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娉婷似毒》赴遥

85、前朝

　　“要不是老子反应快，能直接被那一剑削掉脑袋！”周骋趴在床榻上疼得龇牙咧嘴，偏还要连比带划地把方才险情讲与陆锦生听，动来动去很不老实：“怎么说也是跟在主子身边的人，没想到这么阴险，可把那个什么太子气得不行……嗨，不过说起来还是要谢他，若非他及时向我示警，估计……”

　　陆锦生皱眉处理完他身上横七竖八的鞭伤，随便挑一处狠狠按下：“闭嘴，转过身来。”

　　周骋声音一哽，被陆锦生像拎个破布袋子似地硬翻过身时才爆发出一声惨叫，嗓子都破了音：“你他妈的……想借机弄死我赶紧让小兰守寡是吧？你想得美！现在我们俩都关在这出不去，我三叔肯定不会放过她，你要是心疼就赶紧想办法……”

　　陆锦生方才倒是没想起这茬，手上动作不觉一顿，被周骋眼尖瞧见，颇为意外：“怎么？你可别告诉我你不想要她了——当然你不想要也没事，要是侥幸我和她都没死，我还是会娶她，本来就活不长，能活的时候还是让她开心点好……哎疼疼疼！陆兄，麻烦你把伤药给我让我自己来成不成？我看你就是想公报私仇……”

　　陆锦生索性把药粉和纱布往他身上一扔，站远些抱臂看他：“被打成这样还有余暇想这想那，我看你命长得很。”

　　周骋费力撑起半边身子，没听出这话有哪不对，先将那些白的黄的紫的药粉在身上乱拍一气，再用纱布擦去渗出鲜血，盯着满手殷红偷笑两声：“命长是真的，那老头下手可真狠，恨不得抽掉我一层皮——可你看，一点都没伤筋动骨，我爹打得都比这重，看他样子也不像第一次做这种事，肯定得过交代偷偷放了水，我看八成就是那个小美人帮的忙——哎，你还没告诉我，那小太子究竟和你什么关系？瞧他模样担心得不得了，可下起手来比谁都黑，你们两个有仇？”

　　陆锦生瞟一眼沾满血的纱布，神色不动：“你就只想问这个？”

　　周骋上下打量他片刻，略微惊异：“怎么？今天太阳打西边出来了？陆大公子终于不再拿我当傻子耍？”他面上笑容慢慢消失，眼神一点点冷下去：“行，那你可别反悔，趁大好时机，我可要一口气问个明白——你到底是什么人？”

　　陆锦生早猜到他要问这个，也无甚遮掩，嘴角一弯，坦然道：“我是药王谷医仙的入室弟子，也是复国军中五姓世家的家主，出身前朝归顺五姓中的晏氏一族，陆锦生是我为混入你家中所借用的化名，我的本名，叫做晏承光。”而你，也不应叫周骋，你本有亲生爹娘取下的名字，唤作晏留玉。

　　“晏承光？”周骋却仍满脸怀疑：“好，这个且算过，你说你化名是为了混入我家？你为什么要混入我家？”

　　陆锦生迟疑片刻，才要开口，却听门外传来笑语声：“自然是为了报仇雪恨，当年晏氏一族同五姓交恶，被赶出五姓旧地自立门户，成了人家的眼中钉，而你爹当时和五姓私下往来，得他们授意，亲自领朝堂的人将晏家围剿得干干净净，对外只说是剿匪，你面前这个是唯一存活下来的晏家人，嘿嘿，没想到你那个和气生财的爹还有这分本事吧？”

　　上了锁的大门被人从外面轻轻推开，那古里古怪的小太子像个兔子似地轻手轻脚摸进来，先将门牢牢关好，这才回身对两人一笑：“放心吧，守卫都被我调开了，我们慢慢聊，绝对安全。”

　　大抵是那两人的眼神太过惊悚，小太子倒忍俊不禁起来，提着衣服走到桌边坐好，气势十足地道：“你们坐，不杀你们，我是来谈交易的。”他舒舒服服地伸个懒腰，先对陆锦生笑了笑：“晏公子，你可能不记得我，但我却记得你——那一年在药王谷，我亲眼见你用死人试过天甲神虫，你师傅说你天生仁厚，我却想这老东西真他娘的敢胡说八道，若你那时被送到我身边，估计我也活不到现在，所以我直接改了你的任命，要你留守五姓旧地……怎么样，给你足够时机用来知己知彼，现在何嘉岭终于死在你手上，血债血偿，我总有几分微薄功劳吧？我拿这功劳来和二位换一席夜谈，不过分吧？”

　　“而至于周公子你呢，”他笑眯眯地转向周骋，轻轻一转手上扳指：“我们两人虽天差地别，但祖上却颇有渊源——周家先祖一介草民，十年内翻宅扩地，衣锦还乡，彼时新朝初定，既非战功，他凭甚得财得利？还不是因为他娶了个好夫人，哈哈，周家曾祖夫人周瑾氏，传说中的前朝显贵，手握千金财富，你们怎就不想想，哪个不开眼的前朝贵族会在逃难时把大批银钱都交给一个弱质女眷，嗯？”

　　周骋隐约听懂他的意思，一时间极度震惊，果断道：“不可能！曾祖父是朝廷在册的命官，怎可能娶前朝余……孽……为妻？”说到最后，语声已渐渐低了下去，显然心中也有七分怀疑，别的不说，幼年时他在父亲书案上看到的那幅版画究竟从何而来？他的生母周夫人是帝都贵族小姐，于情于理都不可能找不到更好的如意郎君，为何一路迢迢远嫁至此？穷山恶水，边陲之地，她当真愿意为了一个人而放弃自己大半生的荣华富贵？

　　倒不如说，她是选无可选，被逼无奈。

　　“前朝余孽都死干净了？没有啊，只是你们以为都清理干净了，可不是还有个归顺五姓敢光明正大地出来乱晃吗？”周骋一时失言，太子却不以为意，款款笑道：“五姓先祖皆是宫中侍卫，与大栩朝公主谢瑾自幼一同长大，情根深种。当年叛乱，谢瑾留守内宫九日，那老皇帝死前床边无人，眼睁睁见谢瑾拿走了大栩最后一点东西，她倒是想平复叛乱，可惜被几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胆小鬼一把蒙汗药带出了宫，再醒来时败局已定，无力回天，这笔钱也就此耽搁下来，可是关于它的明争暗斗却一直都没停——周公子，话尽此处，你不会还没听懂吧？你家那位曾祖夫人周瑾氏，根本就不是什么前朝瑾氏的女儿，而是跟我一样姓谢，她就是前朝末代最后一位公主谢瑾，史书说她于战乱中失踪不见，其实远非如此，她是嫁进了你们周家，成了你的曾祖母。”

　　“至于我呢，你们穆朝人都说谢家人已经死绝了，嘿嘿，偏生不巧，每一代都没死绝，如今到我这里，正好四代，全是王室血裔。”太子一掠额发，笑得悠然：“我叫谢睨，晏公子祖上便是当年开城放叛军入关的归顺五姓之一，你们周家又霸占了大栩那么多钱，我说我们三个今夜有得谈，两位应该没意见吧？”

　　一时寂静。

　　陆锦生看周骋一眼，心中暗叹，主动道：“那太子尽管谈就是，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太子就算想把我们两个活活剐了也不是不可能，何必花力气先将前因后果一一讲明？恕我直言，当年承太子一句话的恩情，我得以在何嘉岭身边多待许久，终报血海深仇，此情定当涌泉相报，但绝非只此一言便听任太子驱驰，晏家的人身价从来不低，太子若有旁的要求，还请另付价钱。”

　　“啊，这个自然，那句话就是一个敲门砖，算我送晏兄的。”谢睨紧紧袖口，托腮一笑：“周公子，那你呢？”

　　周骋从方才起便眉心紧皱，闻言看他一眼，却答非所问：“太子……照这般讲，你应是谢氏血脉？”

　　不知为何，陆锦生觉得他声音似乎有些发紧，好像在赌桌上终于把到一张王牌，正纠结是否要在此时出手，大杀四方。

　　谢睨也察觉出不对，微微向前倾了倾身子，故作平静：“嗯？怎么周兄以为人人都能做太子的吗？我既然是大栩王室后裔，必然姓谢。”

　　“前朝末代君王膝下四子一女，四个儿子都死于战乱之中，倘若如你所说，公主谢瑾嫁入周家，那谢家这一支的血脉就算断了，当然若是其他序位继承者的后代也不是不可能，比如那位老皇帝的兄弟姐妹，”周骋一眼不眨地盯着他，语声渐轻，但威胁意味却丝毫未减：“时隔百余年，世人对此早已不存记忆，可我偏偏知道，那位老皇帝生性残暴，甫一即位便把其他对王座有威胁的人杀得一干二净……所以太子殿下，容我冒死多问一句，你说你姓谢，姓得究竟是哪一家？”

　　他直视谢睨眼中明显的慌乱，终于抖手掷出那张王牌，眸光亮若星辰：“此谢彼谢，想来也是……天差地别，不容混淆吧？”

　　“胡说！”谢睨从座上一跃而起，色厉内荏：“我可是太子！”

　　“太子也是人叫的，”周骋道：“若照你说法，我还能自称是天王老子……不过说这些都没意思，谢公子，我只问一句，当年老皇帝座前侍奉的太监收养一个义女，得皇帝宠幸，被赐了一个富贵姓——我猜，你对这人绝不陌生，是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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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谢睨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QAQ
所以大概背景应该都出来了？哈哈，所以说少爷有钱，他是真有钱（小小声）
锦生哥哥原名叫晏承光，少爷和锦生哥哥不是兄弟，放心，作者君没那么狗血，2333
所以请为锦生哥哥默哀一秒，可怜滴娃现在还以为自己有个糟心弟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