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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8、108. ...

  •   三月二十五上午,第五鹤和钱伯良准备好送往辽东的货物,清点装船后,由钱武带领百名士兵护送他们乘船北上。

      货船船队抵达天津后,第五鹤和钱伯良带着十来人打扮成普通行商,带着姚善的名贴书信和送给徐启光的礼物进城。他们先找了家客店住下,打听清楚徐启光的住处,随后带人送去姚善的名帖,表示拜会之意。

      徐启光赋闲在家,平日也没什么事,收到姚善的名贴后,很是惊讶。他知道姚善,此妇人在山东登州起兵造反后,紧接着和朝廷议和,然后就没再有其他举动。

      他和她素无交集,怎么现在突然找到他门上来了?

      徐启光也没拒绝姚善手下的求见,给第五鹤和钱伯良回了信之后。他们带上送给徐启光的礼物,于次日上午前去拜会。

      对于徐启光姚善当然不可能只送几封书信,空手套白狼是套不住聪明人的。

      送他的礼物准备得也用心,有两面琉璃镜、一百斤石泥粉、五十张琉璃板、二十匹棉纱布和一台播种机。按照当今的礼数,还写了礼单,礼单上还解释了这些东西的用处,做得十分周到。

      等在待客的厅堂见到人,第五鹤和钱伯良拱手向其行礼,并没有说明自己的官职,只称自己二人在姚军主门下,做些杂事。

      毕竟对于朝廷,姚善在装忧国爱民的样子,如果对外宣称自己在什么部任什么官职,这不是明摆着要和朝廷叫板么。她们军主虽然不怕打仗,但现在还想韬光养晦几年,并不愿意立刻同朝廷翻脸。

      第五鹤将礼单和书信一并交到了徐启光手里,恭敬地笑道:“区区薄礼,不成敬意。”

      徐启光打开礼单一看,便是活了大半辈子见过许多世面,也忍不住暗自咋舌:这些礼物可不薄,不仅不薄,反而十分贵重。

      就说琉璃镜和琉璃板,看描述就知道这是宫中都没有的东西,就算他和西方传教士多有往来,也未曾听闻。那姚善竟然可以随随便便拿出来送礼。

      钱伯良见他看着礼单沉默不语,便笑道:“我们叫随行之人把东西拿来给您过目,如何?”

      徐启光也好奇琉璃镜和琉璃板什么样子,便点了点头。

      然而等看到实物后,他就要把手中的礼单还回去:“礼物太过贵重,在下受之有愧。”

      不知姚善要求他做何事,下这么大的手笔,想来还是不要收的好。

      徐启光为官清廉,淡泊名利,是朝野皆知的。

      第五鹤从座位上站起来拱手行礼,笑着和他解释:“这是我们登州所产之物,并不贵重,请您不要推辞。”

      “这些东西在我们登州,还算寻常。我们登州府衙以及各县县衙、多处学堂和厂坊都用琉璃板安装了琉璃窗,虽然琉璃板还未飞入寻常百姓家,但假以时日,亦不远也。”

      “您若是心中有疑虑,不如看过我们军主给您的信件后再作定夺。”

      徐光启心中震惊,这琉璃板宫中都还没有,登州却已经装遍衙门学堂!

      他立即打开姚善给他的几封信,一目十行看完后,心中微微松了口气。原来并不是什么大事,只是要他写几封名贴,借着他的名贴给在辽东抗夷的秦鸣玉捐送物资。

      不过他也看得明白,姚善未必是忧心朝廷,想结交自己和秦鸣玉倒是有几分可能。

      秦鸣玉部众不多,用不了这么多物资,这几万匹布一多半会换成粮草给其他辽东军做军饷。

      但秦鸣玉要承这份人情,自己从中牵线能得一分功劳、自己也要承这份人情,朝廷和辽东军更要承姚善的这份人情。

      至于姚善要他的历法和农书,他的农书倒是写了几本,历法却没有编写完,他哪里来的历法给她?徐启光心中思忖,总觉得她不是单单想要自己的要历法和农书,她难道是想让自己为她修历法吗?

      姚善偏安一隅,这两年一直没有什么动作,而朝廷如今忙着抗金,再加上朝中党争不断,可谓是多事之秋,便一直没心思和功夫去管她。

      但前几个月她那里的民报流传到朝廷后,朝廷已经有人称她颠倒尊卑、祸乱朝纲、倾覆国统!提议派兵剿灭她,不能继续姑息养奸。

      此时看来,姚善多半图谋甚大啊。

      徐启光搜集了两份民报,因此略微了解到姚善的一些政令。他倒觉得姚善之法和西洋有几分相似,至于惠女抑男,她是女人喜欢行惠女之政也不是不能理解,对于男人们虽然严厉,但和朝廷比,已经颇多惠政,他不得不承认她是个爱民之人。

      而且姚善的民报说得也有些道理:严母便是如此,对待女儿们忍不住体贴爱护,对待男儿就忍不住严厉,只是盼其成材罢了。百姓们就如同自己的孩子,手心手背都是肉,哪里会不真心疼爱呢?天下为父母者,应该可以理解我吧。

      徐启光还真理解了一点儿。

      他冲第五鹤和钱伯良点点头:“姚军主所言皆是小事,我代朝廷和辽东军谢过姚军主。”

      第五鹤笑着拱手:“我们军主一片爱国之心,天地可鉴,若是朝中有何非议,还请您帮忙周旋几句。”

      这句话徐启光没有应下,只是笑了笑:“两位远道而来,不如喝杯茶再走。”

      第五鹤和钱伯良没有推辞,徐启光顺势提起自己曾在民报上看到的新式堆肥法,进而向他们打听起了登州粮食的产量。

      第五鹤和钱伯良知道,但不会和他说。这和财不外露的道理一样,若是让外人清楚地知道登州亩产高于朝廷治下,那朝廷不就把登州当成肥肉,欲夺而食之了么。

      不过登州百姓们过得好得表明一下,要不然不能彰显军主的爱民之心和为政之明。

      第五鹤便笑着说还算过得去,百姓们的赋税得到减轻,已经少有冻饿而死者。虽然还没能让家家户户吃上白面馒头,但已经不用只吃糠了。

      “我们军主还建了医院,也重建了惠民药堂,百姓们看病吃药也比以前容易许多。杨济世等医师正在研究牛痘预防天花之法,等到成功之后,您可以带着家人去登州种痘。”

      徐光启大惊,从座位上噌地站起来,向第五鹤疾走几步,倾身问道:“预防天花?”

      “比人痘更安全无虞,种痘成功之后终身不再得,如今已经进入二期试验。”第五鹤站起来,自信地淡笑,“估计最长半年就能研制出有效又无虞的痘粉,给百姓们种痘。”

      徐启光不禁感叹:“登州百姓们过上了好日子啊。”

      登州的百姓们的确过上了好日子。

      以前一天两顿饭,如今丁税和田税都低了许多,不征辽饷、又无苛捐杂税,麦种又好,收成也不低,农闲时还可以做工挣钱,不再像以前一年到头攒不下几斤粮和几个钱,兜里富裕了,吃得就好起来,许多普通农户都能一天吃三顿饭了。

      而且几乎没人再吃全糠的饼子,再穷的农户都能兑些面粉。

      “这日子是一天比一天好过啊。”栖县刘旺根就着咸鱼烧白菜吃完三个馒头,喝着一碗半稠的米粥,感觉十分满足。

      桌上的孙三娘忍不住酸了一句:“育苗学堂的日子更好过呢,天天有蛋有肉吃还有奶喝,和养千金小姐似的。”

      饭桌上就刘桃一个在育苗学堂读书,过得这样的日子,这话明显就是在酸她。

      刘桃想不明白,明明是亲娘,为啥见不得她过好日子?

      “官吏和女工的日子更好过呢。”她头也不抬,闷闷回了一句。

      孙三娘面上挂不住,刚想提起嗓子骂她,但一想到如今女儿硬气了,只能咽下这口气。

      她看着女儿现在过得这般好,不知道为什么,心中颇有些不是滋味,不得不承认有些眼气。

      自己肚子里出来的,如今打打不得,骂骂不得。

      敢骂一句,女儿敢立刻扭身回学堂。她有地方去,那地方比这穷家更好。

      敢打一下,女儿就可以断绝关系。这是真的可以断绝的,亲长虐待孩子,孩子告到官府,官府就可以做主出具断亲文书,自此以后两不相干。你们不用抚养孩子,以后孩子也不必赡养你们。

      反正军主有钱,养得起几个女娃。

      这闺女好似不是给自己生的,反倒是给军主生的。

      以前世人都骂女儿是赔钱货,可真要让他们舍了这“拖累”,他们却是不肯。

      所以说明啥,女儿现在值钱啊。

      孙三娘心想她难道不想做工吗,她这不是选不上嘛,现在招工都要通过惠民学堂基础考试的,她学了俩月还没通过呢,真是心烦。

      她自己不行,女儿却是个读书苗子,她心中对此又有些得意。

      “谁不想过好日子?”孙三娘嘟囔了一句,“你要是在民报上看到新的找工启事记得和我说一声。”

      “倒是有个新的,我觉得你可以去试试。”

      “招什么工?要求高不高?”

      “官府要盖女子住区,招砖瓦工、厨师什么的。要求不高,勤快肯干就行。”

      孙三娘来了说闲话的兴致,放下碗看向女儿:“建女子住区做什么?”

      “听说军主要给女官吏们、女工们分房子,建好以后若是有剩余可能还会开放给普通女子们购买,无论以后成婚不成婚,都是女子的个人财产。”刘桃说完把最后一口馒头塞进嘴里。

      孙三娘猛吸了口气。

      竟然还给女人分房子!

      “那女子住区要建成什么样?不会一人就分一间吧?”孙三娘好似忽然饮了几口醋,语气又酸溜溜起来。

      刘桃看了眼母亲:“军主对女人几时小气过?当然是独门小院,少说也有三间房的。”

      “你如何得知?”

      “民报上刊登了草图。”

      孙三娘嘴里的酸气登时被穿堂的春风吹散了一大半:“登州的女人真是越来越值钱了!”

      不只孙三娘感觉到女人“值钱”,许多百姓们也都感觉到了女人的“值钱”。

      从小读书不花钱、吃穿不用管,读得好还能给家里挣钱,以后考上官吏还能带契一家子;读得不好,十五岁之后可以去做工,做个十来年工少说给家里挣上几十两银子,比收聘礼还划算。

      百姓们得知婚姻法禁止女子二十四岁前成婚,初时还有些不满。二十四才准嫁人?都成老姑娘了!

      不过后来随着招工啊建女子学堂啊科考啊,以及官府明里暗里进行一些引导,百姓们很快就想明白了:把闺女早早嫁出去,才能得多少聘礼?依照官府律法,二十四岁之后再成婚,闺女能做好些年工,给家里赚不少钱呢。嫁出去了,那可就是给别人家挣钱了,还是晚点成婚给自家挣钱吧。

      而且晚婚好啊,人家名医都说了,女人二十多岁身子骨长好了,生孩子活下来的机会才大,才能活得久。十几岁身子骨没长好就生孩子,容易难产不说,还容易早亡。

      因为生孩子落下病根或早亡了,家里不就少了个挣钱的人,再娶新妇又要花许多钱!

      谁也别说什么“女人都是这么过来的”这种话,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那么怀念过去,那就搬出军主的地盘去外面过以前的日子吧。

      由奢入俭难,以前的日子百姓们是再不想过的。

      因此各地早婚的问题明显改善了不少,有女儿的不愿意把女儿早嫁,想娶媳妇儿的害怕被骗婚。

      一个“钱”字当头,即便没有重刑百姓们也不得不清醒起来。

      别看百姓们没读过什么书,心眼儿可是不少,此前有些狡诈之人同自己闺女或妹妹或从别处买来的女子合起伙来,一起骗男方家聘礼钱。

      成亲后不出三天,新媳妇儿和“娘家人”就带着钱跑了。

      去告官也没用,新式婚书拿不出来,表明不遵守婚姻法,官府不仅不帮忙去追捕骗子还要罚苦主的钱。不只是栖县,莱县、招县和黄县都出过这种事,几地骗婚案加起来少说有十几起了。

      官府是不管的,只在民报上刊登了告百姓书:禁止早婚,务必遵守婚姻法,成婚必须去官府登记新式婚书,以保障双方的财产和其他利益。

      除了在报纸上刊登提醒,官府还派人来各个村镇写宣传语、画宣传图,主要宣传晚婚、少生、不要重男轻女。

      宣传语是展玉梅从民务部官吏和姚善那里收集来的,其中姚蕊贡献得较多,比如:

      “一个不少,四个太多,少生优生,幸福一生。”

      “要想富,少生孩子多种树。”

      “优生优育,利国利民。”

      “生得多不光荣,生得少不可耻。”

      “新农村新面貌,生女更比生男强。”

      “生男不如生女好,女儿自带金银来。”

      ……

      当然不是姚蕊主动献计献策,是姚善从她脑子里巴拉出来的。姚蕊自己生了四个儿子,哪好意思说这些打自己的脸。

      只是这般宣传还不够,姚善还下令今年开始进行先进文明村评比。

      对每个村的女男人口比、今年的新生女婴数量、子嗣超过四个的、女子识字率、适龄女孩是否都入学读书、违法犯罪人数等方面进行评比,每个乡评出第一名。

      评到第一名好处自然是有的,村长能拿到赏钱,官府也会按照每女一百文给此村女村民发钱。

      村长如果连续三年能让自己村子评为第一,便可以升任乡长。

      如今的村子和以前不一样了,不是只一个里长管事。去年就改成每个村除去一名村长,还要有一名账房文书和一名副村长,一般这三人里至少两人是女子。没有女人,官府就会想办法把女人提上来。

      刘桃皱了下眉:“娘,咱们女人是人,又不是货物牲口,怎么能说'值钱'呢?”

      “行了行了,知道了。”孙三娘不耐烦地摆摆手,然后伸手把咸鱼烧白菜往女儿跟前推了推,“赶紧把最后一块鱼肉吃了。”

      刘来福伸到半道的筷子顿了一下,继续往前伸。

      孙三娘拿起自己的筷子敲了一下,不高兴地瞪了眼儿子:“你姐一个月才回一次家,你和你姐抢什么!”

      刘桃吃完,主动收拾桌上的碗筷打算去洗。

      孙三娘一把从女儿手里拿过碗筷,“赶紧回屋歇着去!”

      “我又不累。”

      “读一个月的书才歇一天,怎么不累?”她端着一摞子碗筷盘碟下了饭桌,走出房门。

      孙三娘有再多小心思,心里都不忘一点:闺女现在是读书人,读书人不能做这些伺候人的活计。

      读书人是能上桌坐席、能进祠堂的!

      她能想到女子可以光耀门楣,但刚飞出笼子的鸟,只盘桓了几丈远,还没看过云间景色、领会到天大地大,不必拘囿于方寸之间。

      也许再飞高一点儿她就能明白:以前的男人的规矩不许女人上桌进祠堂,现在许多女子坐高堂,不让上桌咱也不稀罕那污渍满满的跛腿四脚桌,咱可以自己支张崭新的大方桌,想进祠堂咱就自己建亮亮堂堂、万女来朝的大祠堂。

      她们想不到也没有什么,姚善想到了就行。

      支起了桌子的姚善,在三月十八忽然想起来此日是民间传说的女娲诞辰,便打算今年把“祠堂”也建起来。

      三月十八已过,姚善想了想,决定在今年六月初六有女节前一天举行祭祖——祭祀女娲娘娘。

      军主称女娲娘娘是自己祖宗,没什么可反驳的,女娲娘娘还是所有人的祖宗呢。

      姚善的目的当然不只是自己祭祖,而是旨在号召和鼓励所有女子一起祭祀女娲。

      她不让百姓们祭孔、祭祖、祭天那是办不到的,遭遇南京教难的传教士们便是前车之鉴。

      那就不如另立山头,女人们来祭拜自己的天、自己的祖、自己的圣人。

      为在有女节大祭女娲,风声已经放了出去。女子学堂给学生们留了功课,每人要写一篇祭文,正好学一学祭文的格式。

      虽然有两个月的时间慢慢写,但刘桃不是拖拉的性子,在屋里点着油灯,坐在小桌前,一边儿读学堂发的两篇范文,一边儿咬着笔头苦思冥想自己要如何写。

      洗完锅碗的孙三娘看了眼闺女房间,去厨房端了碗温水,手脚轻悄地推门而入:“别熬太晚,喝点水,早点儿睡。”

      刘桃看着母亲用粗糙布满厚茧的左手放下一碗水,不禁叫了一声:“娘。”

      “咋啦?”

      许是孙三娘打开房门的缘故,惹得春夜柔风乍起,吹皱一池春水。

      刘桃低头端起小桌上的碗,闷声道:“没事,你也早点儿睡。”

      “不用管我。”孙三娘摆摆手扭身走出去。

      刘桃握紧笔杆,如今她对于娘又怨恨又忍不住怜惜,似是前世结了冤孽,也不知谁欠了谁,今生偏要做母女。

      想来她们也只有这一世缘分。

      就算她欠了娘的吧。

      刘桃低声自言自语:“娘,我会努力让你过上更好的好日子。”

      好日子啊……

      叹息余音未了。

      第五鹤便对徐启光笑道:“不过是稍稍改善些民生。我们军主爱民,必会尽力让百姓们的日子更好过,不独登州。”

      ——

      莱州府。

      “听说没有,教坊司跑了好几个姑娘!”茶馆里的某名黑衣茶客喝了口茶。

      “跑了?跑去哪里?”

      “还能去哪里?当然是登州了。”黑衣茶客指了指东面,登州那个姚军主不嫌弃女子出身,不管你什么来历,只要能写会算,就能在她的地界做学堂老师,甚至考科举做官吏。”

      “在这里送往迎来看人脸色,哪里比得上去登州谋出身。到了姚军主的地界,任谁也拿捏不住。”

      “我也想送闺女去招县读书呢,管吃管住管穿,一文钱不用花,读书读的不错还能挣钱回来。只可惜招县的育苗学堂人已经招满。”

      “你就不怕你家闺女到了招县心野了?再也压服不住。”对面的蓝衣茶客挑眉。

      “一文钱不给你,人也不回来,你要如何?你看张屠户家的媳妇儿,看着三棍子打不出一个屁,谁知道心里主意大着呢,去了招县,前几个月还往家拿钱,等到今年招县育苗学堂开学,她把闺女接过去读书,直接入了籍、母女俩做了女户,再也不回来了!”

      莱州挨着登州,莱州府的距离登州的招县最近,因此越来越多人知道招县女子过得有多好。莱州府许多女子都想去招县读书做工。

      但有一些“前车之鉴”在前,许多人害怕家中女人跑了不回来,开始防着家中女眷了。

      尤其是那些成了亲还没生孩子的新媳妇儿。其次是那些有妈妈没夫家的青楼女子。

      教坊司青楼已经不许姑娘们外出了,不过这也没啥用。

      “防着就能防住了?你可知那姚军主手下一个叫姚夏的女将军,昨日带了两佰女兵来“寻亲”,一家家青楼扫过去,进门就问:可有姓姚的?”

      “机灵的姑娘只要明白过来大声应答。她便说,既然姓姚,想来是我们军主的族亲,随后带走。”

      “一两赎身银子也不给?”

      “要赎身银子?刀架脖子上了,还要银子,先保自己的项上人头吧。”

      黑衣茶客摇摇头:“姚军主有霸主之相啊。”

      这是百姓们能看到的,百姓们看不到的手段也有。

      登州的盐队联系了附近其他地方的牙婆、稳婆、药婆和师婆等,帮忙和内宅女子们宣传登州的好处,凡是愿意来登州者,请尽力相助,十岁以上,一人二两银子,攒够十人以上给登州官府送信,登州自会有人来接。

      别看许多男人说登州不好,其实很多人想去呢,登州税少啊!不收苛捐杂税!还有惠民学堂,束脩又很低。若是去登州当兵,好处就更多了,管吃管穿,月饷丰厚还不用怎么打仗,去登州当兵远远强于被征去辽东。

      只可惜,登州对于男人投奔十分苛刻,人家不缺男人,不爱要男人,除非你本事大或者随着妻女进去。没本事又不会生孩子、还降不下身段,那纯粹是浪费粮食,姚军主可不想养。

      “霸主?你未免吹捧太过。”蓝衣茶客有些不屑,“不过一介嚣张跋扈的半老妇人。没有远见,只会用小恩小惠招揽些无用的弱女子,手下无英雄,如何逐鹿群雄做天下霸主之?”

      小恩小惠?

      角落桌子前举着最新一期民报阅读的“少年郎”微微放下报纸,看了眼前座那个肥腻得不需上锅、抖一抖就能抖出来二斤油的蓝衣男人,随后目光移回报纸上。

      “即日起,将给在职女官分房或房用地。无论婚否,此房产只属于女子一人所有。女子去世后,有嗣女者,嗣女继承,无嗣女者,房产归官府。所谓嗣女,随母姓之女。”

      若问为什么,民报上也有解释:因为这房产本就是军主给女子的照顾,凭借女子身份得来,再给儿子,这叫吃里扒外。至于随母姓的要求,也并不无理,孩子不随你姓,谁知道是不是你亲生的?你说是你肚子里出来的,军主也看不着。不能证明是你亲生的,如何好让她受你的余荫。

      这等是“小恩小惠”?扮作男子的梁细娘心想,便是亲生父母的恩德也不及也。

      “姚善按语:身为母辈,应当握紧手中的权柄和利益,竭力拂照下一辈女儿,让下一代女儿可以女凭母贵,代代相传。母辈爱而重之,世间女子们才能代代贵重而自由。我会尽力做到这点,希望你们不忘自己女子之身,不忘自己也曾身为女儿遭遇诸多不平和坎坷,勿自轻而轻女,当自重自爱,与我一同托举,让后辈的女儿们得上青云、不堕青云。”

      梁细娘读到此处,喃喃:“爱而重之……”

      春露无由,忽而急来。

      细雨斜斜飞入窗,落纸洇出墨云烟。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08章 1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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