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长门》就是凉薄

6、第五章

　　-一口气跑了五圈，差点在操场上晕过去。
　　-……怎么突然这么想不开？
　　-我也不想的。昨晚女朋友生气了！她要跑步，然后强制性要求我一起跑。
　　-……[安慰]。
　　-我已经跑得够慢了，喉咙还是有点痛。不过幸好，她不会再逼着我跑了。
　　-她说的？
　　-对啊，心疼了。
　　……

　　许婹早上醒来的时候觉得自己好像是被压在山底下的孙悟空，整个人都不好了。睁开眼一看，才发现原来压着她的不是山，是以傈这个胖子的胳膊和腿。
　　“哎。”许婹推了以傈一下。
　　“嗯，怎么了？”以傈迷迷糊糊地应了一下。
　　“我要被你压死了。”
　　以傈没有反应。
　　许婹叹了口气，把以傈的胳膊和腿从自己身上搬下去才爬起来。刚坐起来就觉得天旋地转，差点砸到以傈身上。许婹摸了摸额头，然后叹了口气。
　　每年都这样，烦都烦死了。
　　许婹爬起来，跑到洗手间洗了个脸，然后看了下卧室里依旧睡得死死的以傈，纠结自己是先去把早餐买回来还是先去医院。纠结来纠结去没有纠结出个结果，许婹决定先把以傈这只猪从床上挖起来。这个决定的结果是以傈顶着个乱糟糟的鸡窝头，坐在床上，一脸不满地盯着许婹。
　　许婹从柜子里翻出根温度计看了下，也没有看以傈一眼，“快起床，你上班要迟到了。”
　　以傈还是坐在床上幽幽地看着她。
　　许婹把温度计夹在腋下，拿过手机回信息。
　　以傈终于在上班的时间越来越迫近的时候冲进洗手间，乒乒乓乓一顿收拾。临出门的时候一把夺过许婹手里的温度计看了几眼，说：“不错不错，比去年好点。”说完一溜烟跑了。
　　许婹笑笑。39度5，可不是比去年好吗？
　　许婹烧得脑袋晕晕的，起身准备收拾收拾去医院挂个号看个病，就看到刚出去的以傈又急冲冲地跑回来了，把一份早餐和一袋药丢到桌上，又急冲冲跑了。
　　许婹还没来得及反应，手机震动了下，点开一看，是以傈发来的语音：“把早餐给我乖乖吃完，要是让我发现你没吃你就死定了！”
　　以傈估计是边跑边说的，喘气的声音很明显，还带着呼呼的声音。
　　许婹笑了笑，乖乖把早餐吃完，然后出门打车去医院。
　　每年都是这样，回来的第二天起来绝对会发烧。这么多年下来，许婹都已经习惯了，现在都快烧到40度，许婹还觉得自己神清目明。
　　棒棒哒。
　　神经病！
　　不过许婹很快就发现自己高兴得太早了。许婹出门的时候刚好是早上上班高峰期，路上都是人都是车。太久没回来了，许婹都已经忘了这里高峰期的恐怖了。被塞在路上的许婹是后悔不已，痛苦万分。本来就晕车，再加上司机不知道是不是吸烟还是什么，车里一直萦绕着一股不知道什么味道。
　　许婹觉得自己真的是要死在这路上了。
　　一下车许婹直奔厕所，吐了个昏天黑地，那一瞬间许婹都以为自己把内脏都吐出来了。洗脸的时候，许婹都已经看不清镜子里脸色白得可怕的人了。
　　刚刚还在感叹自己神清目明，这下好了，脑子跟糊了浆糊一样……
　　“许婹？”
　　正当许婹脑袋昏昏沉沉找医生的时候，身后传来熟悉的声音。
　　许婹回头，恍惚之间觉得那人很眼熟，却怎么看不清他的样子。许婹晃晃了脑袋，睁大了眼睛想要看得清楚一点，却突然间眼前一黑，失去了意识。
　　“许婹！”

　　“嗯，我在医院……朋友病了，她一个人，下午帮我请个假，有什么事等我回去再处理……”
　　迷迷糊糊间有熟悉的声音在耳边萦绕，许婹睁开双眼的时候，入目的是一大片白色，好一会许婹才反应过来那是天花板，自己在医院外面晕倒了。
　　“诶，你醒啦？哪里不舒服？右手不要动，吊着点滴。”许婹挣扎着要坐起来的时候，旁边有个人扶了下，还十分体贴在身后垫了个枕头。许婹觉得自己大脑应该是当机了，盯着那个人看了好一会都没反应过来他是谁。
　　“许婹？”那人在许婹眼前晃了晃手，看许婹呆呆的，不禁笑了笑，说：“怎么啦？不认识我了？”
　　“萧穆？”许婹揉了揉太阳穴。
　　“啊。”萧穆应了一声。
　　“你怎么在这啊？”许婹还有点没回过神，愣愣的。
　　“有个同事不舒服，我送她来医院，然后就在医院门口看见你了。”萧穆说：“还好我看见你了，都不知道你怎么照顾自己的，都烧昏过去了。”
　　许婹觉得自己整个人都晕乎乎的，说：“每年都这样，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晕过去大概是因为来的路上塞车，晕车吐的。”
　　萧穆张了张嘴没说话。
　　许婹靠在枕头上，说：“你手机响了。”
　　萧穆看了一眼，直接挂断了。
　　“快到中午了，你饿吗？我刚给你买饭去。”萧穆刚说完，他手机又响了。这次萧穆看都没看，直接挂断了。
　　许婹看了他一眼，有点恹恹地说：“不想吃，没胃口。”
　　萧穆的手机锲而不舍地又响了，许婹说：“如果你有事要忙就先走吧，我没事。”
　　“我不忙。”萧穆在一旁坐下，迟疑了一下才说：“是师妹。”
　　许婹心里一抽，笑问：“她怎么了？”
　　许婹的脸色还是很白，平凡的脸庞此刻看起来却有点病态的美。萧穆眼光微闪，说：“也没怎样，就是有点烦。她最近也不知道怎么了，有事没事就找我出去。”
　　许婹狠狠捏了下藏在被子下面的手指，若无其事地打趣：“人家美女这么主动了，你不明白吗？还觉得烦。”
　　萧穆看了许婹一眼，没有接话。
　　许婹目光微闪，握紧了左手。
　　气氛突然有点尴尬，许婹有点不安。恰在这时候，萧穆的手机又响了。这次他没有直接挂断，而是看着手机屏幕发起了呆。许婹奇怪地看着他，最后还是许婹推了他一下，萧穆才回过神来。
　　“喂……有……哦，好……嗯，再见。”
　　萧穆收起手机，说：“点滴快打完了，我去叫护士。”
　　许婹看着萧穆的背影，心里有点闷闷的。护士进来拔针头的时候，萧穆没有回来。明明知道他很忙，明明知道他还有个同事也在医院许婹照顾，许婹还是止不住地失望。
　　“护士，我什么时候可以走？”许婹问。
　　护士在收拾东西，说：“烧已经退了，如果没有什么不舒服的话，等下就可以出院了。”
　　“谢谢护士。”许婹说。
　　护士抬头看了许婹一眼，笑了，说：“别仗着年轻就不把自己的身体当一回事。你自己不在意，还有人担心呢。你男朋友抱你进来的时候都快急疯了。”
　　许婹脸一下子就红了，说：“你误会了，他不是我男朋友。”
　　护士看了下门口，笑了下，没再说话就出去了。许婹看向门口，却看到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的萧穆，手里还提着好几个袋子。
　　许婹大囧。
　　萧穆进来把袋子摊开在一边的桌子上，说：“你还病着，多少还是吃点吧。我不知道你想吃什么，就每样都买了一份，你看看你想吃哪份？”
　　许婹拿过一碗粥像小鸟啄食一样小口小口喝了没一点就说喝不下了。萧穆看得有点想笑，说：“你这食量还不如猫呢，怪不得这么瘦。”
　　萧穆把剩下的东西都吃完了，手脚麻利地把垃圾收拾干净。许婹全程就静静看着，也不说话。烧刚退，精神不济，整个人都有点呆呆的。萧穆一回头，看到就是这样一副场面。
　　萧穆一伸手，手背贴在许婹额头，说：“嗯，烧退了。”
　　这一烧似乎把许婹的反射弧都给拉长了，好一会儿才呆呆的应了一句：“啊。”
　　萧穆笑了一下，说：“你睡会吧，晚点我送你回家。”
　　“啊？”许婹抬头看着萧穆，说：“不用了，你不是还有事……”
　　“没事，我下午请假了。”萧穆也看着许婹，笑着说：“你一个人我也不放心，你都能把自己烧昏掉。”
　　“啊。”许婹低下头，没有再说话。

　　医院里人来人往很多人，萧穆去办出院手续了。许婹站在走廊角落了，无喜无悲地看着身边的人或愁眉苦脸，或满脸疲惫。每次处于这样的人群之中，许婹都觉得自己是个画面外的人，与四周的一切都格格不入。
　　“好了，可以走了。”萧穆提着一袋药回来，伸手在许婹眼前一扬。
　　许婹回神，冲萧穆微微一笑。她脸色还是很白，医院走廊的灯有点昏暗，洒在她平凡的脸上，竟有种岁月静好的美好。萧穆心脏怦然跳了一下。
　　这感觉只是一瞬间的。萧穆看着许婹有些瘦弱的身影，嘴角噙着温柔的笑。
　　“于学姿？”
　　这突如其来久远的名字，许婹好一会才反应过来。一回头就看见一个高高瘦瘦、打扮得很时尚的女生挽着一个西装革履的男子走到许婹面前，女生精致的脸上满是惊讶，“真是你啊？没想到能在这里遇到你，都好几年没有见过了，你变化好大啊，我刚刚都差点不敢认你。”
　　许婹还是有点愣愣的，明显没有反应过来女生是谁。
　　女生笑笑，说：“不认识我了吗？”
　　许婹恍然惊醒一般，低声叫了一声：“班长。”然后就对上了萧穆疑问的目光，许婹解释道：“这是我大一的班长，陆璐。”
　　陆璐朝萧穆伸出手，爽朗一笑：“你好。”
　　“你好。”萧穆跟她握了一下手。
　　陆璐朝许婹揶揄一笑，说：“这是你男朋友吗？好帅哦。”话音刚落，身边就传来两声很刻意的咳嗽声。
　　许婹笑笑，说：“我们只是朋友。”
　　萧穆闻言看了许婹一眼。陆璐明显是不信，眼神在俩人之间流转，有些暧昧，不过也没有多问，而是跟许婹说起了另一件事。“对了，我们打算就这几天找个时间全班一起聚聚。我还在纠结要怎么联系你呢，谁知道今天就遇到你了。”陆璐回头看了下不远处的医院，问：“你们这是刚从医院出来？你病啦？”
　　“感冒而已，没事。”许婹说。
　　“没事就好。”陆璐说：“对了，聚会你要来么？”
　　陆璐很热情，许婹有点尴尬，说：“我就不……”
　　“不对！是你一定要来！”陆璐很坚持地说：“当初你一声不吭就走了，一点预告都不给我们，然后就是了无音讯这么多年。这次聚会你一定要来，不然就是不给我面子。”
　　许婹抿嘴，没有说话，但神情明显还是不想去的。
　　陆璐又说：“你也很久没有跟真真联系了吧？她要结婚了，你就不打算见见她？你们以前那么要好。”
　　许婹诧异地看着陆璐。
　　陆璐一眼就看出许婹动摇了，赶紧趁热打铁地说：“你手机号码多少？留个联系方式吧，我也好通知你聚会的时间地点。”说着陆璐又有些埋怨，“你当初真是决绝啊，微信□□都不上了，手机号码也换了，我们真的是没一个人能联系上你的。”
　　许婹讪讪笑了笑，拿出手机跟陆璐加了个好友，然后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对陆璐说：“我不进群。”
　　陆璐看着许婹，许婹扭头，不过态度十分坚决。
　　陆璐还想说什么，她旁边的男子又咳嗽了一下，话已出口就变成了：“我还有事，那聚会的时候再聊。你朋友还在等你，我们先走咯，拜拜。”
　　“拜拜。”许婹挥挥手。
　　等陆璐跟男子走出一段距离了，萧穆才走到许婹身边。许婹低着头，看不清楚神情，不过可以感觉的出来，她情绪不高。萧穆揉揉她的头发，问：“你不想见他们吗？”
　　许婹说：“本来就没有什么感情，见与不见有什么区别？”言语之间竟然带着不加掩饰地厌恶。萧穆有点小惊讶，在他的印象里，许婹对什么都有点淡漠，好像什么都不在乎，又好像心里藏了一个世界。
　　萧穆笑了笑，没有再问什么，说：“走吧，等会人就越来越多了”
　　许婹看着萧穆的背影，心底有一片哀凉。一直努力去逃避的那段回忆就这么突然摊开在眼前，就一个陆璐，这么一个小小的口子，那些开心的，不堪的，痛苦的，一幕幕就开始在脑海里肆虐。许婹不敢去回忆，那种被扒光了站在众人面前被审视的不堪、不甘与折磨。
　　地铁里人挤人，许婹觉得浑身不自在。萧穆仗着自己的身高，在下一站乘客上下的时候迅速给许婹占了个角落的位置，然后把许婹圈在怀里，隔绝了其他人。
　　许婹脸瞬间就红了。背靠着地铁车厢，面前就是萧穆的胸膛，许婹此时比之前挤在人群中还要手足无措。萧穆却还是以为许婹是不喜欢这种拥挤的环境，说：“就几个站，快到了，再忍忍。”
　　“嗯。”许婹低着头应了一声。因为离得太近了，萧穆的气息就吐露在耳边，许婹觉得自己的心脏都要从嘴里跳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