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雨再寒时》韩欣儿

15、凤舞居

　　想不到会是知府的女儿救了我一命，那位在风华客栈中被我拒绝的貌美女子。之前对她那般冷淡，让她气败而归。可是在关键时刻，人家不计前嫌舍身相救，在大堂之上对她老爹一哭二闹三上吊，愣是通过她那毫无技术含量的方式把我的这条命保下来了。
　　我被无罪释放了。
　　“你醒啦？”知府小姐守在我的床边，“韩公子，你渴了没，我给你倒杯水去！”
　　还没等我说出一句话，她就走去桌边，悄悄用绣帕擦去眼角的泪水。转过身来，端了杯水给我，我接过水，“谢谢。”声音有点沙哑，“敢问小姐如何称呼，上回在风华客栈是在下无礼了。”
　　“杨昀，之前见面时公子没有觉得我只是个刁蛮任性的小姐就好了，公子哪有无礼之举。”杨昀声音很温柔，投足行举之间都是大家闺秀的端庄与优雅，可我总觉得缺了少女和还有的天真与活泼，正值花样年华的少女，不应该是这样啊。
　　还没跟杨昀说几句话，她就被府里的下人叫走了，说是老爷找。
　　我脖子上的伤口已经处理过了，奈何刀口有些深，移动头颅的时候还是会牵扯到伤口，一阵剧痛。梳妆镜里的人脖子上包着厚厚几层纱布，看上去有些搞笑。
　　我叹了口气。
　　这间卧房是杨昀的闺阁，我何曾看不出来杨昀对自己的爱慕之情，只不过这些眷恋也不过基于一张皮囊罢了。
　　难道现在的感情就这般随便了，真的有所谓的一见钟情？
　　我忘了我们都只是俗人罢了。
　　佛说，百态之事存百态之人，人既有百态，世也便需百态。
　　以后她会遇上属于自己的白马王子。
　　一个人的房间显然有些过于安静了，我走出房门，看见杨昀的丫鬟碧儿正蹲在墙角，走进才听清她正在数落我呢，她指着一个圈道，“笨蛋小姐，韩歆有什么好的，值得你这样赔上自己的幸福！可是你既然喜欢他，那就去追呀，干嘛答应老爷的要求！你进宫了，那我怎么办？”
　　指向另一个圈继续说，“还有你，坏蛋韩歆，你不就是长得好看点了吗，凭什么把小姐对你的好不屑一顾，我们小姐可是天底下最善良的人，连一只蚂蚁都不敢踩……呜呜呜，小姐，碧儿好舍不得你！”
　　或许这才是十六岁少女该有的天真。
　　我想要不要提醒下她偷偷说人坏话是没用的，直接当着我的面说可能会更解气点。
　　蹲在她旁边，学着她在地上画圈圈，“你们小姐答应了什么要求？”
　　“还不是入宫当妃子，这南临帝都五六十岁了，哪配得上我们年轻貌美的小姐。”碧儿的声音有点抽搐，吸了下鼻涕继续道，“小姐本来是不同意的，可是为了救那个混蛋，竟然答应了老爷这种要求。”
　　“你是说，杨昀用自己的婚姻换来了我的生命？”我放下手中的树枝，转过身向身侧这位小姑娘。
　　我的声音终于成功惊到了这个小孩，碧儿“啊”的一声往后倒去，直接坐在了地上。
　　“韩，韩公子，你怎么在这？”碧儿舌头像打了个结道。
　　“把刚才没说完的话说清楚来！”我有点不愿意相信这丫鬟刚才说的话，谁会因为一面之缘放弃自己终生的幸福？这值得么？
　　“我，我刚才说什了？”碧儿在我面前装傻道，眼珠四处翻转，“刚才不过说了你几句坏话，你一大男人有必要这样斤斤计较么？更何况我也没说错什么，你的命本来就是小姐救下来的。”
　　“你真当我是聋的？你家小姐到底怎么了？”我俯过身慢慢的靠近她，“进宫当妃子是怎么一回事”
　　可能是太过严肃，当距离她的脸颊还有半寸长时，碧儿终于对峙不下去了，哭了出来，“你，你欺负人！小姐不让我告诉你的。你凶我也没用！”
　　“……”
　　碧儿随后像是变成了一个聋哑人，不管我怎么劝说就是不肯告知我具体事情，其实不用她详
　　说刚才的墙角，我也能猜出个大概。
　　我这辈子注定要亏欠于你了，杨小姐。
　　人之所以痛苦，在于追求了错误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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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夏日的雷雨来的快去得也快，被雨点打下了很多绿叶与红花，明明很凌乱却仍能找到一丝美感。雨水洗刷后的地面透着一股热气，院子里全是热泥土的味道。
　　我跪在知府屋前，我知道，他还在里面，那个衙门里逼迫我怕下跪的老头。
　　尽管杨昀撑着伞站在我身侧，我全身上下仍被雨水打湿，“韩公子，你这是何苦呢？”杨昀流着泪，声声直逼我的心扉，“嫁去我没觉得委屈……这件事和你无关。”
　　“你别跪了，我求求你……”
　　“这是陛下的旨意，父亲也是被逼无奈的……”
　　“……”
　　杨昀在我身边不停地劝我，可每听一句，心里的愧疚之感便越多一分。
　　雨后又是明媚烈日，湿热的衣物穿在身上我全无感觉，或是直觉已慢慢散去。日暮十分，头发与衣服终于被夕阳烘干，杨昀把食盒放在一侧，与我一同跪下，“父亲，您就见一眼韩公子吧！女儿求你了！”
　　“杨小姐，你这是做什么，你快起来！”我低头对身侧的杨昀道，“我一个人跪着就好，你女孩家的别弄坏了身子。”
　　“韩公子，你不起我也不起，我杨昀就在这里陪你！”她一了口气，继续道，“父亲的性子我知道，他除了对我会有些心慈手软外，从没见过他向谁屈服过。”
　　夜晚的星空很美，黑暗中的点点光明构成千万种图形，有专门研究日月星辰的变化规律的人可能会发现，南方那颗曾经最耀眼的红星渐渐暗淡下去，而它的周围，饶了一圈银白的星云。星云之中，好几颗明星越发显现出来。
　　日月更替又是一天，杨昀昨晚不小心睡着被碧儿扶进了卧室，我的意识也逐渐模糊，在快要因身体的疲乏晕过去时，我瞥见杨知府的屋侧闪过一个身影，傻哥？
　　刹那间，我欲站起身追上去一探究竟，奈何不了双膝麻木再次倒下，等我双腿缓过劲来时，
　　人影早就消失在视线里。
　　我这又是在干嘛？
　　不是已经过去了么？你还在奢望什么？
　　在门前放低姿态的这两天，杨知府仍是没有见我，甚至连房门都没有迈出一步。局面僵持着没有发生一丝变化，我决定再想想别的方法，杨昀何其无辜，我本就没犯什么错，为什么要让她如此付出？
　　听说杨昀明日就要跟随钦差大人前往帝都，我终于放弃了说服知府这条路，不管他之前对于将唯一的女儿嫁入皇宫是支持还是反对，现在的的他只有一种态度，女儿的终生幸福还是比不上自己家族的富贵显赫。
　　钦差自在风府遇险后便搬出风府，住进了凤舞居，而今天是他在风城的最后一晚，全城达官贵人就近选择在凤舞居宴请钦差，欢送他的离去。我看着凤舞居门口贴着今日暂不营业字眼，只好寻找别的方法潜入。
　　其实这只是一场宴会，并没有严加看守。我敲晕了一个刚出来的家丁，换上他的衣服，并将自己的脸抹黑，混了进去。凤舞居清空场所只是为了让钦差与他们谈天道地、交流感情时不受太大干扰。
　　我没有精力欣赏青楼的奢华，一踏进主厅，就有个姑娘叫住我，看她的扮相应该是这儿的丫鬟，“阿守，刚才让你去品衣阁拿的衣服呢？轻舞小姐等着穿呢！”
　　我低着头，思量着怎样才能不知不觉把眼前这个碍眼的家伙糊弄过去，或者直接弄晕干脆。不想她又道，“算了算了，刚才我是走不开才将这事交给你，你要是还没去拿我就自己去吧，本来也没指望你什么。你去干你自己的活吧。”
　　我低着头往偏门走去，倒也没再引起其他人的注意。走到花园的一个角落时，我捂住一个家丁的口鼻，“别动，我的刀可不长眼的。”一把尖锐的匕首对准他的腰间，这把匕首是我从杨昀的枕头底下看到的，有时候她对于自己的狠心让我心疼，“钦差住在哪里？”
　　“唔……”家丁双手指了指被捂住的口鼻，示意我放开。
　　“你要是敢大声喊出来我这把刀直接插入你身体。”我轻轻放开捂住他的手，“说！”
　　“我就一个新来的下人，哪里知道那些大人物住在哪。不过一般贵宾都住在羽梦楼的三楼。”家丁的声音有些颤抖，“大侠，您就放过我吧，我上有老下有小……”
　　“你给我带路。”我拿出一枚药丸塞进他的口中，“若是想要解药的话就听话点。”
　　“你，你给我吃了什么？”
　　“足够令你七窍流血而亡，要不要试试毒发时没解药的滋味？”
　　“我带你去羽梦楼!”家丁咽了口口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