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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8、楚宫春(十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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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宫书房百年藏书,是个消遣时光的好去处。
屋外秋风乍起落叶萧萧,屋内一椅一榻,两人一起各看各的,柔润似水岁月静好。
偷得半日闲散,楚晔斜卧在软榻上手里拿着书,眼睛却瞄着端坐在书桌前的阿媛。
小姑娘坐得笔直,双手放在桌上端端正正地拿着书看。他也不拘着她,天文地理乃至宫闱秘史都由着她看。
楚晔不禁哂笑,只要是在书房,平时咋咋呼呼的小姑娘难得的安静,嗬,总算有个地方能让她安生下来。这工工正正样子分明是学堂里的孩子听先生讲课的样子,她先生能教成这样实属不易,不知道用了什么方法,才能让猴儿似的人,到了书房便毕恭毕敬起来,像个小学究。
在御书房时便更像换了芯子,肃着小脸,威势十足,正经地很。当然两人独处时偶尔也有那么几回泼皮甩赖。
续玉膏用了月余,阿媛的手已大好,偶尔也能提笔写上几个字。
她的字迹亦很让楚晔意外,不是女儿家簪花小楷而是狂草,游龙惊凤自成一体,张狂之极,若不是亲眼所见怎能让人想到是出自姑娘家之手,不知又是临摹谁的?怕是当初她口中惊才绝学的先生吧。如今虽腕力不足,但也看得出是下了苦功夫的。有这样聪慧的学生他先生定然是欢喜的。
“我先生啊,只比你稍大几岁。”这话犹言在耳,让人的心重重一跃。
阿媛感觉到注视的目光,回过头来,四目相对,俏脸腾地红了,见他起身走过来,飞快地收拾好书本,匆匆说了声:“我走了”,脚底抹油转身便跑了。
阿媛出门没多久,楚晔便追了上来,不由分说揽着人足尖一点上了树,将她压在枝上,目光灼灼戏谑道:“阿媛想往哪里去?”
树干光秃秃地,只有几片枯叶要掉不掉地悬着,下面的人一抬头便能望见他们。
阿媛背靠在枝桠上,一动也不敢动,生怕一个不留神掉了下去。
楚晔低低地看着她,两人鼻尖相抵,呼吸交缠
阿媛身体仿佛被钉住,长睫轻颤,眼神向一侧游移,手被大掌团住移至滚烫硬实的腰腹,一声轻笑,树桠胡乱晃动起来,阿媛心中一慌抬手紧紧地攀上他的腰。
楚晔身子一僵之下,伸手将她牢牢扣在怀里,一记深吻,几乎将人呼吸夺去……。
最近上早朝的众臣们发现,皇上坐在龙椅上会时不时地摸唇作出一个诡异的笑容。原本时常阴着脸,不拘言笑的人,突然成了这副模样了,众臣们有些毛骨悚然,更加小心办差。
今日大家七嘴八舌讨论的是溯燕三皇子燕卿容的来访。
溯燕前段日子与大业打得火热,来珉楚何干?
众臣还没论个明白,溯燕三皇子燕卿容已高调入楚都了。
燕卿容十五时便美名远播,如今已有十七,正是“陌上谁家年少”的风流年纪,坐车入楚都时,掷果盈车整个楚都沸腾了。男女老少都上街一睹他的风采,整条大街围得水泄不通。
御书房内,燕卿容正极力游说珉楚国以卖粮为名实则售卖马匹给溯燕。
燕地寒冷不宜马儿生长,倒是珉楚西北之地,草场肥沃养了无数战马。
楚晔瘫着一张脸任凭燕卿容说得唾沫横飞,心里却想着当初在集雪阿媛说见过燕卿容,不知两人是否认识相熟。
刘顺探头探脑地往屋内张望,被楚晔看见,一记冷眼扫来,刘顺背后被人推了一把,跌进书房,只好硬着头皮禀报:“皇上,云媛求见。”说到云媛二字,口齿含混不清,低不可闻。
楚晔眼皮跳了跳,今日她不是被他诓着去宫里的书房么?怎地又来了?
抬眼瞧见,门外有一个身穿月白衣衫的少年,脑子还没想清楚要不要让这个麻烦进来,心里已舍不得让她站在风口中等候,口中遂道:“进来。”
阿媛进来规规矩矩地行了礼。
楚晔一看,来人穿了一身月白色翠竹绣纹长衫,戴着天青色玉冠,束一条五色彩涤,玉面红唇姿容潋滟让人一见难忘。
衣衫针脚绣纹都很熟悉,是母妃为他做的。深宫寂寥,闲暇时母妃就爱给他做衣裳,每次一做便是一大一小二套。从小到大,一直到成年都有给他做。这件就是给他十三四岁时穿的。可母妃没想到,过了七岁他便出了宫,再也没能穿这些衣衫了。如今阿媛穿着……嗯……甚好……。
嘴角不经易地向上微勾,却见阿媛眼睛偷偷地瞄向燕卿容,刚弯起的嘴角瞬间垂下,咳咳,这是得到消息来看美男的,不是来看他的。
阿媛再次朝燕卿容看去,被正主逮了个正着。
燕卿容一看清来人,顿时脸色变白,目瞪口呆手足无措。接着又像想起了什么,脸颊迅速飞红,越来越红,拼命地调整呼吸想让脸白下去,可脸却完全不受控制成了猪肝色。他自知这一番变幻莫测不可自控的脸色全被在场的二人看在眼里。实在呆不下去,匆匆告退。
人一走,楚晔皮笑肉不笑地问:“他可好看?”
阿媛还在想,刚才那人的脸色太诡异,随口便答:“还没来及细看。”
楚晔恨恨地朝她嘴唇咬了一口,一口犹不解恨还想再来第二口时,刘顺在外报:“各位大臣求见。”
阿媛一听,推开人捂着嘴,赶紧溜了。
燕卿容走在出宫的路上,忽然被一个少年拦住去路。
一张俏脸笑着问:“你认识我?”
心中惊疑不定,什么意思
“认识我,又想装作不认识?”
“……”说对了,燕卿容想:还真想从不认识你。
“得罪我了?”那人狐疑地问。
明明是你大大地得罪了本皇子。
“从实招来,你在哪里?怎么得罪我的?”
燕卿容这时才听出来,那人居然把那件事连同他都忘记了,一时间不禁五味杂陈。虽然他巴不得此事从未发生过,自己也从不认识这个人。但此刻心里却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酸楚,自己时时忆起的事,却居然被人忘得一干二净,一如被风轻轻一吹就散的薄烟,了无痕迹。
“你忘记了。”燕卿容是肯定的语气,也对,不过戏弄,你这样的人怎么能记得住。那人身边的公子天下无双,自己自愧不如,有这样的人陪着宠着怎么还能想起别人来。
“不是你得罪我,而是我戏弄你?”阿媛有些尴尬,声音软和下来,“既是这样,你躲什么?”
燕卿容定定地看着他,二年未见,身形高了不少也少了些稚气,却还是一会儿凶神恶煞一会儿又软语温存,泼皮无赖的样子跟以前一模一样,哼,更甚往昔。
“阿媛。”楚晔三言两语打发掉大臣,便急匆匆往出宫的路上走。果不其然,看到两人正在说话,燕卿容神色更是玄妙。
楚晔一手揽上阿媛的腰,问:“三皇子还有事?”怎地还不走?
燕卿容看到二人亲密的样子,像受了奇耻大辱,跳开一步指着阿媛道:“你果然……哼,当年我以为你年纪尚幼不懂事,才会如此,想不到你如今更是公然……哼!”
“当年我怎么了?”阿媛好奇地问。
燕卿容忽地又红了脸,吱吱唔唔答不上来。
楚晔的脸色更是沉了下来:“刚所议之事,朕与大臣商量过后觉得实不可行。礼部已为三皇子安排好驿站,三皇子可早些去歇息。”
这番明着撵人的话,终于让燕卿容记起今日来访目的,冷静下来道:“莫不是楚皇早已跟观福楼达成协议?”说完目光转向阿媛,扯着嘴角嘲讽道:“小公子,真是好手段。”小小年纪招惹了一个又一个。
阿媛见他不过两三句话便面有讽色,便不依了,一样的嘴角一扯嘲道:“那是自然,总归比三皇子好上那么一点点。大业盛产粮食,溯燕避开合作的观福楼倒来珉楚买粮,还想以买粮为名实则购马,这等挂羊头卖狗肉的事,三皇子当大业是傻了还是当珉楚傻了,亦或当这全天下的人都是傻的么,看不出你这掩耳盗铃的蠢样?!”
俐牙利齿字字诛心,燕卿容被她气得差点吐血,一张俊脸青了又白,白了又红,红了又青,恰似元宵节的三色走马灯。
可那人说到兴头上依旧不依不饶:“哼,要何协议?溯燕好生无耻,前脚刚收了观福楼的银子,后脚就来招兵买马?燕究竟是想对付谁防着谁?三皇子高调入楚是想挑拨楚业两国关系?你父皇可知道你这番所作所为?”
“大公子可又知道你这番所作所为?”这人从个人的人身攻击上升到了家国的高度,终于让燕卿容稳了心神停了变幻的脸色,冷眼地盯着楚晔揽在她腰间的手。
“你说什么?”阿媛不解。
“三皇子误会了。”楚晔对阿媛说,“你先回去。”
阿媛看着楚晔一副不容商量的样子,只好悻悻地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