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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3、逼问 ...

  •   面容木讷的男人在深夜里迅疾奔跑,试图借小巷里循环的岔路甩掉身后紧追不舍的少年,可是一直没能成功——那少年如有神助,好像每个转角都能准确预知到他下一步的方向,甚至比他的速度还要快些,再加上体力充沛,逼得男人苦不堪言,边跑边反复思忖究竟是哪里出了岔子,毕竟这逃离的路线可是数日前精心商量好的,倘若不出意外,他理应早就脱身。

      “呸,意外!”跑到一处十字形的转口前,男人生生收住了按原定路线迈出去的脚步,在原地狠狠踏上一脚,转头扑进和预先商讨全然背离的方向:“去他妈的意外!”

      怎么可能是意外?这摆明就是有人泄密——而且始作俑者并不难猜,那人永远是一副阴郁寡言的模样,唯独在这事上出奇热络,谁能想到他竟会在一张地图里做手脚?他的恨意当真已经浓重到要和五姓世家不死不休的地步了吗?

      “左转……”他拼命回忆着地图里关于这一段的路线记载,企图靠绕路来干扰追踪的人,却不想把自己给生生绕了进去,连着翻过几座墙都没回到方才正确的道路上,顿时有些慌乱,左顾右盼地寻找记忆里显眼的标志:“大柳树在哪?”

      脚步声自身后逼近,容他考虑的时间迅速消失,男人一咬牙,干脆凭感觉随便挑了条路跑进去:“老天爷保佑……”

      “老天爷可不会保佑夜里走偏路的人,”前方路上忽然传来一声轻笑,一个熟悉的身影悠闲靠在树上,猫逗老鼠似地望着他:“夜路走多总遇鬼,老烟叔难道没听过这句话?”

      男人的脚步猛然停滞。

      树下的少年轻巧巧地拦在路中央,对他一点头,语气堪称彬彬有礼:“得罪了,老烟叔。”

      后面忽然传来一阵风声,像是某个重物从天而降,一只手在男人还没反应过来时已经自颈后绕过来牢牢捂住他的口鼻,浓烈的香气一瞬间窜入鼻翼。

      男人睁大眼睛,还没来得及挣扎时已经膝盖一弯,随即软绵绵地跪倒在地上,失去了所有意识。

      少年抱臂走过来,先居高临下地欣赏一会,却被一声意义不明的轻咳打断,他对面色复杂的偷袭者笑笑:“这玩意威力大吧?”

      周骋看一眼手中还湿着的棉纱——就在刚刚,他把陆锦生交予的迷药尽数洒在上面,陆锦生只说这东西能迷人心智,却不想效果如此惊人,因为知道陆锦生擅长医术,他再看向陆锦生的眼神里便不觉带上几分敬畏:“你配的?”

      “差不多,方子不是我的,但是我用了小十年的时间亲手把它补全,”陆锦生说:“当今世上除我以外,应该没有第二人能够做出这种迷药。”

      周骋皱眉道:“你不是修习医道吗?”

      “医毒不分家,我在制毒上反而更精通些——所以别惹我,”陆锦生指了指还撅在地上的男人:“现在当务之急是把他带走逼问世叔的下落,城里有没有什么绝对安全没人的地方?”

      周骋略一思索,忽然想起一个地方,立刻肯定道:“有。”

      那是他和一众狐朋狗友惯去的地方,在一间小酒馆后面,几个纨绔子弟直接租下人家一整间空出的仓库,平日无事便二三成群的窝在里面喝酒玩闹,因为个个都是养尊处优的公子哥,里面的取乐的物件一应俱全,甚至还有拴狗的铁链,想偷偷绑个人完全不成问题。

      如今多事之秋,平素和周骋走得近的少爷们全部都被亲爹娘困在家里不得出门,倒不担心会有人突然到来。周骋带陆锦生抄小路过去,翻墙进了小院门,也不拿钥匙,直接大摇大摆地朝门上踹一脚,那门便自己轻飘飘地开了,竟是锁都没锁。

      陆锦生觉得很不可思议,边往里走边道:“你们平日就这样虚掩着门?”

      “这算好的,我们平日都敞着,没几个人想到关门。”周骋摸出火绒轻车熟路地擦燃,又把火引到一只粗大蜡烛上,从地下乱七八糟的物件里翻出一只绘彩的灯罩:“这种空落落的小房子,贼进来都要骂娘,有什么可防?”

      陆锦生看着那只描金绘彩的灯罩,西南少见如此风格,倒是帝都更钟爱这种华丽繁杂的图案:“灯罩……是你娘的?”

      周骋愕然看他:“这你都知道?”

      周夫人出身成谜,然而单这一个灯盏便看得出价值不菲,陆锦生想起她日常不管穿着还是言语都是一派端庄的模样,按说帝都的贵族小姐理应和边陲之地的掌权人无甚交集,可是……

      “这东西很值钱,只是盗贼不识货,”陆锦生淡淡道:“你娘肯把这个给你,看来也是对你宠爱非常——有酒吗?”

      周骋翻出一小坛酒扔给他,叹口气:“倒不是我娘给的,是我自己从库房里翻出来,这东西我只在小时见她点过一次,后来就扔进仓库里和那些老掉牙的东西一起吃灰了,如今想来,也许我娘当年——你干什么?”

      陆锦生把一坛酒都浇在男人头上,示意他自己看,不多时只见那男人缓缓睁开眼睛,先茫然地扯动自己被牢牢绑住的手脚,片刻后眼神渐渐清明,这才看向面前并肩而立的两个少年,眼中闪过一丝惊惧:“你……”

      陆锦生在他脸上摸了摸,挑开男人遮盖的薄薄面具,露出他原本的模样来:“这个人是周家上月招进的护院,世叔想把自家用的人和安三爷手下的人分开,因他身手不错且和安家无甚瓜葛,进周家后备受优待,老头摸进周宅那夜本不该他当值,可是这个人却主动替死去的大李和彭七担了把老头扔出去的差事——老烟叔,敢问一句,您究竟把那老头丢在哪里了?”

      没了那张□□以后,周骋终于在这男人脸上找到几分微妙的熟悉感,他记得这人有一口显眼的黄牙,平素最爱和小辈的年轻武师插科打诨,虽然说话粗俗了些,但性情极为豪爽,倒是很受欢迎。

      最不会被怀疑的人,往往才藏得最深的那一个。

      名叫老烟的男人先还紧紧抿着嘴,却在听到陆锦生说“归你了,怎么问都行”时霍然变了脸色,强自镇定道:“少主请勿血口喷人,我自进周家起便本分守己,少爷可不能单信片面之词——更何况你身边这人更是毫不可信,他根本就不是……”

      周骋拽过一只脚凳砸在他身边:“现在是我问你!”

      男人明显哆嗦一下:“少爷明鉴!小的虽然受人指使,但是光明正大,陆锦生才是潜藏在……”

      “狗咬狗罢了,你抓住一个,剩下的一串就会自动掉出来,甚至不需要费心去找。”陆锦生道:“怎么样,周骋,我们俩的私人恩怨,不如等解决这人以后再提?”

      周骋的目光在两人之间巡视一圈,拧紧的眉头慢慢放松,摊开手:“我没意见,看来你们两人之间也有私人恩怨?”

      陆锦生笑笑:“血海深仇。”

      “那我就捡个现成,您请便。”周骋从边上拽过一条毯子,就地坐下:“寻仇嘛,当然宜早不宜晚,你别弄得动静太大,晚上惊到人不好收场——会见血吗?”

      陆锦生看着男人直达眼底的惊惧,慢条斯理地挽起袖子:“放心。”

      “少主!”男人拼命往后缩去:“少、少主,当年的事……”

      “嘘,”陆锦生轻声告诉他:“我们不问当年。”

      同一时刻,周家佛堂。

      原本精致的糕点落在地上沾了土,一只脚毫不留情地踩上去,将它碾成一地碎粉,兰溪垂眸看一眼,漠然转开目光,什么也没说。

      “敢跑?”戴金镯的女人尤其愤怒,手指几乎快戳上她的鼻尖:“果然下三滥的东西就是……”

      兰溪用还能活动的那只手挡开她不客气的戳指:“我没有跑,那只小猫饿了,我只是想喂它吃点东西。”

      被惊醒的妇人们围成一圈像看戏似地看她,闻言纷纷露出匪夷所思的表情,麻雀一样交头接耳,嘁嘁喳喳:“喂猫?”

      “怪不得说这位小姐脑子不好,果然……”

      “没准是故意装疯卖傻呢?”

      兰溪的嗓子还哑着,呼吸都火烧火燎地疼,她的右手方才下意识挡了那追上来的女人一下,被她尖利的指甲划出一道又深又长的血痕,虽然不算重伤,但仍旧一点点渗着血,一滴殷红的血珠顺着她的手指淌到地上,兰溪沉默地看着,肩膀微微起伏。

      “我不管是猫还是狗,下次再进佛堂我就把这小畜生活剥了皮,神祖面前也敢撒野?”女人骂得酣畅,又见兰溪始终低着头,心想她不过也是个普通的懦弱少女,干脆大着胆子推她一把:“还有你,明天不准吃饭!”

      兰溪晃了一下,没动。

      “瞧瞧,”妇人们又指指点点起来:“这还没过门呢,已经把少奶奶的范给摆起来了,真是个白眼狼……”

      兰溪忽然道:“你们都说我不祥?”

      她的眼神在众人脸上一一扫过,将她们的讥笑和茫然尽收眼底,蓦地冷笑一声:“的确,和我待在同一间屋子里的人,大多活不过第二天。”

      “你们也不会例外,”她语调冰冷,一字一句道:“我诅咒你们,未来厄运缠身,不得好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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