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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6、逆转 ...

  •   “什么?”

      “听、听说是刚从衙门里出来,走到离花月楼不远的巷子口——那地方白日里都看不见一个人,僻静得很,谁也没想到……”

      “他身边的人呢?”安柳楠仍然难以置信,他记得安子岳身边总是围着一群人,不可能有落单的时候:“出了这么大的动静,就没其他人知道?”

      “没有其他人,”回来传话的小厮苦着一张脸,心惊胆战地,怀疑自己性命堪忧:“老爷,三爷之前被崔捕头从花月楼直接绑进衙门里去了,好像说是什么……叫什么来着,一个姑娘死了,崔捕头说这事跟三爷有关,衙门拿人哪还容得这人再浩浩荡荡地带一队跟班进去?况且听老李他们说,三爷当时嫌丢人,也知道自己进去待不了多长时间,就让他们还在花月楼等着,结果……”

      结果就失踪了。

      巷子口那场乱斗惊动不少人,奈何袭击者着实训练有素,毫不恋战,眨眼间散得一干二净,只剩下满地狼藉——街头巷尾的百姓对这事众说纷纭,有人说是安家三爷派手下狼犬前来收拾人,也有人说安家三爷是被收拾的那个,总之里面肯定是有安子岳的,大多人听见他呼喊的声音,还有少数几个信誓旦旦地说亲眼看见安子岳被人堵在巷尾,双拳难敌四手,显见是吃亏了。

      安柳楠十分头疼。

      “继续找,沿着花月楼四周一寸一寸地查,”他想起安子岳身上还带着那个要命的东西,忽然打个寒颤:“还有,派几个人到城里的铁匠铺子和车马行仔细打听,如果近几日有人下了大笔订单,务必要把这主顾的底细给撬出来,老三那边也是,活要见人死要见尸,谁能把人给我带回来,我让他做锦记绣坊的新掌柜!”

      这条件开得属实诱人,锦记绣坊是九江城里最大的布坊,整个西南十九城的新近流行的纹饰花色尽出于此,几可日进斗金。这原是周家的祖产,谁料周家一夕倾覆,尚是自由身的长子周骋经营不善,将流通的进出账割得四分五裂,债务像滚雪球般越滚越大,很快无力维持,急火攻心之下重病卧床,已连续几日没出过屋了。

      周家二少爷临危受命,接过这个烂摊子后当机立断把贬值的绣坊压到最低价转给了一向关系相近的安家,能在这个风口浪尖上伸出援手确实不易,围观闲人对此结局心满意足,茶余饭后总要赞一句安家仁义无双,改了姓的绣坊短短几天内声名鹊起,竟生生又被安家人给盘活了,看来老天着实有眼,好人好报。

      回来传话的小厮也觉得自家掌柜是个天底下难得一见的大善人,安子岳出事后也跟着担忧着急好久,此刻虽不明白为何要到铁匠铺子里去找失踪的三爷,仍飞快地一点头,转身噔噔跑出去了。

      安柳楠长叹一声,捂着脸在太师椅上倚靠片刻,正心烦意乱时忽听门口垂帘哗啦作响,一个家仆战战兢兢地探头进来,小声通报道:“老爷,门外有个姑娘说要见您。”

      安柳楠这个节骨眼上哪还有闲心去见什么姑娘,眉头一竖当即要骂,却见那人矮颠颠地从捧出一块染血的破布来:“她、她拿着这个……”

      那块布虽然脏污不堪,但图样颇为眼熟,安柳楠皱眉扫一眼,陡然定住目光:“这……”

      “这是三爷身上的衣料,”家仆低声解释:“老爷,这布料是三爷亲自监制的,现如今仅此一匹,那姑娘怕是知道三爷的下落……”

      别说姑娘,这种时候就算是个夜叉,安柳楠都不得不见,立刻挥手道:“让她进来。”

      家仆点头哈腰地出去了,不多时领了个身形瘦弱的少女回来,安柳楠觉得这姑娘身上有种熟悉的气质,但看脸却又陌生得很,头脑中一时乱糟糟的,也懒得再拐弯抹角,索性开门见山道:“你知道子岳在哪?”

      才勉强到他胸口高的姑娘静静看他,末了一点头,摊开双手:“知道,但我只和你一个人讲,让他出去。”

      安柳楠觉得这把声音也莫名熟悉,边想边朝那家仆随意挥挥手,家仆悄悄退出去关上门,屋子里的光线陡然昏暗下来,安子岳抱臂打量眼前兔子似的少女,明知这女孩弱小到能被自己一只手活活掐死,心底却仍止不住泛起不祥的预感。

      他决定静观其变,却不料这姑娘完全没有和他耗时间的打算,只举起一根手指摸了摸脸颊,似笑非笑道:“原来你当真认不出我。”

      她的声音和方才又不一样了,好像年纪小了许多,安柳楠心中忽然升起一个极其荒唐的猜测,死死盯着那少女,迟疑道:“你……”

      女孩轻笑出声,先在脸上抹了一把,又低下头在眼周鼓捣片刻,终于露出她那双独一无二的眼睛,对安柳楠翘起一边嘴角,仿佛这不过是一场恶作剧的游戏:“我。”

      半个时辰前。

      金铃儿把昏迷不醒的安子岳扶上马车,犹犹豫豫地伸手在他额间试了试温度,忍不住小声道:“好像……还是有点烫。”

      兰溪将地上摔得粉碎的杯盏残片一点点捡拾起来,小心翼翼地包进手帕里——之前她就是用这个杯子给安子岳灌下足足三盏盘漓冷,安子岳这一觉怕是要睡上几天几夜,此刻为防有人查到这里,特意将摔碎的杯子一股脑填进旁边的泔水桶中,敷衍安抚道:“只不过睡得时间长些罢了,醒来便好。”

      素来绫罗遍身的金铃儿此刻荆钗布裙,仿佛那些傲气也被她一并脱下了,面上神情惶恐不安,将从安子岳身上撕下的染血衣料和腰间玉佩毫无异议地交给兰溪,唯唯诺诺道:“那……我们……”

      “出城以后,随便怎么走,安子岳归你了。”兰溪看向那个安静的车厢,被风吹得一眨眼:“阿春……”

      “我把阿春当妹妹看,早跟婆子通好气,让她悄悄放阿春出去。”金铃儿擦擦眼睛,连忙应道:“您放心吧,现在她应该已经到了那婆子远房亲戚家里——那户人家家底殷实,一直想要个干女儿,听那、婆子说阿春千好万好,早就红了眼,正好他们今天也出城,能一并带走阿春,她以后就是个有爹有娘的良家女儿了。”

      兰溪点头:“行,走吧。”

      金铃儿对她千恩万谢,兰溪却避而不受,只一副不耐烦的神情,到底唬得金铃儿语声渐低,生怕自己多说多错,急急忙忙上了马车,只听那车马佬呼喝一声,车子已摇摇晃晃地动了起来。

      兰溪在原地又站了一会,眼见那辆小小的车子消失在视线尽头,这才撩起帘子走进屋里——头戴帷帽的莺莺正坐在桌边发呆,身后站着两个一身短打的青年,肌肉虬结,面无表情。

      “四个人,”兰溪坐下来时忽听莺莺轻声道:“会一直悄无声息地跟着他们,甚至会帮他们解决一路上的各种难题,莫非你真想送这对贱人一个锦绣前程?为什么不能直接杀了他们?”

      “你的何郎已经没了,难道让安子岳死得这样轻松就能告慰他的在天之灵?”兰溪给自己倒了一杯水,近来她越来越喜欢欣赏自己在水中的模样,她好像一夜之间就学会了如何在阴影中生存,不再任人宰割的滋味原来如此痛快:“安子岳不会甘心这样输的,他肯定会再回来,届时整个安家已经尽数收于大爷囊中,他从云端之上跌落烂泥,也许都不用你出手,悲极痛极,如疯如痴,岂不更要痛苦千百倍?”

      莺莺转头看她一眼:“十五,你似乎比我更希望安子岳死。”

      “没错,”兰溪盯着水中的自己,那杯盏中镜子似的水面没有散开一丝涟漪,仍旧平整光洁,只有她自己知道方才身侧掠过怎样刀锋透体般的寒意,她甚至不确定自己发出的声音有没有颤抖,倒影深处鬼火般的眼睛重新给了她镇定的力量,她闭上眼睛,电光石火间猜测莺莺的弱点:“沉舟绝地中还有一个杀手,叫十七,他是我的爱人,同你的何郎一样,死在安子岳布下的阴谋里。”

      刀锋般的寒意消失了。

      兰溪重新睁开眼睛,随手将茶盏放在桌边,对莺莺粲然一笑:“我们做杀手的,只对别人无情,若是自己放在心上的人,可不是要为他拼死拼活吗?”

      她赌赢了。

      莺莺没再为难她,推开桌子起身走了,兰溪在原处索然无味地坐了一会,将安子岳的玉佩拿到眼前反复端详,忽然毫不吝惜地松开手,玉佩瞬间从她指尖滑落下去,在地上摔成两半。

      断裂的玉佩,染血的衣裳,生死未卜的人,这样才相配。

      兰溪盯着玉佩泛白的裂口,忍不住弯起嘴角:“走吧。”

      她带着这些东西,一路打听摸索着,费了不少力气,终于来到安家,怀着一种甚至称得上愉快的心情展示出安子岳留下的东西,然后不出所料地见到了安柳楠。

      “放了周骋,”兰溪笑眯眯地道:“否则我杀了安子岳。”

  • 作者有话要说:  小兰:哦?谁说我弱?我记得还有说我傻的?(笑眯眯脸)来,再说一遍。
    悄悄求个收藏(顶锅盖)作者君的收藏已经在592到599之间反复徘徊好久了QAQ,请小可爱们帮作者君翻过600这座大山好不好,就轻轻——轻轻——轻轻点一下收藏就可以啦,谢谢亲们,么么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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