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光之下》密竹

10、第 10 章

　　俞节走进教室坐下，同桌的位置还是空的，上课铃响了都没见人回来。直到语文老师把“老师好”“同学们好”等流程走完，开始饱含深情的展望她高二下期的教学生涯时，夏旻才自认为很是低调的从后门走进教室，快速的坐进自己的位置。

　　他顶着满头的水珠，还有水顺着额角往下淌，脸上也泛着湿气。校服的前襟和卫衣脖领处都有溅上了水渍。

　　然而语文老师眼神很好，夏旻再行云流水的动作还是没能逃过她的法眼，况且俞节的一头湿发着实有些抢眼。不过语文老师并不打算就此停下她的展望未来，只是顿了顿，递了个眼刀给夏旻。

　　夏旻立刻会意，立刻端坐的像个二傻子。

　　夏旻觉着今天他是踩了鸟屎运。他就去小卖部买瓶水，穿过了沿途排列甚为稀疏的几棵树，突然天降黄金。起初还以为是自己的错觉，便伸手往自己头上一摸，恶心的够呛。立刻冲进了一楼的厕所，洗了个凉水头。

　　虽然是初春了，但鸟儿能这么早就从冬眠中醒来，并且给夏旻问了声好，这也算是极佳的人品了。

　　夏旻哆哆嗦嗦的在洗手间内洗头，收到了许多同学的注目礼，期间还遇见了几个熟人，十分惊愕的问：“夏旻？你这是在洗头？现在教学楼这边都提供热水了？”

　　夏旻咬牙切齿的说：“热个屁，脑浆都快冻住了。”

　　“那你还洗？那么冷！节约水卡吗？”

　　“傻逼！我是被幸运之神点中了好么？你要是脑袋上一坨黄金你不洗？”

　　“黄金？鸟屎啊，哈哈哈哈。。。。”这位同学的嘲笑很快得到了回应。

　　夏旻气势汹汹瞪这他，可由于埋着头，整张脸倒了180度，再有气势的眼神都带着莫名的喜感，不过这位同学还算有点良知，嘲笑完他后还给他留了包面巾纸，里面只剩三张，然后走了。

　　夏旻在位置上保持着标准坐姿，待语文老师把视线从他身上移开，他便立刻脱下校服，盖在头上开始擦头。由于擦的过于投入，坐在旁边的俞节被甩了一脸水。

　　俞节没看他，也没说什么，只是抬手抹了下脸。

　　夏旻注意到了他的动作，将动作放的斯文了些，嘴角却勾起一抹坏笑，小声说道：“你没闻到什么味道吧？”

　　俞节微微偏转了下头，看了他一眼，极轻的“嗯？”了声。

　　夏旻笑的很讨到打：“飞来横祸，鸟屎运。”

　　“哦”俞节没什么表情。

　　夏旻本以为能立刻看到俞节满脸嫌恶的变脸表演，结果确只看到了云淡风轻的面无表情。感觉很是无趣。而后却听到俞节小声的说：“开年行大运，人品不错，真是恭喜你。”说这话时，俞节依然一脸认真的盯着语文老师，嘴唇开合的幅度微乎其微。

　　夏旻：“......”

　　夏旻觉着下午的时光过得格外漫长，尤其是顶着满头湿发等它自然风干的时候，能感觉到背后开着的门和对面开着的窗之间对穿的风糊了整个后脑勺，整个后背都泛起一阵阵凉意，室外的阳光此刻显得特别微弱，简直带不来丝毫暖意。夏旻在一旁不受控制的打了个冷噤。俞节瞟了他，动作轻微的站起来把教室后门关了。

　　夏旻立刻回了个灿烂的笑容，比了个口型：“好人！谢了。”

　　好在今天不上晚自习，终于熬到了下午最后一节课，一直自觉从下午第一节课就开始在教室外补作业的肖泽也终于大功告。回到教室收拾东西准备和夏旻一起回寝室。在他收拾东西时夏旻连着打了三个喷嚏。

　　肖泽一脸担忧的看向他：“我靠，你不会真感冒了吧？”

　　刚第一节课夏旻进教室前，在走廊上遇见肖泽时，肖泽已经骂过他了，“你丫先拿纸擦擦回寝室用热水再洗不行吗，非得冲凉水，这大冷天的，你就一脑缺弦的傻逼。”

　　傻逼当时一脸潇洒的抹了把脸上的水，完全没当回事，转身就进了教室。

　　夏旻确实感冒了，起初还不甚在意的决定晚饭要出校门吃顿好点的，走在路上就开始鼻涕喷嚏一起发作了，肖泽看他这样子便否决了他出校门吃饭的决定，直接把人拖回了寝室，从抽屉里翻出了两包抗病毒冲剂甩给他，喝药之前还让他先塞了个小面包垫肚子。

　　夏旻一脸艰难的将两包冲剂倒进嘴里，灌了一大口水，直接将药咽了。

　　药味满嘴蹿，夏旻皱着眉又灌了半杯水下去，才开口：“我去，真难吃。”

　　“吃个药还挑三拣四的，趁着现在还不严重，喝两包冲剂压压就没事了，咱两就别出去了，我让杨晋柯和章围给我们带点吃的吧”

　　夏旻抽了张纸擤着鼻涕，含糊不清的嗯了声。

　　开学报道的第一天难得没什么作业，又没有晚自习，整个305寝室里都显得格外悠闲。连班长章围都只是假模假式的在面前摆了本语文书，实则正全神贯注的拿着手机在打游戏。而杨晋柯和肖泽则凑在一起拿着iPad看电影。每个人都在尽情享受这没作业折磨的最后一天。

　　而夏旻却看起来特别异类。就他一人老老实实的坐在自己的位置上，拿着笔十分认真的戳着。但其余几人似乎都已经习惯了他一本正经的坐于桌前。因为都知道夏旻在完成他伟大的事业：画速写。

　　画画作为夏旻唯一一个没有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爱好，打从小学起，课本上的插图就都被他改造过，孜孜不倦的帮课本上的出现的各位名人设计新的造型和妆容。

　　他一只脚踝搭在另一只腿的膝盖上，速写板枕在翘起的那条腿上，画的十分投入。浑然不觉自己左手下意识已经扯了多少纸来擤鼻涕了。

　　肖泽第三次从电影中抽出视线看向夏旻：“诶诶诶！你丫怎么这么严重啊？”杨晋柯也抬头看着夏旻，甚至连章围在游戏中忙的不能自拔时也抽空看了他一眼。

　　这两包冲剂的药效似乎没能阻挡来势汹汹的头昏脑胀与鼻涕喷嚏。夏旻自己也从忘我的世界中回过神来，觉着自己鼻子塞得有点难受，看了眼已经快满的纸篓，转过头视线在其余几人身上一一扫过：“！诶，你们说我这是什么鸟屎，屎，屎.......阿嚏”
　　“阿嚏”
　　“阿嚏”
　　又一组的三连环喷嚏。夏旻感觉自己眼泪都要出来了。这开学报道的第一天夏旻深深感受到了四个字：出师不利。
　　又挣扎了一会儿后，他终于放弃了他的速写板，早早洗漱完就爬上了床。

　　傍晚，还算宽敞的三居室内，只有俞节房间内亮着灯，这个房子，从最初其乐融融的四口之家，变成了单亲家庭，又不过一年，母亲也去了，家里就只剩下两个半大孩子相依为命了。

　　台灯照在少年人的脸上，清晰俊秀的五官凝结成专注的神情 。此页最后一个单词写完，俞节放下了笔。转动了下僵硬的脖子。自己读了读自己翻得内容，觉着还行，拍了张给齐克安发过去。

　　很快齐克安就回了：【棒！我发给我们组唯一一个能懂法语的半吊子了。】

　　俞节：【行，觉得凑合能用，我就继续翻，后面的我过几天给你。】

　　齐克安语音回到：【能！当然能用！你继续！】

　　过了片刻，齐克安的消息又过来了:【明天我去趟你家，备用钥匙在老地方吧？】

　　俞节:【对】

　　齐克安：【给你拿两箱猕猴桃。】

　　俞节：【好，谢了】

　　齐克安往俞节家搬东西也不是一次两次了，起先俞节还阻止过，觉着这样不合适，但齐克安总是一脸不耐的说：“哪那么多废话，平时也没见你这么叽歪。”

　　后来俞节也不说了，只是这份情谊自己默默记下了，有时在镜子里看着自己额头上的疤痕，疤已经随着时间变得很淡了，但人心一如往昔，有些朋友是值得珍惜的。

　　第二日，夏旻掐着点踏进了教室门，那被面巾纸多次蹂躏过得鼻子，此刻一点都没有高挺直的优越感，因为红的非常抢镜，整个人蔫的精气神全无。

　　俞节正翻译着文稿，抬头看了他一眼，看着那抢镜的鼻子开口到“你还好吧？”

　　夏旻捏了下鼻梁，“你看我这样子像好的吗？！昨晚回寝室就开始鼻涕不止，今早起来是鼻子不通！。”夏旻说话的声音带着浓浓的鼻音，语速很快显得有些含糊不清。

　　俞节放下了手中的笔，伸手摸了下衣兜，手上摊着一条荷氏薄荷糖递过来，“你吃两颗，然后深呼吸，或许会好些。”

　　夏旻看着他摊过来的手：“这能管用？这心理作用吧！”

　　俞节：“试试呗，万一有用呢？再说了心理作用不也是作用么。”

　　“行！谢了”夏旻接过来剥了两颗塞进嘴里，然后深深的吸了口气。

　　并没有什么立竿见影的什么感觉，只觉得喉咙里都开始冒着凉气，可是鼻子依然不通。

　　果然是心理作用！

　　“你又在翻汉译英？”夏旻问道。

　　英语和法语差别还是很大的好么！

　　俞节又看了眼他通红的鼻子，顿了顿：“你英语怎么样？”

　　“额，我运气不错，一般都能得一半的分吧！”夏旻答道。

　　作为一个成绩实在不怎么样的学渣，夏旻能在分班时进重点班，源于夏旻母亲十分戳点的威逼利诱。

　　当时，夏旻在画展上看上了一副当代先锋派的作品，便缠着夏母非要买，虽非名家出品，但艺术作品的价格也是不低的，夏母便谈条件说若是在一个月后的分班考试中能考进重点班，就卖给他，若是考的不如意就当交的定金做慈善了。

　　结果谁也没想到夏旻竟然真的就考进了重点班，把肖泽这个托关系进重点班的战友下巴都给惊脱臼了。不过，夏旻的成绩就宛如昙花一现，唯一现过那一次后，就彻底蔫了。

　　后来夏家父母也看出来这孩子在绘画上的偏爱与执着，对于夏旻想走美术生这条路也是支持的，条条大路通罗马，反正美术生在高考时对文化成绩要求也不高，也就随他去了。

　　夏旻对于自己的成绩一向很知足，继续摆着一脸我成绩还是过得去的神情说道：“英语分最好拿，基本都是选择。你是不是很喜欢英语啊？看你昨天在写，今天又再写，这对英语提高很有帮助？”

　　喜欢英语？这真是个误会。所有科目中最不喜欢的就是英语了吧，因为小学时，自己就总是把英语与法语搞混，英语成绩是最差的。

　　俞节：“........没有，这是法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