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钗头凤》恒星凡辰

3、废帝前夫等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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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不知道，人死后原来是通往那样华丽炫美的地方的，听先行的人说，这是天界，只有生前有龙凤之气并且在位贤达的人才能来。
　　这先行的人就是我生前的夫君，简称前夫的西魏废帝元钦。
　　说完上述那些话之后，他转过来，五官深邃俊朗的脸上带着深深的鄙夷：“宇文云英，没想到你这样的人也能登上天界。”
　　可我却很冤枉，因为我生前的记忆已经全被前来引渡我的仙官给抹去了，除了我俩的身份，我怎么回忆脑中也只剩一团浆糊。
　　或许，我曾经很爱他？
　　要不怎么会在他对登记的仙官说“宇文氏方才已与我和离，她该往地府去”的时候紧紧地抱住他的大腿哭嚎着：“元钦，你先来这么好的地方就罢了，还想丢下我和肚子里的孩子，你不是人……”
　　过路的仙人们纷纷侧目，元钦的脸色更是黑如锅底，扭过头去对仙官说：“快把她弄到地府去！”
　　仙官则是为难地摸摸鼻子：“大人，这册子上的确是有尊夫人的名字的……”然后他眼神一亮，“不如仙君先带尊夫人回府邸，待我向司命禀报此事待司命做了决定后再通知仙君尊夫人的去留如何？”
　　元钦仍然黑着脸，但也知道没有更好的解决办法，最后只是瞥了我一眼，哼了一声，便带着我这个腿部挂件回了府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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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元钦腾云走在路上，过路的不少女仙都对他暗送秋波，而他通通视若无睹，也不开口，只是到了他的府邸门前，他才开口道：“你怀孕了？”
　　我刚刚是情急才撒了个谎，谁知道被他听进去了，只好尴尬地舔着嘴唇点点头。
　　他的俊脸更冷了几分，拂了下衣袖我便被扫出三丈之外，而他自顾自进了门。
　　我被他的法力惊呆了，眼里瞬间亮起小星星，看看，我前夫多厉害啊！然后赶紧爬起来跟了上去。
　　啧啧啧，虽然天上仙人数以万计，不是每个人都能住皇宫那么大的府邸的……
　　我正感叹着，就听到元钦说：“你住栖风小楼。”顿了顿又补充道，“宇文云英，不许在我面前瞎晃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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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仿佛我生前就是那么个人，对元钦的命令置若罔闻已经成了习惯似的，更何况到了天上他已不是皇帝，我更没必要害怕他了，于是天天跑去他那里骚扰他。
　　“亲亲夫君，你在看什么书哇？”
　　“亲亲夫君，这茶好香，我也想喝呢！”
　　“亲亲夫君，这步你下错了！”
　　当我在他左右手对弈时也忍不住伸出手来指点时，他终于忍无可忍了：“宇文云英，我有没有说过，不要来找我？”
　　“我没听到啊！”我眨眨眼睛努力作出一脸无辜的样子，抱上他的手臂撒娇，“我为何不能来找你？你是我的亲亲夫君呀！”
　　元钦脸上突然浮现出残忍的笑意：“为何？因为你的父亲是害我成了废帝，还使我现在身坐于此的罪魁祸首。宇文云英，我曾经很爱你……”他忽然伸手攫住我的下巴，“但是现在我只会想着，倘使这只手一用力，你就会灰飞烟灭，是多么的痛快！”
　　我现在未入仙籍，也不是鬼，与凡人无异，尽管心里叫嚣着他是不可能杀我的，看着他眼中的森寒，我还是忍不住冷汗津津，不知怎么，最后我竟然开始流起眼泪。
　　眼泪像是灼伤了他，他松开了钳住我下巴的手，低吼道：“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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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天元钦说的话一直盘桓在我脑海里，于是我决定调查清楚我俩的死因。
　　其实调查的过程也并不复杂，只要讨好一下司命就够了。
　　掌握人界轮回的那位少司命叫芥辰，仙人们都说他温柔可亲，这不，他一见到我就紧紧地握住了我的手：“云英，真的是你，你终于回天上来了！”
　　我对此人一点印象也没有，讪讪挣开他的手，开门见山：“少司命大人，请将我的生平告知于我吧，只要云英有的东西，你全部拿去也可以。”
　　“是吗？”他不再握上我的手，神色转了又转，“不如你陪我吃饭，读命数，看星星吧！也许我一高兴，什么也不要就告诉你了！”
　　“你这要求也太变态了吧？”
　　“呵，少年郎，寂寞使人变态！”
　　虽然感觉怪怪的，但为了元钦，也为我自己的好奇心，我还是硬着头皮照做了。
　　而刚好元钦府上的府灵告诉我这几日他不在，这货索性死皮赖脸地搬到府上来，连工作也全搬过来。
　　我任劳任怨地陪吃陪喝陪聊好几天，他终于决定告诉我了。
　　“其实，你一出生就是你老爹用来使美人计的棋子，年龄一到就嫁给那个皇帝了。谁知后来你老爹觉得做第一权臣也不够快活了，他就把你相公给杀了，自己登上皇位了。而你刚怀孕，听到这个消息，自裁谢罪了。”
　　“……”搞了半天，我好像真的怀孕了，“这命数也是你写的？”
　　“对啊，领导爱看悲情虐恋，便鼓励我们创作此类故事，我这个故事还得了好大一笔奖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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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尤记得我还未及笄时曾在满树飘落的杏花下瞥见那个少年一眼，一朵杏花从他的鬓边跌落，映得他的眉眼那样的昳丽，从那日起我就打定了主意要嫁给他，西魏的太子元钦。
　　幸也不幸，我的父亲是当朝权臣，几乎可以一手遮天——幸的是，我轻易就嫁给了日日在我梦中出现的少年；不幸的是，我只是我的父亲派到少年身边用来监视他的棋子。
　　少年起初也知道这一点，因而对我十分冷淡。
　　可我坚持不懈地每日去与他聊天，一同吃饭，努力学习棋艺，他终究还是被我给打动了，我们之间开始亲密无间，如同一对平凡的夫妻一般，甚至他登上了帝位，对满朝文武说此生只娶我一人，坚决遣散了后宫。
　　可一开始带着政治目的产生的爱情，结局又怎么会幸运呢？
　　很快，我的父亲对手中已经滔天的开始感到不满足，直接用手中的兵权废了元钦。
　　废了他后又怕他会存心报复，竟然直接在本已失意被囚禁的元钦酒中调了鸠毒，之前还特意放我进去看他，只可惜他不肯见我，直到他饮下毒酒的瞬间我才破门而入。
　　元钦就这样死在了我的眼前，偏生我的父亲——杀死我最心爱的少年的凶手，就站在我的旁边。
　　我当时就陷入了癫狂，拔下头上的步摇就向他刺去。
　　可惜我的力气敌不过他，被他摔在地上，他将门反锁而去。
　　我的身下淌了一片刺目的红，这才知道，我已有了元钦的孩子。
　　这令我更加心如死灰。
　　所以几天后有人打开了门进来，拿着一壶毒酒和一件凤袍问我愿意做西魏皇后还是做北周公主的时候，我想也没想就接过了毒酒。
　　元钦，我与你生不能同衾，死定当同穴。
　　原来所谓殉情的感觉是那么的释然，仿若一切的痛楚都烟消云散了，连毒发时我都在笑，因为朦胧间我好像看见你了，你还是那年杏花树下眉眼昳丽的少年样子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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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忍了又忍，还是忍不住要掀桌的时候，元钦不知何时回来的，就倚在门框上看着我们，如果忽略那张阴沉的脸的话，他整个人还算闲适。
　　“此人是谁？”元钦低低的声音。
　　如按芥辰所说，前世我们还算相爱，他对我也还算温柔，就算我父亲杀了他，他也不会到了天上对我一点情面也不留。
　　而事实是，我到天界每次见到他，他都狂躁得不得了，从来没有和颜悦色过。
　　“这是少司命大人，名叫芥辰。”眼看空气里的隐形火花越来越旺，我硬着头皮赶紧介绍他。
　　“不知少司命大人来府上，有何贵干？”
　　“我与云英感情正浓，是前来带她走的。”芥辰脸上笑意盈盈，眉宇间是真真假假的缱绻。
　　我正要反驳，张张嘴却发现什么也说不出来，两人都是神仙，我一时不知道对我施术的究竟是谁。
　　“呵，你就是我，我若拦你，你觉得你还走得出去吗？”元钦脸上一抹冷冽的笑。
　　“原来你这几天，是忙着恢复你的身份去了。”芥辰脸上的笑意蓦地变冷，“那你应该想起来了吧，九十九重天上舍弃情丝的神明，父神次子芥辰，是你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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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前的九十九重天上，住着一个性格孤僻只知修行的神明，他是父神最小的儿子，芥辰。
　　都说神明与天同寿，可天也会有倾塌的那日，而就是那一日，父神与女娲娘娘为净化邪灵入体的瑞兽们，将哀鸿遍野的六界恢复原样，倾尽神力最后化归天地之间。
　　芥辰一夜之间失去了父母亲，留下的眼泪滴到了云英石上。
　　那是女娲娘娘补天时剩下的石头做成柱子剩下来的一小块，被母亲唤作云英。
　　没想到那块石头从此有了灵智，修出人形，还偷偷地跟着芥辰回了九十九重天。
　　她一直缠着芥辰，芥辰却一心只想修行变得更强大，于是一怒之下将她的元身扔下人间，还将自己的情丝抽离扔在天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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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芥辰的手指一点，我脑海里就浮现出整个故事，不禁问道：“后来呢？”
　　“后来我成了西魏的废帝元钦，而你是那老匹夫的女儿宇文云英。”元钦苦笑道，“我抽离的情丝，成了少司命芥辰。
　　这几天我出门，就是为了查此事的。”
　　“你既已抽离我，为何还要下界寻她？”芥辰咄咄逼人，“你既已抽离我，为何今日不肯放我与云英离去？你既已抽离我，为何还顾念云英有孕，允她住在府中？
　　元钦，若是从前的你，那般冷酷无情，挥手就可以叫云英灰飞烟灭了。”
　　元钦颓然地坐下来道：“这些问题，我也问过自己……情之一字，剪不断理还乱……有她在身旁时，我觉得聒噪；可没有她时，那种无边的静谧使我心悸……
　　在人间时，我明明那样推拒过她，她却还是出现在我眼前，我心里……”
　　“云英，是我太过犹疑，使你受苦。”元钦半晌抬起头来，强自笑道，“你愿意跟他走，便走吧。”
　　忽然又可以讲话了，我摇摇头：“他不是你吗？我跟谁走，又有什么区别？”
　　元钦抬头，眼神都是希冀。
　　“而且，你比他有钱啊！”
　　这问题让我想到这几日读的命格簿子，用后世的话说，就是一个霸道总裁钢铁直男富二代，一个温柔可亲妇女之友公务员都喜欢你，你要选哪个？虽然不知怎么到了这种蜜汁走向，但我果断选富二代，而且，他俩是一个人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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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芥辰最终还是回到了元钦的身体里面，虽然自己吃自己的醋实在闻所未闻，但元钦不愧是父神之子，他做到了。
　　最后芥辰想抱我一下，他都没让。
　　对此芥辰只是撇撇嘴：“我会时时监督你的心的，如果你又想抛弃她，我还会出来的。”
　　“放心，不会有那一天的。”元钦主动抱上芥辰，一道金光闪过，房间里便只剩下我和元钦了。
　　我看呆了，元钦见我这个样子，露出了从未有过的温柔笑容，轻轻往我脑门一点，神识顷刻就恢复了。
　　“那你不怪那个做我爹的老匹夫杀了你吗？”
　　“不怪，他已经灰飞烟灭了，这样的人还是少为祸人间的好。”元钦——不，是芥辰，芥辰笑容有些阴戾，一瞬又恢复了温和，“不过如果不是他，我不会彻底明白，我有多么爱你。神明可能几十几百万年后才能有这种体会，死前担心最在乎的那人以后怎样活下去。
　　但，云英，这一世就算我归元，你也要好好活下去。”元钦将我紧紧揽在怀里。
　　“那孩子呢？我们的孩子能生出来吗？”
　　“自然可以，不过需得用九十九重天的星河灵气好好润养。”
　　“那和离还算数吗？”
　　“坚决不算数。我芥辰以神之名起誓，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最后一个问题，芥辰为啥和你长得不一样啊？”
　　“谁规定情丝和主人就得长得一样啊？！那父亲的拇指化成的繁炽还和父亲一点儿不像呢！对了，还没说你，什么叫‘我比他有钱啊’？”某人开始生起气来，大踏步离开了房间。
　　“哎！亲亲前夫，等等我呀！一起回九十九重天啊！”

　　番外篇
　　九十九重天上的十五位闲散神君们最近很是雀跃，因为两位主心骨终于找到自家媳妇儿回来了，自己肩头的担子终于可以松一些了。
　　还有一位主心骨，千万年来出了名的不近女色，虽然两位走了，他也没将事务揽到自己身上分毫，于是只能底下十五位各自分担了一些，这“一些”，大概也就是天帝处理一个月的量吧。
　　不过他们寻妻的过程也给各位神君提了个醒儿，心爱的东西千万不能乱扔，而且要放在自家宠物够不到的地方。
　　只不过他们回来后的生活真是羡煞这一群老光棍啊，芥辰神君的媳妇儿挺着大肚子，天天使唤天上第二尊贵的人做家务；繁炽家的明月空呢，柔情似水，天天与神君琴瑟和鸣，舞刀弄剑(……)。
　　那余下的那一位主心骨听说了，只是“呵”了一声，便忙自己的事儿去了，如今天界如此清心寡欲的大佬，大概也就剩下这一位了吧。
　　十五位下属暗搓搓咬牙流泪：清心寡欲难，找个媳妇更难啊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