清静了，可怜她每天的电话接到手酸。三奶奶的好消息一出，公馆的大门几乎要被踏破了，每日里富商政客如云，然而这些与她又无害，左不过每日里人丛中穿梭着跑跑脚力罢了，那些公子小姐，风流佳人，衣香鬓影的，瞅着总是舒服。然而搬到这儿，整日寒枪冷棍，冷颜寡语的士兵，深吸一口，都是寒硬的皮革气，连个说话的人儿都没有，堪堪比大宅子里难受了千倍。
　　况且她不明白，那些小姐们那般漂亮，又合意上府上来相亲，为何少爷偏生要躲防到这里来。
　　秦浩政有些烦闷地又捡起烟蒂吸了一口，却恍惚发觉那烟草味早已冷却了。他微忡间，突然浮起一个念头，那念头便像是一颗无意投下的石子，在心中荡开了无尽的圈圈，连带着血液一块波动起来。
　　他赫地站起，表情严肃，抄手拿起一旁边的搭着的外套，正经道：“月生，回府一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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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金秋送爽，院中的桂花香气愈演愈浓烈了。涂雪凝手执着绢纸，细细的描摹着金菊的形容，马上就是重阳了，她只是百无聊赖中想到这点，便信手拈来，家中并不种菊，父亲终究嫌菊花开得太过张扬而绚烂，他白驹过隙的沧桑心境，已是内敛到喜欢一切平静而低调的事物。
　　她亦如此，却是从出生便带的。
　　不若雪佩，在家里，亦可以玩出很多名堂来。
　　“姐姐，你过来嘛！”雪佩在房内撒娇道，她端坐于梳妆镜前，凤眼圆睁，亦作画似的细细在脸上描摹着，也不知道她从哪弄来的一些胭脂水粉，粉琢玉脸已是涂了红红的一层，“你过来帮帮我嘛，画那些假花假草忒没趣了，若真是喜欢，我下次帮你摘些回来在房间供着就是，你过来帮我画画这眼线，我总是画不好。”
　　涂雪凝只得放下笔毫，然而她一摊手，无奈地道：“可是，我也不会画啊。”
　　“你将我这脸当成你那些绢纸就是，我睁着眼睛不方便画，过来呀！画坏了，我也不说你。”她果真在镜前闭上眼睛，静静呼吸等待起来。
　　涂雪凝只好过去，执起蛾绿，细细地在她脸上研讨一番，却不知道从何下手。
　　“姐姐！”雪佩忽地睁开眼，撅着嘴巴不悦道：“你快点嘛！”
　　雪凝终于沉下心来，轻细的贴着睫毛描画开来，如晕染山岱之功。一会的功夫，雪佩凤目便顾盼生辉，眼角吊梢皆是风情，只是搭着她刚才涂的红胭脂，实实像个戏子。
　　雪凝放下笔，仔细端详这张脸，不由觉得好笑，便戏谑的用毫毛涂上些红胭脂，在她额间画上一朵梅花，姿态清丽，色彩却妖娆。
　　“姐姐，你在做什么呢？”雪佩睁开眼，抚着眉心不解的问道。
　　“我见你这眉眼韵致，衬上这梅花妆倒好，古时候，便有女子如此妆扮，现在虽不实兴了，可是拿来锦上添花也不错。”
　　“姐姐！”雪佩嗔道：“你画成这样，让我怎么出去见人啊，人家要笑话死我的。”，眼却目不转睛的盯看着镜中的倩影，似乎并不怎么反对。
　　雪凝促侠一笑，道：“你这样，还真是要出去不成？”
　　“那当然….不是啦。”她绞着两鬓编的细小辫子，黠笑着道：“我先学着用用，等到时候真要用时，就不会画得难看了。”
　　“姐姐，”她突然扭过头，一脸神秘，一脸向往，问道：“你说是我好看，还是你好看？”
　　涂雪凝一阵愕然，木然不知何故发此一问，半晌才诺然出声道：“姐姐这种清水淡颜，自然比不上你娇俏可人呀。”她一刮雪佩的鼻子，倩笑道：“你不知道姐姐有多羡慕你呢，就像一朵盛开肆意的牡丹花，炫丽夺目。”
　　雪佩激动的站起身来，握着雪凝的手，欣悦道：“姐姐，你真的这样想？其实…其实我一直也是这样认为的。”
　　说完，便牵起裙脚，乐滋滋的回璇两圈，再回来握住雪凝的手道：“姐姐，其实你不用羡慕我的，你也挺秀气的。”
　　雪凝盯着她一本正经的脸，差点忍不住要笑出声来，憋着一脸感激的道：“谢谢你，雪佩。”
　　“姐姐，你说要是有一个男子同时见着我们两个人，他会喜欢我呢，还是喜欢你？”
　　雪凝一阵头大，脑门开始冲血，半天才结舌道：“应该喜欢你吧。不过要是喜欢上别人也有可能。”
　　“嗯…”雪佩低头凝思道：“那要是他同时喜欢上我们两个呢？”
　　她不知道父亲为何一定要让她退学回家，或者即便退学在家，为何一定要呆在家里，面对这样的情形与问题，此时…只能满脑黑线。
　　雪佩嘴角上翘，自信满满一笑，道：“我知道的，姐姐个性清高，自然不会钟意这种性格浪荡风流，用情不专的家伙。你是宁为玉碎，不为瓦全。但是我不一样”她眉锋一转，眼角迷离上挑，凤目更显凌厉，“我若喜欢，不论他是否只钟情于我一人，也必然得到，再将他治得服服帖帖的，让他再不敢这般风流。”
　　雪凝诺然一笑，雪佩这种心思，自己是永远也学不来的，如此张扬，何尝又不是件好事呢！
　　语毕，她又凑过脸来，满眼期待与探寻地盯着雪凝，继续发问，“那…若他是喜欢上你呢？”

作者有话说

　　狗血一大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