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高水远你快滚》点石成金DscJ

94、告别

　　许逸仙这辈子逃亡的也多，好像从他长大开始就没有过什么安生日子。早些年是跟着许永宁，自己的大哥。

　　有的人为了让他不要那么快懂事，为了让他能够自自在在去干他自己喜欢的事情，为了他能够永远的就这么任性，不受太多的束缚而独自承担下了责任，在他离开之前或是离开之后也半句话都没有说话，半句伤心难受也没有向自己透露过。

　　而有的人是半途插足进了自己的人生大路，一眼就定了终生。只需要自己牵紧了他的手，许逸仙就觉得，这辈子可以跟着他去天涯海角，不离不弃，哪怕身后是深渊万丈，哪怕前方是刀山火海，只需要他一句“准备好了”，许逸仙就敢跟着他走。

　　只是太多时候都是自己走走停停，六年里面的委屈经历过风雨雷电，痛也痛过，疼也疼过，在市井小道里面养出了满身的俗世气质。脱了名字中的仙名，也就这么入了凡尘了，行走在黑夜当中，许逸仙却是忽然间想起来自己刚刚离家出走，连回头路都没有给自己准备的时候。

　　那时候也就是这般寒冬腊月，脚踩在地面上都会陷进去深深的脚印子，冻的耳朵根儿都是僵硬的，手脚冰冷，只身就这么离开了。回过头，送行的除了寒意刺骨，什么都没有，若非要说有些什么，也就是自己身上背着的一个小小的包袱，这一路，颠沛流离，行人二三，皆是擦肩而过的缘分，后来在京城安定下来，多的人在意的或是赢或是输，倒也没有什么推心置腹的人，杨哲算一个，李忻勉强算得上半个，只是再离开，这两个谁也不能来看上一眼，许逸仙也不在意，哼着歌，抱着脑袋，只丢下一句走了，就这么撒开腿，走的平平静静。

　　偏偏与程洵在一起，次次面对的生死关头，他们两个也就是双手紧握，谁也不肯要放开谁。夜晚风大，许逸仙已经习惯了，出了这条街，他和程洵就再无回头之路，许家已经淡出那些人的视线，只要他们两个离开了，自此以后，许家短期中将会翻天覆地，而后，再无风霜。

　　许逸仙原本是安排了卫兰接应他们，现在已经过了这么久，恐怕那个十几岁的小孩子都该等的不耐烦了。千雪国中最为繁华的这条街，哪怕夜晚，也是灯火通明，与千雪某些地方简直就是天差地别，他们只凭借双腿离开得要花费不少时间，当他们离开茶楼的时候，许逸仙就已经感受到了那些隐匿在黑暗中的视线。

　　充满了血腥味，要将人给置之于死地的眼神，只是当今圣上仍旧在楼上他们不好下手，若是他们出了这条街，那就是生死有命富贵在天了。

　　许逸仙倒是没有猜错，才刚刚迈出街口，刀光剑影，就有人按捺不住寂寞，高抬起了手直直把锋利的刀刃劈向了程洵，许逸仙猛的扯过程洵，将程洵给扯进了自己的怀中，反手将剑出鞘，直顶上一击，刀剑擦蹭过闪出冰冷的火花，脆响回荡在天空之上。

　　许逸仙脑后的铃铛也跟着作响，好像是有位乐师正在尽量在这场对战中留下自己的脚印，那群人也不是傻子，提着刀剑并非是没有规章的乱砍，好几次都差一点伤到许逸仙。

　　刚用剑挡下一击，转过头就马上紧接着又是一面锋利，成群的人缩小了包围圈渐渐向两个人靠近，眼看着已经无路可逃，许逸仙偷瞄见程洵面不改色，嗤笑一声，一手扯住了程洵的手臂，眼见有人抬手向自己来，直直提剑猛的一甩，只听兵器声音不停，许逸仙也有些吃力。

　　“还真是烦人。”许逸仙皱起眉头低声咒骂了句，咬咬牙，如果只有自己的话，他现在就可以逃的飞快，可惜呀可惜，自己这不是还搭上了一个大少爷吗？如若是这大少爷有什么伤，自己还真的对不起他自己的良心。

　　他倒是轻松，看上去就像是来这里玩儿的。趁着那些人都被甩开剑没有时间反应过来，他一反手把长剑回鞘，叫了声“美人哥哥，多有得罪！”说罢，他就立马扯过程洵的人，然后将人打横抱起，抬腿踹翻了挡在去路的其中一人“美人哥哥！你抓紧咯！”

　　实际上抱着程洵还是有点吃力的，许逸仙抱着程洵气喘吁吁的躲过那些人扔过来的兵器，稍稍侧头，笑着调侃“美人哥哥，你好重啊。”

　　程洵马上就用那双棕色的瞳孔看向了许逸仙，许逸仙被看的心虚，赶紧抬起头咕噜的咽了口唾沫。程洵用手圈住了许逸仙的脖子防止自己掉下去，转过头看向了自己面前的道路。

　　许逸仙七拐八拐，总算是看见卫兰，卫兰正准备抱怨一下许逸仙的速度太慢了，结果下一秒就看见了他身后穷追不舍的人，赶紧就闭紧了嘴巴，许逸仙直接跳上马车门前的小凳子，整架马车都随着他的动作颠簸了下，卫兰在旁代替他掀开门帘，正巧双手也快要没了力气，把程洵给放下后一转腿，扒上车顶只露出一个脑袋看向那些人，抬起手对他们做了个再见的姿势，然后也进到了马车里头，天色将白，他们就要离开。

　　……

　　辛苦了整整一夜，卫兰将他们两个人放在了距离城门最近的一座废弃房屋里头后就转头离开了，里面住着三五成群的乞丐，对于他们的到来也没有半点的反应，只是各自窝在各自一方干枯的稻草上面静静休息，许逸仙也没有太过于在意，收拾了个干净的地方，又把他自己的外套给脱下来放在了地面上，对着程洵做了个请的动作。

　　程洵微微颔首，迈开腿踩上了许逸仙的外套，屈膝缓缓坐下，许逸仙看程洵的精神不太好，这生活作息健康的大少爷被他这么一搅和恐怕这两天已经是心力交瘁了，他蹲下身，撑着脑袋盯着程洵的脸。

　　程洵见他的模样，抬眸瞧他眼，对着他抬起了手，口中感情不变“过来。”

　　许逸仙噗嗤笑出声，狗腿子的跑过去直坐在了程洵的怀里，屁股不着地，随后抬起头，慢慢用脑袋顶怼了下程洵的下巴“诶！我来了！”

　　程洵眼下一片青黑，把脑袋靠在了许逸仙的脑袋上，一手搂住了许逸仙的身体，把整个人都给关在了他自己的怀里，许逸仙睡眠浅，也不担心那些乞丐会过来偷他们东西，更何况，他们也没有什么东西。城外接应的马车有卫兰办好，他们身上也就是干粮。

　　皇帝说他不会对许逸仙出手，那些人的搜索不敢明目张胆，一时半会是找不到这种破地方来。他们两个人总算可以歇一歇，两个人无论身处何处，都可以相互依偎，相互取暖，就是不知道其他人看见的时候，会不会觉得自己看见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

　　直至夕阳西下，许逸仙才懒洋洋的醒过来，他看着破旧的天花板，紧接着才反应过来，昨夜是癫狂疲惫的，今天算是睡了个好觉。程洵看他起来也就松开了手，许逸仙站起身来伸了个懒腰，“美人哥哥，我们收拾收拾，赶在关城门之前出城，难免守门的会有他们的人，还是小心点吧。”

　　“好。”程洵应了声，就开始收拾他自己周围的东西。

　　许逸仙看他觉得奇怪，看了半天才反应过来“你怎么不站起来？”

　　“腿麻了。”

　　“……”

　　本以为出城后就不会在有什么事情，但是可惜的是，他们两个还没有抵达卫兰告诉他们的地址，就被一群人给堵在了路上，许逸仙真的觉得他们就是一群打不死的蟑螂，无论如何都难以摆脱。

　　哪怕再怎么厉害，许逸仙也觉得自己难以招架，正当两个人被逼入死局的时候，风吹叶动，似有笛声从远处盘旋，有人踏叶而来，长箭破裂虚空，划破天边云卷云舒，直入贼人身躯。

　　随即一身黑红衣袍的将军带着满身的肃杀之气就这么闯进了两个人的视线当中，他脚上靴银饰做响，因为身份，脱了两块玉砖后，身姿反倒轻盈起来，只是眼尾孔雀屏比过去更为鲜艳，看上去状况不错。

　　那些人看见罗離的时候都蒙了下，有的人知道真相，有的人不知道，罗離和这些人的战斗力根本就不在一个层次，很快就为两个人杀出了一条血路，他把身上的包袱扔给了许逸仙，许逸仙打开一看，居然是零碎的银两，“许二公子你先走，我稍后就来！”

　　许逸仙向他道了谢，抓住程洵就奔向了约好的地方。马车旁边有个裹的像熊一样的人正站在那儿，老妈妈跟在他的身后毕恭毕敬，许永宁见到他，半句话都还没有说就开始咳嗽，许逸仙看的揪心的疼，可是又不知道究竟该怎么去安慰。

　　许永宁的脸色苍白，苦笑了下“今日走了，就不知道什么时候又可以再见。我就不让你注意安全了，你就没有听过我说的话。”

　　“哥……”许逸仙抬起手正要煽情，许永宁就后退了一步拒绝了许逸仙的上前，许逸仙顿了下，收回了手，许永宁扬扬下巴，示意老妈妈拿出来什么东西，许逸仙看老妈妈手里抱着包袱，打开后里面是自己的衣物，还有药品，以及那个以及用来藏宝物的小木盒。

　　许逸仙接过后，正要打开，却被许永宁拦住了。此时罗離从后赶来，见人还在此，呼了声“怎的还不走？怕人家追不上来啊？”

　　许逸仙摇摇头，“罗小将军，看你这恢复情况不错啊？怎么，被我哥捡走了？”

　　罗離揉了揉他自己的脑袋“是啊。那天醒来，许大哥就在身边照顾。当然得要还这一分恩情对不对？”

　　谁也没有提起伍淮去了何处，许逸仙看罗離笑眯眯的表情，大概也知晓他会怎么选，罗離和伍淮，注定不会再有什么故事了，许逸仙爬进马车，站在马车外，突然从上头跳下来，一把抱住了许永宁，许永宁被抱的猝不及防，“哥。保重。”

　　许永宁僵硬着抬起手，也道了声“……保重。”

　　许逸仙松开手，也进了马车中。车夫鞭策马匹跑的远，渐渐隐没在黑夜中，许逸仙坐在颠簸的马车上，打开了自己放宝物的箱子，却看见里面多了一样东西，那是个小铃铛，下面还挂着一条挂饰，缝着一路平安的字样，拿来以后，看见里面静静躺着一个短玉笛。

　　许永宁这家伙，还真是……变扭。

　　许逸仙无声的笑了下，把玉笛给拿了出来紧紧攥在了自己的手里，他朝着程洵晃了晃“美人哥哥。下次咱们，得平平安安，健健康康的回来啊。”

　　程洵嗯了声，这辆马车，带着许多人的期望，跑向了远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