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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6、初回许府兄弟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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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逸仙是直接被送进了许家,程洵则是被卫大夫带回了医馆,到了许家门口,已经有不少的奴仆婢女在门口张望,见到马车来了,就首先上来两个穿着灰色以上的奴仆将许逸仙给搬了下来,两个人十分默契,都不敢去触碰许逸仙身上的伤口,一位上了年纪的老妈妈推来木头轮椅,让人把许逸仙给放在上头。
许逸仙坐在轮椅上,抬头看着许府的牌匾被打扫的很干净,甚至在黑夜里都可以反光,就觉得心中有些惆怅,现在的许府比往常更气派了,不过,这兜兜转转还是回了这个地方。
老妈妈把人给推进了自己曾经呆过小半段的房间里,这房间是按照自己卧房布置的,很多东西都没变过,就连落灰都没有,这让许逸仙有些小小的震惊,老妈妈给他铺好了床铺,再多放了两个软乎乎的枕头,说:“二少爷啊,自从您走后,我们这些下人一刻都不敢怠慢,就怕您哪天想家了,回来了脏的没地方住呢!来,二少爷。您在这里躺会儿,刚才我让人抬水去了,我给您洗洗头发。”
当初自己还在家里的时候,许逸仙就与家中的下人关系颇为融洽,后来因为兄长不允许,关系也就慢慢疏远开了,直到离开家,自己那个时候都还没有勇气和这些买回来的仆役多说一句话。现在回来了,反倒被这么惦念,也不知道是在外漂泊太久还是怎么样,自己特别想要抱抱面前的老妈妈。
老妈妈在他离开的时候,脸上的皱纹还没这么多呢。
老妈妈吩咐人,把自己给移到了床上,回了自己家什么都好办了,很多事情也就不需要自己亲自动手了,背靠在软乎乎的枕头上,许逸仙伸手捞起床头绑着的根金铃铛,金铃铛上头刻着歪歪扭扭的长命百岁,还有自己的名字,摩挲着上头的划痕,父母亲当年在他床头刻这些字的场景历历在目。
温热的水很快就被端上来,老妈妈正要给他解开头发时候,惊呼了声“哎哟,这是个什么东西!”她从自己的脑袋上解下来那条鸦青色绑着铃铛的发带,这正是当初程洵坐在桌前,亲手给他串起来的,虽然不麻烦,可好歹也是程洵送的东西,老妈妈给他看的铃铛上面全都是鲜血,外壳已经被摩擦的不成样子,就连铃铛的声音也变得沉钝很多,大概是太脏了,老妈妈有些看不过眼。
“妈妈,把那发带洗洗干净,然后换个铃铛上去吧。”许逸仙吩咐道,老妈妈应声,从旁边的抽屉里拿出个小盒子,把发带上那个坏了的铃铛摘下扔了进去,她把盒子拿到了许逸仙的面前,问:“二少爷,您别怪我多嘴,大少爷说要给您弄个结实的,您怎么还用这种小商贩卖的,容易坏,声音也不脆,坏了您也不扔,全都留在这儿。”
小盒子里面,赫然是十几个坏了的铃铛,有的是不响了,有的是扁了,明明不能够用了,可都还是被完完整整保存在这里,其中年代看上去更为久远的就是一个大概只有小珍珠那么小的铃铛,拿起来已经彻底都不会响了,许逸仙哼着小曲,用手指捻起那颗铃铛,眯起眼睛,记忆里那个人送给他这东西的场景便也就被从脑海中翻了出来,他笑着吟道“三里灯花路,玉笛换脆音。”
老妈妈知道许逸仙也有自己的事,他不愿意和她细说,也就没有继续追问,老老实实按照许逸仙的话把需要洗的东西都给退了下来放在托盘中,她年纪大了,看见许逸仙身上的伤口难受的不得了,边叹着怎么出去趟就换了满身伤,摔成这样是不是就要看不见了,又觉得自己说的太过于不吉利,连续呸上好几声。
卫大夫亲自来给许逸仙换好药以后又让人给他换上干净衣服,叮嘱几句不能够吃什么,不能够做什么以后就准备要走,许逸仙拉住卫大夫的袖子,问:“卫爷爷,我那朋友醒了没有啊?”
“睡着呢。你以为人人都像你这样命大啊。”卫大夫说话从来都不拐弯抹角,死定了就是死定了,晕了就是晕了,只要没说他完蛋了,那程洵就还有救,许逸仙叹了口气,想到程洵说的那句你是神仙你不会死就觉得心里不是滋味,告诉卫大夫程洵救了他的命,要让程洵尽快好起来,才将人给放走。
前后又来了好几拨人,有以前常在一起玩儿的小仆从,也有过往被安慰的小婢女,个个看见他满身伤第一句话都是把他害成这样的人太混蛋了,许逸仙哭笑不得,如果不是程洵拉着他跳下去,自己现在搞不好就化成灰了,现在捡回一条命,已经非常庆幸了。天色渐暗,来的人也变少了,后面就只剩下老妈妈还在身边照顾着自己。
许逸仙张开嘴老老实实喝着老妈妈送到嘴边已经吹凉的汤药,边听老妈妈在旁边絮叨“二少爷,您是不知道,您这一走,我们都给担心死了,就怕您出些什么事儿。这么多天,救命的笛子您也就是吹过一次,这才一次,您就差点回不来了,如若是当时我们旁边无人跟着呢?您下回啊,要是遇到状况,就别硬着头皮上,喊大家帮忙,人多力量大嘛!”
许逸仙当初吹响的短笛是许家救命用的东西,许家家中只有两根,现在也就是自己和兄长有这个玩意儿了。短笛是用千年玄冰的冰再由当今世上手艺最好的人雕刻而成,这玄冰有个奇异之处,就是能够和玄冰融化后的水产生相鸣。
只要吹奏短笛,水纹就会开始波动,越靠近水纹波动越大,许家祖上有位老祖宗曾经追寻过仙法,可惜没追到就去世了,不过在去世之前,留下了两块这东西。
许家后辈就用这东西做成了这救命的东西,代代相传,许家人曾经救下过几个江湖上的忠义之士,那几人为了报答许家,决定永远追随于许家。把装着玄冰水的容器给他们,只要许家有人有危险,水纹波动,至少还能够抢救一下。
当初自己的父母将这两根短笛交给了他们两个,然后,许逸仙就再也没有见过他们。
“哎,妈妈,都过去了,您快别说了。”
哪里有什么可能正好在身边,估摸着是从自己出门开始就跟上了。只是一直都没有出来而已。至于是谁让他们跟着自己的,根本就不用想,这家中恐怕也就是只有一个人更加在意他是否活着,那就是自己的兄长了,想到自己兄长,许逸仙就觉得脑袋阵阵发疼,待他伤口好以后,他一定要走,可千万不能让他见着自己这个狼狈模样,现在的许府……哎。
所以说人不能乱说绝对这个字眼,许逸仙刚刚想完,就听见老妈妈恭恭敬敬喊大少爷的声音。
说啥啥来。
许逸仙没动,只听温润的声音又带着几分疏远,他招招手,让屋中所有伺候的人都下去。
“你倒是还知道回来?我还以为你还在外头和狗抢吃的。”来人正是自己的好大哥,许永宁。
许永宁身上披着厚重的衣服,看来今天外面的温度不高。
人都主动和自己说话了,总不能不搭理吧,许逸仙点点头,装作自己快要睡着的模样打了个哈欠,“哥。很晚了。我想睡了,您先离开吧。你看,这深更半夜的,你身体又不好,赶紧休息去。”
他对许永宁说话总是忍不住会带上几分催促的语气,从小到大,两兄弟的感情好好坏坏,都停在当年一碗美酒上。
许永宁一双丹凤眼里显着几分的不近人情,丹凤眼下的泪痣则就更为这种感觉添了分颜色,他仿佛没有听到许逸仙说的话,坐在桌前给他自己倒了杯茶水,慢条斯理地小抿几口,待是嘴上不干,又说“我派去的人告诉我,你是被逼到跳崖的。”他顿了顿,骂道“真没用。”
许逸仙对他的辱骂已经是习以为常,闭上眼睛活动活动手指,翻了个身把手压在了枕头底下,笑嘻嘻道“那这也不是我想的嘛,哥,你冷不冷,饿不饿,腿酸不酸,要不要我给你捶捶腿啊?”
在当年的那件事发生后,许逸仙就对这位兄长充满了愧疚感,可是许永宁做出的事,也让他有点难以接受,两兄弟感情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已经停滞不前。
如果不是这次还有个人自己必须要救,他断然是不会吹响那只短笛的。
当初父母刚刚过世,他们逃亡过后,姑姑姑父接济可他们,待他们回到京中,贪婪者就暴露出了贪婪者的本性。
在左右抉择当中,许永宁害自己在床上躺了将近三个月,他就非常自然的接手了家中所有的事情,自己也不再去争夺,离开了许家,也离开了这个长到大的国家,这一去,就是六年。
六年什么苦没吃过,都给挺过来了。
许逸仙叹了口气,不再去想过去,两个人沉默了下,许逸仙先开口“哥。你别这么看着我,我知道你心寒。等到我的伤口一好,我就会走,短笛到时候我也会归还的,你别担心我再回来。”
“你还要走?去哪儿?出去给我丢人现眼吗?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这出去六年的时间,什么破事都干过?刚开始的时候要饭,后来去抢劫,再后来去街上卖艺,还好你不是在千雪国的国境内,否则,你就算是活着,我也得给你打死!尸体都不会让你进家门!”许永宁听他说话,整个人都暴怒起来,一拍床板破口大骂,句句都点着许逸仙这么多年来的悲悲喜喜。
许逸仙沉默了下,他知道许永宁肯定会派人跟着他,许永宁说的话,细致到一点一滴都在用刀划开他好不容易结痂的躯壳,露出里面坏透的骨肉。
他刚刚离开家的时候什么都不会,全凭着少年意气,很快手中的钱财就花了个精光,去帮忙干活,太过于笨手笨脚,也无人敢要他,只能蹲在街头讨饭,人来人往的街头,和一个乞丐抢地方,一天下来,就是连个包子都吃不到。
有时候饿的惨了,就去和街上的野狗抢饭吃。抢劫那次倒也不能说是真的抢劫,是被人骗着进了抢劫的团伙,被逮住进衙门的时候,自己也才反应过来,好在只是初犯,念在是被骗,也就没有被关。
少年意气风发,却从不在意前因后果,磕磕绊绊两三年,情况才好转起来。
其实谁没有受过苦呢?苦受多了,只要还有心,肯放下自己的过往,那活照样是滋润的,可能会慢一点,但总会来的。
这么多年,许永宁一直都在派人监视他,看来自己这位兄长从来都没有放弃管着他。
许逸仙觉得,对于他来说,许永宁真的是位好兄长,他听他骂人,也没有多回答半句,偏头看向旁边而不去直视许永宁的眼睛。
“我的好弟弟,你这么多年不学无术。收收心,回来吧。”许逸仙看许永宁的眼睛中尽是疲惫,带着自己的心尖都颤了下,半晌,他才回了句。
“好。”
许家是千雪国皇帝身边的左膀右臂,小时候许逸仙在这千雪国就是出了名的皮,也是出了名的聪明,年纪小小,就可以把一些文官耍的团团转。
许逸仙一走,肯定有不少人前去询问许永宁什么情况,刚开始可以说是身体不适,后面理由可就越发的不好编造。
许逸仙忽然觉得,自己是不是太过于自私,夜里也不知道是谁的轻叹夹进了风里,被吹的什么也不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