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十一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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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其他辅政大臣都回去了，吃过晚饭休息了一会儿，夜衍星和陶融醉又到谨身殿加班审核名单。
陶融醉一直神色淡淡，看不出喜怒。
夜衍星心里很乱，看几个名字就看一眼陶融醉，试图通过他的动作分辨他的情绪是好是坏，是不是对康学士的评价生出了怨气。
灯下的陶融醉眉眼如画，他才二十出头，脸上还留有年轻人的青涩，但对着大臣时又有久居官场的积威。他和夜衍星一样，在逼着自己成长的过程中，用强硬的外壳保护柔软的内心。
夜衍星看得入了迷，她努力回忆第一次见他的场景，那个时候他笑起来眼里满含璀璨笑意，看自己的眼神是好奇和期待。六年前的他不会掩饰生气，有时还会在姐姐面前告她的状。
想起以前的事，夜衍星不自觉地露出一丝笑。回过神就和陶融醉肃沉的眼神对上，他拿着笔指了指她面前的名单——就像以前在稷下的课堂上发现她走神，拿着戒尺警告她专心。
但是此刻的夜衍星已经没有心情看名单了，她想和陶融醉一起回忆从前。
“名单明天给逄潞看吧，我不想看了。”夜衍星又变回以前那个发现好玩的事就坐不住的调皮公主，热切地拉陶融醉跟她走。
“事情还没做完呢公主——”陶融醉习惯性地叫出这个称呼，随即意识到夜衍星已经不是稷下学堂里他可以随便管教的学生。这一怔愣间他就被夜衍星带出了大殿。
“我记得偏殿后面有个库房，小时候我进去过那里面，都是些书画器具。不过母皇喜欢番邦进贡的新奇玩意儿，见识过以后就收在那个库房里。我们去找找看有没有我们没见过的东西。”
夜衍星兴味盎然地拉着陶融醉到了封存的库房，这里专门有人打扫，虽然已经封存了好多年，也不见灰尘和凌乱。
陶融醉不想扫兴，跟着她在里面翻翻找找。
“我记得这个，是父君送给母皇的生日礼物，居然被扔在这里。”夜衍星拿着一个已经干瘪的百花画屏，中间编织着很多花枝，虽然花瓣已经失去颜色，但细致的工艺也可窥见制作人的用心。“我还帮父君采过花呢！”
“先皇应该是珍视它的，不然不会保存这么多年。”陶融醉安慰道。
夜衍星撇撇嘴显然不相信他的话，她的母亲有没有这份柔情她还是清楚的。
“这个是什么？”陶融醉拨开盒子上罩着的薄纱，只见一个四四方方，雕刻着精密花纹的鎏金盒，透过镂空的缝隙可以看见放在里面的玉白圆球。
夜衍星围过来，弯下腰仔细地观察鎏金盒，看了一会儿也看不出这个盒子有什么机妙，她干脆把盒子拿起来上下摇动，一动才发现这个盒子的四壁是被机关卡住，可以打开的。
陶融醉本想阻止她换个温和点的方式对待鎏金盒，但看她发现了盒子的秘密，就没有说话。
夜衍星抽/出盒子的一壁，拿出里面的玉白球，摆弄了一下惊喜道：“这是鬼工球！”
看陶融醉表情疑惑，她拿着球边展示边介绍说：“这个鬼工球不是玉做的，是用象牙雕刻成的空心球。你看它里面还套着小球，一个套一个还可以转呢！这个球好像套着十三个小球，因为技术高超难得，才被进献到母皇面前来。”
陶融醉把鬼工球拿在手里仔细查看，果然见它里面交错重叠，玲珑精致。球的表面镂刻着各式浮雕花纹，从里到外由大小数层空心球连续套成，从外表看只是一个球体，但从球心看能看见里面层层叠叠套连相含，而且里面的球具有同一圆心，都可以自由转动。
鬼工球的结构之复杂，工艺之精美，技巧之奇特让陶融醉惊叹。他拿着球摆弄了好久，直到夜衍星看不下去对他说：“太傅，还有其他好东西没看呢！这个送给你拿回去慢慢看！”
陶融醉犹豫道：“可这是先皇的藏品——”
夜衍星不在乎道：“母皇早就不记得它了，你拿回去比放在这落灰有意义多了。”
夜衍星继续打开一个长方形的木匣子，里面用软布垫着，放着一盏雁鱼灯。
雁回首叼着一只肥鱼，鱼腹处开了一道口放置蜡烛，下面是空心的雁肚。这盏灯的设计也非常精巧，整个彩色灯身是透明的，两个灯罩可以自由转动，能调节灯光照射的方向，还能防御来风。雁肚子里可以盛放清水，灯的烟雾经过雁颈融入水中，可以减少油烟的熏染。
这盏灯最合适晚上加班的时候用了，不伤眼睛还美观养眼。
“真是太好看了！”夜衍星小心翼翼地取出这盏灯，她欣赏了一会，干脆把桌上的蜡烛放进了雁鱼灯里。一合上灯罩，才发展这里面还别有洞天。烛光透过透明的灯身映射出来，不再是暖黄色，而是略带蓝色的荧光，这颜色梦幻的像星光——这是人造出来的星光，满足一些实现不了的愿望。
“看呐，太漂亮了！”夜衍星兴奋地拉着陶融醉的袖子，陶融醉微笑着看她，回应她热烈激动的心情。
夜衍星把其他的蜡烛都吹灭，只欣赏这悬在夜空里荧色灯光。
黑暗中，他们两个人都脸朝着这些灯光，寂静中，他们相依而坐，默默地想着自己的心事。
黑暗的角落里，有微弱的光若隐若现，似乎与这灯光遥遥呼应。
陶融醉过去，拨开挡在微光上的东西，找出一卷画轴。
“可以打开吗？”他问夜衍星。后者当然也好奇这画里有什么特别，催他打开。
画纸有些泛黄，大概有些年头了。随着卷轴慢慢展开，一位杏眼弯眉，仪态娇美的女子出现在画面上。看到画上的人，夜衍星恍惚了一下。有多少年了，姐姐原本也是一位天真烂漫、娇如珍宝的公主，可从她坐上皇位，就再没有这样灿烂的笑过。
画上的夜思黎大概才十一二岁，笑容天真娇憨，全是夜衍星幼时的影子。作画的人应该是他们的母亲，她很爱自己的女儿，把柔情和疼爱都融进了画中。
夜衍星看着看着眼睛就模糊了，她依稀记得曾在谨身殿看到过这幅画。后来夜思黎继位，可能看到画就会想起母亲、惧怕社稷黎民的重担，便把画收起来了。亦如她逼自己收起身上的娇气和恐惧。
“姐姐......”画中的颜料也许是混入了荧光粉，在日光下熠熠生辉宛如真人，在夜光里也微光闪闪形象灵动。
画在陶融醉手中，夜衍星身体前倾地看着画。后来眼泪掉下来，她就坐了回去。等擦干眼泪，她望向陶融醉，才发现他正一脸温情和悲悯的看着画。
一种微妙的情绪漫上心头，不同于刚才的思念和不舍，这种情绪她自己也不明白。非要说的话，就是她不想太傅用那种眼神看姐姐，她希望太傅温和的微笑，从容的做事，就算是有愤怒和无奈，也都要和自己有关！
“画给我吧，我带回去放在书房。”夜衍星从陶融醉手里拿过画，低着头慢慢卷好。等抬头刚才莫名的情绪已经压下去了，她对陶融醉说：“刚才看到有个马的形状的东西，我们看看那是什么？”
陶融醉也恢复自然的表情，跟她从角落里搬出一座沉重的铜车马模型。
这个铜车马像是战场上的车型，四匹马拉着一辆车，车上连着一座大伞。这个模型没有什么奇特的，两个人看了半天，决定动手拆开它。
“小心点！”陶融醉提醒她，他检查马车，夜衍星去拿马车上的铜伞，才刚碰到伞盖，整个伞就迅速的转变了一个方向，好像在保护着伞下的人。看来秘密就在这伞上！她想取下伞，谁知伞左右活动就是取不下来，摇晃得狠了，伞柄中突然射出一根钢针，她躲避不及，手背被钢针擦出一条印子。
陶融醉紧张地看夜衍星的手：“疼不疼？”
其实只是一条小口子，也不知出于什么心理，夜衍星蹙眉说：“有点儿疼。”
陶融醉看了看铜马车，决定终止这次寻宝之旅。“先回去处理伤口，我们改天再来库房。”
雁鱼灯和夜思黎的画被夜衍星带走，晚上她躺在床上想之前的奇怪情愫，觉得自己身边只剩陶融醉，她太紧张他才会产生那种情愫。这很正常，她安慰自己，带着陌生的新体验睡着了。
官员名单还是交给了逄潞，她在稷下毕业后跟着陶融醉进入到中书令任职，平时她就跟着陶融醉处理一些朝政上的琐事，审核名单这种活完全不在话下。
晁余庭则在按察使任职，眼下被派去了儋州查访官吏功过和民间疾苦。
他们二人一个在内朝，一个在外朝，历练之后将会成为夜衍星最得力的助手。
官员考核和升迁是朝廷里所有大臣最关心的事，名单初审完去掉不合适的人选，再集体商议敲定最终的职务调动。
作者有话说
第11章 十一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