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高水远你快滚》点石成金DscJ

31、思念仿若一苦药

　　许逸仙进大狱已经不是什么特大的事情了，那天王思雪从这里面走出去，就再没有出现过，好像那天的承诺只是句玩笑话，不过幸好，自己从来没有指望过他。

　　他靠在窗户下面，这是整个牢房里的光芒来源，可无论早晨还是下午，都不会透出一丝一毫的阳光，只留给这地方潮湿，犹如在提醒所有犯人，永无出头之日。

　　踏的审判结果也下来了，有林大人从中作梗，基本不用想，就知道林大人绝对不会留下他，三日后。执行火刑。

　　就算他认识程家王家，那也太过于遥远，根本不会为了个普通人前来这方，现在距离他要被的日子还有三天。

　　第一天的时候，王思雪又来了监狱里，看他满脸的为难就知道自己没什么活路了，拍开王思雪给他带来的美酒，饮了个酣畅淋漓，抒出骨中郁闷气结，晃晃酒杯，王思雪也与他碰杯，王思雪特意带了根成人手腕粗的香燃烧，半柱香时间，两个人在监狱里把酒言欢，旁边老汉直呼给我喝点。

　　笑的许逸仙腹中发疼，他知道自己要死的时候，格外的平静，总觉得自己的人生不会在这里结束，这么多年摸爬打滚都过来了，难道还怕这点挫折么？

　　王思雪走后，老汉还在那儿替他算，嘴里说着什么，不可能啊，他明明算的很准。许逸仙听言，朝他扔了个酒杯，酒杯穿过一堵墙壁，落在草里，没碎，许逸仙脸颊绯红，铃铛欢快的响着“行了！你别想着你自己的算命了！有空多给你自己算算吧！”

　　老汉该振振有词“我算了啊！老天说我会遇到贵人送我一程！”

　　“你都要死了，是不是说明我就是你的贵人了，给我磕几个响头呗？”

　　“去你的。”

　　下午的时候，林霄萧也来了，她穿着宝蓝色饿衣裳，更显得她犹如出水芙蓉，老汉看的直流口水，牢里牢外都是吹流氓口哨的声音，连常黑着脸的官兵都给看直了眼睛，林霄萧手中拿着的是件暖和的衣服，她柔声柔气的和官兵说，就连半柱香时间都给她延长成了一炷香。

　　许逸仙趁着林霄萧还没进来，赶紧把干净的稻草分别堆在门口，向隔壁的老汉又借了点弄成个能坐下的舒服地方，老汉边呸他，边给他递。

　　林霄萧走进来，许逸仙就坐在地上朝她弯起眼眸“好姐姐，你来啦？”

　　林霄萧温柔的嗯了声，把衣裳递给了许逸仙“赶的急，有些地方绣弯了，弟弟可别在意。”

　　“不会不会！”许逸仙接过衣裳，往自己身上套。嚯，还和那条腰带是同样的款式，布料极为上乘，穿在自己身上，许逸仙都觉得自己变成了王思雪那样的贵少爷，走起路来都巴不得脚下生风“很舒服。谢谢姐姐了。”

　　林霄萧替他抚平衣服上的褶皱，忽的就红了眼眶，许逸仙看着她哭，有些着急走过来朝她做怪像“姐姐，你可别哭啊。我都没哭呢。”

　　林霄萧嚷着对不起，哭的更厉害。许逸仙安慰地把林霄萧揽进怀里拍拍后背，当林霄萧要走的时候，许逸仙穿着新衣裳，背靠在监狱的栏杆上，低声浅吟“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

　　今日一别，怕是往后都不能再见了，老汉看他着实难受，朝他扔了把枯草“你别难受了。我刚看了那姑娘，往后就是大富大贵的相貌，虽然情感剧坎坷，但最后能够嫁个好人家。”

　　许逸仙抬抬眼皮子，对老汉说“借你吉言咯。”

　　“我呸。你个臭小子就是不信我！”

　　第二天的时候，许逸仙还没有睡醒，睁开眼看见外头天都还没有亮呢，就听见有人开自己牢房的声音，坐起身来揉揉惺忪睡眼，就看见一抹明黄闯入眼中。

　　明黄太过于惹眼，还以为是自己看错了，正打算翻个身接着睡大觉的时候，官兵走过来就往自己身上踹了两脚，“醒醒。醒醒。有人来探监来了！”

　　还有谁能来探他？这林霄萧，王思雪都来看过了，程洵也不像是会穿的这么张扬的模样，他坐起身来揉揉脑袋，打了个哈欠，就见明黄已经到了自己面前。

　　许逸仙看向她，顿时就被这个女子的眼神吓得往后退了几步，面前站着的人不是什么特别熟悉的人，自己有可能也就是和她远远对视过一眼，面前满身凌厉的人，就是林霄萧的母亲——凌夫人！

　　凌夫人当初在婚宴上就已经表现出了自己对林霄萧极高的宠爱，想来应该是林霄萧同凌夫人说的他，凌夫人和林霄萧身上的气质截然相反，如果不说她们是母女，许逸仙恐怕都猜不出来这两个人有关联。

　　自己现在是罪犯，面对凌夫人这样满身正气凛然的模样，心底就有些虚，“凌、凌夫人。您早啊。”

　　凌夫人身上的气质扎人，让人不由自主想退缩，许逸仙真是想敬林大人是条汉子，能够把凌夫人给收服，也难怪不是等闲之辈，可以做出那么多的破事儿了。

　　凌夫人红唇微张“你这衣裳是霄萧那小姑娘给你缝的吧？你不用答，我只看针线就知道，这姑娘，连着几天深更半夜不睡，给你连夜缝了这套衣服出来。”

　　她的语气可不太友善，想来很反对林霄萧和自己交往的事情，面对兴师问罪，他只能在旁边陪笑，可不敢造次，当初远远看她就觉得浑身上下都是锋芒，如今凑近，只觉得呼吸的空气中都淬着刀刃。

　　凌夫人说起自己的女儿，并不像是其他母亲那样唠唠叨叨，只是闲话几句就没有再谈，天色将亮，许逸仙被凌夫人的突然拜访吓得没敢睡，他想，自己现在眼底下大抵就是青黑一片吧。

　　门外官兵开始催促，凌夫人手指上染着红色的蔻丹，衬得她皮肤越发白皙，可手上被利器伤害的疤痕和常年拿刀拿剑的茧子说明了她并非寻常女子，只见她弯下腰，在自己耳边歇下所有担子，轻声说“谢谢你。”

　　许逸仙想，这位母亲还是关心着她的女儿。送走凌夫人，旁边直装睡的老汉从地板上跳起来，他打了个哆嗦“我的天。你这小子艳福不浅啊？昨天还是温温柔柔的小姑娘，今天就成这么……呃，这么凶的妇人了？不过长倒是长得挺好的。”

　　许逸仙白了他一眼，说“她和昨天的姑娘是母女关系。”

　　“啊！？你母女都不放过！？”

　　许逸仙觉得如果上天给他一个揍他的机会，他绝对不会放弃。大早上被扰醒美梦，现在只想要安安静静躺下去睡上一场，他躺在干草上，却又睡不着了，脑子里总是浮现出程洵的脸。

　　几天不见，还怪想他的。许逸仙翻了个身，面朝着隔壁的老汉，“哎。”

　　老汉看过来。

　　许逸仙弯弯眼眸，说“如果我可以活着出去，我就去向我心上人告白。”

　　“去呗去呗！大爷支持你，你放心，听大爷的话，你往后的路长着呢！”

　　许逸仙听着老汉的笑声，也不由自主跟着笑了出来，前段时间没有时间细想，现在反正也有大把时光，干脆就胡思乱想。前段日子只把程洵的帮助当成了理所当然，下意识去忽略掉了自己的本心。

　　许逸仙以为自己想的最多的应该是程洵与自己经历的那几件波澜壮阔的事情，谁知，脑海中浮现的，是平日里的点点滴滴，从自己被程洵敲闷棍开始，或喜或悲，或怒或疯，都有着程洵的存在。

　　想到兔团子们递过来东西，许逸仙吧砸吧砸嘴，无厘头说“想吃糖葫芦。”

　　第三天许逸仙迎来了最后一个前来探监的人，不是程洵，而是郭先生。郭先生因为杨澈的死，已经彻底失去了过往精神奕奕的模样，杨哲说过，郭先生从小陪他们长大，两个人的本事大多也都是从郭先生那学习的。

　　郭先生走进监狱，平静的不像话，不是杨哲，面对这么位风烛残年的老年人，许逸仙半句话都不敢说，就怕，这位老人什么时候就真的消失不见了。

　　“郭先生好。”

　　郭先生咳嗽了好几声，才回道“许少爷。外头的人都在传您小肚鸡肠，今天衙门门口可热闹了，四家人都抱着自己的女儿在门口，说等你火化完，尸体成了粉，要把你给交出去，要你和那些女子合葬在一起，共赴黄泉。”

　　这么多天，许逸仙还是第一次听见外头的情况，可这个情况对自己可不算是太过于友好，他的手握着干草，几根干枯的草根从指缝钻出来探着个脑袋“他们想得美，我就是死了，和她们葬在一起，也绝对不会和她们共赴黄泉的！”

　　郭先生知道前因后果，看着许逸仙的模样，拉过他的手语重心长说“许少爷。小姐死的那时候，您的样子我都看在眼里的，你可莫要太过于自责，没事的。没事的。少爷这几天心情比较差，过段时间就好了，到时候我会让他亲自上门赔罪的。”

　　杨哲的性子，上门赔罪，说不准，他看自自己妹妹比看命重要，许逸仙是帮忙看着人，看着看着，一条命就没了。杨哲会消气的可能性有多小，许逸仙都不敢去算。

　　看着许逸仙的脸，郭先生也知道是自己多言，站起身来就又离开了。这是最后一天，想要恶心他的人还是过来了，他朝监狱里的许逸仙做着鬼脸，嘲笑他这辈子都跑不掉。

　　许逸仙把干草揉成团就直接丢在他的脸上，那男人在官兵面前不敢造次，只能灰溜溜离开。

　　行刑当天，风轻云淡，天高地厚。听闻早就在集市门口摆上了火柱台，许逸仙吃着最后的豪华大餐，传说中的断头饭名不虚传，吃了很久馒头青菜的舌头终于结了馋，程洵到了现在还是没有出现，许逸仙想着想着，最后的几口断头饭吃的味如嚼蜡，思念是口苦药，说的当真没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