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娉婷似毒》赴遥

109、威胁

作者有话要说：　　108章新更投喂3000+请查收，么么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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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九江城里现今有三股力量，这里是城外，”陆锦生手指在托盘上划下一道，将一颗梅子与另外两颗分开：“驻扎一支军队，他们的目的是困守此地，有朝一日倾巢而出，将西南据为己有；而这里，喏，离他们不远的地方，有另一股势力，虽然和军队来往紧密，但并不受军队控制，我便从这来，”他又划下一条线，将两颗梅子中的一颗往线边推了推：“也就是你醒来时所见的山寨，那里是五姓临时落脚的地盘，原先是为在此处与军队联络并监视我的，但是托你的福，这一把算是帮了我一个大忙。”

　　“而这里，”他最后戳了戳孤零零剩下的梅子，对兰溪笑笑：“是变数。”

　　“变数？”兰溪反问，若有所思：“是……周家和安家？”

　　“周家和安家是其中排得上的，此外还有不少，遍布西南。”陆锦生将杯中水泼在地上，用空杯罩住那颗梅子，又从袖中变戏法似地摸出一片绿油油的树叶放在杯旁：“小兰小姐，这是你，本来你也应该被关在里面，但是有人插手这件事，最终借你的手杀了安子岳，所以你才能活下来，而那个人若要高枕无忧，定然不会放你安生活着，他现下无暇顾你，假以时日，必是隐患。”

　　兰溪沉默不语。

　　“五姓下设杀手组织，里面有不少人都是你认识的，比如莺莺和十五十七——他们两个死在你手里，帮忙收拾的却是安子岳。”兰溪一脸震惊的表情看得陆锦生忍不住弯了嘴角：“没错，就是安子岳。所以我说你真的很幸运，安子岳之前刚和五姓达成协议，交出你来换一笔巨资，可惜他贪得无厌，同杀手组织的头领暗中勾结，直接越过五姓找来十五十七，打算黑吃黑一场，却没想到那两人竟会死在你手里，这时他怕五姓起疑，不得已只好替你收拾这个烂摊子，想神不知鬼不觉地把它瞒过去。”

　　“可他瞒得并不成功，”兰溪忽然明白了什么：“莺莺知道这件事。”

　　“莺莺负责五姓与杀手组织间的消息联络，若非情人死了，也是不知道这件事的。”陆锦生道，又把代表五姓的梅子往前推了推：“他的情人就是五姓氏族先前的族长，杀了他的人其实是我。”

　　“我知道，”兰溪说：“莺莺见过你，我说你是安子岳的人，胡乱编了理由……”

　　“算是歪打正着罢，先前安柳楠确实来找过杀手组织，说了跟你编造的差不多的话，毕竟安子岳为人嚣张太过，亲兄弟又如何？安柳楠若想趋利避害，只能未雨绸缪，提前下手。”

　　安子岳是否知道兄长一直对自己有所隐瞒已经成谜，兰溪想起那夜他毫不犹豫的否认，心里忽然生出几分嘲讽的同情：“所以想杀安子岳的人，其实是……”

　　“想杀他的人太多了，”陆锦生淡然道：“只是恰好出现一个你。”

　　难怪安子岳死得如此容易……

　　”可你们怎么知道我一定会回来？“兰溪忍不住追问：”之前我分明已经走出九江城……“

　　“两次，对不对？”

　　兰溪猛地看向他，一阵毛骨悚然。

　　陆锦生慢悠悠地道：“第一次，是周小僮找个车马佬送你出城，结果半路被你逃了，你在野外碰见一个车队，里面镖师发现了你，明明那么机警的人，却对你说信就信，说放就放，还能让你趁他睡着时半夜溜了——不过也是，如果你那一晚没走，天亮以后自然有别人去找你，总归是要把你带回九江城的。”

　　“至于第二次呢，你逃到一个山神庙里，结果山神庙起了火，你逃出来时慌不择路，但理智还在，知道捡偏僻没声的方向跑——其实弄出点能让人听见的动静不是难事，当时在你身边四面八方少说也有百来人，所有的人声马声狼声……全是他们做的，你现在一点都想不起来是不是？因为大家做得足够隐蔽，若非你恐慌之下反倒耳聪目明，很难听到他们的声响。”

　　“如、如果……”

　　“如果你没跑会怎样？”陆锦生替她将话说完，眼中殊无笑意，声音却比方才更加温和：“相信我，你不会想知道的。”

　　“那么多人全围在你身边，你跑不掉。”

　　“如果我……一直不肯按你们安排的道路回来呢？如果我看破这个把戏，故意走危险的路……”

　　“我以为我已经回答过这个问题，小兰小姐，你也知道，那是‘危险’的路。”

　　兰溪定定看他，好久才颤声问：“我会死在那里？”

　　“谁知道呢？”陆锦生将那片叶子拈到兰溪眼前：“小兰小姐，永远不要对没发生过的事抱有太多好奇，否则……”

　　他忽然合拢手指，将翠绿的树叶狠狠压折，然后松开手，任它轻飘飘地落在地上。

　　“想抹杀一个变数太容易了，周之柯，安柳楠，难道他们就该死？”

　　兰溪张口欲言，陆锦生竖起一根手指抵在唇边，对她摇了摇头。

　　“嘘，”他轻声说：“瓷器既然易碎，可千万要好好保护，别总给旁人想起来的机会，否则谁一个不慎多推一把，总是难免的事。”

　　“你休息吧，”他站起身来，彬彬有礼地对兰溪一欠身：“还有——我刚刚说过的提议，如果我是你，一定会慎重考虑，现今能帮你的只有我，留在周家对你没好处。”

　　兰溪攥紧衣袖没出声，也没看他。

　　陆锦生露出些无奈神情，转身走了——也是巧，门才一推开，就同正要敲门的周骋迎头碰上，两人目光相接，陆锦生一派云淡风轻，周骋反而露出几分尴尬神情，装模作样地咳了几声：“那什么……你还在啊……”

　　“要不你俩先聊？”他挠挠头，因为听屋里毫无动静，也不知现今是什么状况，只好没话找话，磨磨蹭蹭地好像一个偷见心上人的毛头小子：“其实我也……我就是来看看小兰醒没醒，哦对了还有，之前我说过你能带小兰走的事……”

　　“听小兰小姐的，”陆锦生主动道，一派君子风度：“若小兰小姐不愿，我总不能将人生生绑走。”

　　“其实也不是……”周骋一个头两个大，又觉得这事不好在大庭广众之下公开探讨，只好模棱两可道：“反正近来事也不少，我是觉得，你若不急……”

　　“不急。”

　　周骋松了一口气。

　　“那可太好了，”他喜笑颜开，觉得陆锦生简直是天上地下头一号的贴心大好人：“那我……能进去看看她吗？”

　　陆锦生眼神复杂地看向他，末了一侧身，仍是淡漠语气：“自然，请便。”

　　他同周骋擦肩而过。

　　周骋犹犹豫豫地进了屋子，先在内室门口站了，指挥身后的丫头将满满一箱杂七杂八的物件放在地上一一对过清单，自己则隔着屏风望了许久，正纠结时忽听屋里兰溪惊道：“谁在外面？”

　　“是我！”周骋赶紧应下，连声安抚：“你别怕，我就是想来看看你——你醒着吗？我能不能进去？我……我有话要对你说。”

　　屋子里静了片刻，继而响起窸窸窣窣的碎响，许久后才听兰溪气音不足地道：“进来罢。”

　　丫鬟已将一应物事都整理好了，周骋俯身捡起一个八宝盒子，小心翼翼地进了屋，却见兰溪已经穿戴整齐，长发用一条白纱系在脑后，脸侧垂下不少细碎发丝，衬得面色素白，眉眼深邃，除了一双颜色迥异的眼眸，和其他闺中少女别无二致，甚至还要更消瘦弱小些。

　　就是这样一个女孩，在自身难保的绝境中逆袭反杀，给身陷囹圄的他和陆锦生带来一线转机，若非安子岳同五姓势力突然敌对，恐怕他们至今仍被困在那个阴森古墓里，即便他们的初衷之一本是将兰溪救出险境。

　　周小僮说兰溪从安柳楠手中得到印信时他还不信，后来从陆锦生那里得知来龙去脉，却又觉得这事确实是兰溪做得出的——她就是那样一个人，看着柔弱无力，实则心思细密，自从在山上那夜亲眼见她驱使血壳子杀人以后，周骋再见兰溪总觉得心里有点发毛，最初他以为是害怕，但此刻站在兰溪面前看她瘦成一副风吹就倒的模样，他又觉得似乎不全是害怕。

　　“你……”他搜肠刮肚地想了半天，无论如何也吐不出一个“谢”字，只好硬着头皮道：“你喜欢吃糖吗？”

　　兰溪莫名其妙地看着他，不明白这个问题哪里值得他专程过来一趟，她刚被陆锦生吓过，此时看什么都像陷阱，下意识便道：“不喜欢。”

　　周骋听见这三个字时已经忙忙叨叨地掀开了八宝盒的盖子，捧着满满一盒红红绿绿的蜜饯点心傻站在原地，面上神情十分惊愕：“不喜欢……你怎么能不喜欢呢？”他低头看一眼手里的点心匣子，求饶似地左顾右盼，半晌才勉强想到应答，傻傻道：“你许是没吃过，其实挺好吃的，要不你尝尝？”

　　兰溪叹口气，有些头疼。

　　“你要是不喜欢，我这还有些香包锦囊什么的，你看……哎这是什么？”他从一堆杂物底下掏出本巴掌大的书册，一头雾水：“我竟然还给你拿过书？你识字吗……啊别过来别过来！”

　　他将翻开一半的书册猛地合上藏到身后，面红耳赤地朝兰溪连连摇头，结结巴巴地道：“拿错了……这、这个不是给你的……”

　　兰溪一怔，却听周骋回过头对那丫鬟小声恼道：“这玩意是谁放进来的？”

　　丫鬟被他质问的语气吓得慌张不已，什么都没看清就实实在在地交了底：“不是我，是海哥儿……”

　　周骋咬牙切齿地捏着那东西，额角几乎暴出青筋。

　　兰溪在一旁看得好奇，忍不住道：“那是什么？”

　　“没什么……”周骋把手死死背到身后，一脸恨不能夺路而逃的窘迫：“小兰……那个……你坐着别动，我出去一趟，马上就回来。”

　　兰溪一愣，随即乖乖点头，看那大少爷同手同脚地走出去，白净面孔瞬间红得像只煮熟的虾子。

　　他手里还紧紧捏着一本色彩艳丽的画集。

　　兰溪随便扫一眼，看得清清楚楚，心想周骋当真是个傻的，长到这么大，马上就要娶亲入洞房的年龄，竟然没看过春宫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