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樱花树下埋着……》Ruii

2、第 2 章

　　“没什么，只是好奇而已啦。”立香不慌不忙地回头笑道，“听弟弟说镇上来了位侦探先生，挺好奇的，就缠着他过来啦！”说着，便仰起头来，眼睛眨呀眨，心里留着警惕，大大方方地模仿人类少女好奇的神色瞧着对面的男子：对方着一件深棕和服，外披一件烟灰色外套，搭一条深红围巾，扣一顶玄色软帽，捏一杆细长的银色烟枪，细细的白烟从顶端飘起。
　　虽说是一身老头子打扮，却打理得整整齐齐，让人找不出散漫感，反倒与透白肌肤和雪白头发十分相称，将本应显得苍白的他衬得更加英俊。
　　当然，若只是个好看的小白脸也就算了，刺到立香危机感的就是对方的眼神——鎏金的双眸中虽满溢着戏谑的笑意，但是这笑意却并未到达眼底，只是浅浅地浮在表层，而眼神之下的意味就不得而知了。
　　但是这烟味无论如何都让人喜欢不起来。她在心里默默地咒了一句后笑脸相迎：“话说侦探先生，我有个问题呢？”
　　“请讲。”
　　“您方才提到的‘魔法使’……难道您还会变魔术吗？”
　　“小姐。”对方不疾不徐地吐了个烟圈， “明知故问还是算了吧，既然都是同行……这种温吞的试探就免了吧。”
　　“不敢当，不敢当。我俩只自己胡乱修行……罢了。”察觉到是势头不对，藤丸立马跳出来缓和场面，却被立香踢了一脚，才咽下了重要的头衔，“姐姐她就是这样啦，好奇心一起来，什么都拦不住啦，真是失礼了。”
　　“无妨，无妨。”侦探吐出烟气，表情模糊了些。
　　唔，基本上，没有说谎，但又没有说出所有的话。
　　也算是正常，毕竟是初次见面，谁又能放得下戒备心呢？
　　“在这儿站着说话也不方便。”侦探摆手邀请道，“这家店的咖啡和点心还不错，如果不介意的话，我们就进去聊吧。”在看见少女面露一瞬的快活神色后，他又补上了一句：“我请客。”
　　“哎哎，这怎么行。”“非常感谢！”
　　咕哒咕哒二人组，分歧出现。

　　【这么随便答应真的好吗？】
　　【反正都是要调查的嘛！面对面聊天来确认目的也没问题啊，还白送一顿下午茶，多好。】
　　【总感觉你被食物收买了啊。你稍微掩饰一下啦！他似乎还没发现你是妖精，要是发现了的话……】
　　【没关系，没关系。一般不会想到有我这样的妖精啦，而且现在正好是花期，他要是图谋不轨的话，收拾掉他绰绰有余。】

　　“这么说来，还没有请教二位的名字。”
　　“藤丸立香，我们俩都是这个名字哦。觉得不方便的话，叫我立香，叫他藤丸就好。”
　　“嗯，你们的父母也真有意思啊。”男子露出了玩味的笑容，收起了烟斗：“那么，请吧。”

　　“我能冒昧地问一句，唐泰斯先生为什么来这个乡下地方呢？” 呷了一口加了牛奶的咖啡后，藤丸伸手去拿方糖，却和立香的手撞到了一起，他不得不停手让步，顺便向对面的人发问。
　　“如果我说是来避难的，你会信吗？”
　　“不信。”立香此时已经抛弃了咖啡，开始转战桌上的玛德琳小蛋糕。
　　怎样都要吃回本啦！反正是他的钱你客气什么！
　　他似乎在少女的脸上读出了这样的话，不由地耸了耸肩，有时候，他觉得立香比自己更像个人类。
　　“能让我听听理由吗？”埃德蒙不在意地抿了口咖啡，又放下，雪白的瓷器间传来小而清脆碰撞声，视线却从帽檐下方刺了过来。
　　“女人的直觉哦。”
　　“从我的职业角度来说，用感性去判断一件事的正确与否并不值得称赞，立香小姐。”
　　“那我就用直觉再来推断一下好了。”立香抬头，擦了擦嘴巴的残渣，蹙着眉咽了一口自己的咖啡，对上那双琥珀色的眼睛，“唐泰斯先生很厉害，各种意义上的厉害，不可能落到被人追杀的地方，你到这里来，不是怕麻烦，就是……
　　“在找什么东西，一件对你而言非常重要的东西。啊，我说对了吗？”
　　“这是基本的套话手段呢，小姐，你不考虑一下读心术这种更有效率的事情吗？”
　　“听上去就是个犯规的东西呢，看得出来您经常用啊。”
　　“不会用，也没有必要用，毕竟很多东西可以直接通过思考获得，所以没必要做无益的消耗。”埃德蒙托起了腮，晃着手中的烟管，先前眼中的锐利不知为何消散了，“希望，耐心，观察能力和思考能力，我认为这些都是不可多得的宝物，也是十分珍贵的魔法，可以让我们知道许多事情……”
　　“比如？”
　　“比如立香小姐今天是第一次喝咖啡，藤丸君之前喝过咖啡，但是掌握不好方糖的分量，比如你们今天都吃了甜甜圈，但是藤丸君只吃了一个，而立香小姐吃了很多，比如藤丸君觉得女仆装有点微妙，但是可爱的女孩子穿还是很好看的，比如立香小姐非常讨厌烟味，再比如立香小姐打算如果我打算做一些对镇子不好的事情的话，会直接不择手段把我赶出这里……
　　“以及，立香小姐，并非人类，这件事。
　　“觉得咖啡喝不下去的话，还是叫红茶好了，玛德琳蛋糕和红茶很搭，或者是马卡龙配咖啡……怎么，不喝了吗？藤丸君的那份咖啡应该口味正合适吧？”
　　“唔，原来这就是侦探的本事啊，完全没有用到魔法，比想象中的要厉害呢。”将最后一个贝壳状蛋糕送入口中之后，少女认真地注视着侦探的眼眸，“我暂时，没有感受到你怀抱恶意，但是，我的直觉告诉我，你的心里藏着非常可怕的东西，这种东西让我没有办法完全信任你，唐泰斯先生。如你所说，你要是敢对这个镇子做什么奇怪的事情，就让你成为樱花树的肥料哦。”
　　“樱花树下埋着尸体啊……真可怕啊。”对方一边棒读，一边转移视线看向窗外，嘴角勾起，“嘛，妖精小姐和魔术师小鬼在的话，至少不会无聊。”
　　“呵，虽然与职业角度相悖，但是从经验角度来说，女性的直觉，有时候，的确非常准确。”

　　真是的！这家伙别把人当成玩具啊！
　　立香嘟起嘴，而藤丸却开口了：“看样子，唐泰斯先生您的确在寻找着什么……”
　　“果然我的直觉没有错嘛！但是，你并不知道寻找的东西是什么，对吧？不是一般的有形之物，而是‘无形的东西’。”
　　“嘛，一边找一边当做魔法使的修行，偶尔说说自己的观察所得，就被别人称作‘侦探’了，麻烦的事情也是接二连三地找上门来。”
　　“明明看上去一副乐在其中的样子。”
　　“我不否认。感觉不坏就是了，不过解开谜团那一瞬间，心中充斥的愉快，是你们这些旁人无法体会的。”
　　是的，你们也不会明白，看见犯人被揭露的一瞬间，他们的丑恶与慌乱尽显的时刻……
　　内心深处就会回荡起深刻的共鸣。
　　仿佛这样就能知道自己寻找的是什么似的。
　　“这样说让人觉得很恶劣啊。”
　　两人看着埃德蒙扬起的嘴角，不约而同地摇了摇头。
　　“真是，所以说和小鬼聊天真是……”埃德蒙也摇摇头，放松地靠在椅子上，微阖双眼，“如果要问的就这些的话，我能回答的就到此为止了。”
　　算了，接着问下去也没什么意思。
　　立香点去嘴角的蛋糕碎屑，盯着侦探围巾间露出的细碎白肤：“嘛，光看着你这样的‘魔法使’，我就觉得不会有什么好事发生。”

　　“咕啊啊啊啊啊！——”一声从喉咙里挤出的悲鸣狠狠盖过咖啡馆里唱片机的声音，接着便是重物倒地的沉闷声音与几声受惊的尖叫。

　　“我说吧。”与脸色煞白的藤丸和面色凛然的立香不同，侦探用烟枪弹了一下帽檐，露出微笑，“女性的直觉，的确非常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