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戮》七五

8、重逢

　　1938年12月，国民党副总裁汪精卫为首的亲日派集团公开判国投敌。

　　汪精卫将一叠报纸扔在地上，疲惫地坐在椅子上，李凭秋，你说我是不是做错了。
　　司令没有错，李凭秋从地上捡起报纸扔进壁炉，火苗跳了一跳，光的影子在他钢铸般的脸上熊熊燃烧。蒋委员长是不会愿意与共产党讲和的，国民抗日决心虽强而抗日机制松散，根本不可能胜过英美支持的日本。况且，只要说的出口的武器，我们统统落后，只能把性命当子弹用，毫无胜算。
　　识事务者者为俊杰，汪精卫站起来，转过身看着身后的战略地图，我们确实做了那出头鸟。
　　他们背对着，所以汪精卫没有看见李凭秋的表情，他面色沉着，眼中却放射出狰狞的憎恨，火焰感到他的视线，更迅速地将报纸毁灭成灰烬。
　　他从不在意别人怎么说，怎么看，什么都不能影响他。论狠，汪精卫和□□大概也不如他，论坚持，共产党恐怕也要逊他三分。可是从他们投敌的那一日起，他居然害怕得寝食难安，他从没有这样心慌过。
　　要是胡蝶知道了怎么办？
　　她最恨汉奸。他没有觉得自己做错，但他怕她恨他，如果她恨他，他要怎么办，他要如何自处？恐惧让他手脚冰凉，腹中绞痛如同被撕扯开来。
　　他自私地把她翼护在自己的视野里，却不敢去看她。他把自己放在如此靠近自己，却还是躲着她，他怕她认出他。万一她知道自己是这样的人，他就活不下去了。
　　司令，我先出去了。
　　哦对了，今天晚上有个舞会，各国驻华大使都要来，准备好参加啊。

　　无聊透了。
　　在一片高谈阔论中，李凭秋依然靠在窗边。黑云这般深厚，深夜的应酬再虚伪，他们的神也看不见。自己的决定是有自己的考虑，汪司令也一样，与那些满嘴胡诌的人根本没有关系。可是大家却还要摆出一副相互扶持的样子，不同肤色的人，不论心里对对方有多轻蔑，也还是一团和气。
　　李凭秋，你过来。汪司令招呼他，然后压低嗓子嘱咐，这是日本海关的将军及夫人，他们要出去转转，你陪着去，然后安全把他们送上车。这两个人身份特殊，留心点。
　　知道了，司令。答应完后李凭秋就对那夫妇做了个请的手势，将二人引上夜晚寂静的大街，尽量谦恭地做了些介绍，那二人终于上了车，缓缓离开。
　　李凭秋负手站在原地目送他们的车消失，暗暗骂了一句，挥手招呼跟来的两个近侍卫往回走。
　　李将军，我们出来那么久，汪司令会不会怪罪啊？
　　怪罪什么？怪罪我没把大使一个个送回家去？少罗嗦。跟我回去，慢慢走就行了，不用赶。
　　是，李将军。宋解全咽了咽，跟了李凭秋那么多年，关系也算不错了，可他一下命令，即使脑子里持反对意见，身体也会自然去执行，平时看似胆大包天，却连在他背后损他一句也不敢。他叹者气摇了摇头，看来天生命贱。
　　这时他们忽然听见一个声音，这声音飘忽而轻，像是从暗夜偷偷滋生出来的绞杀生物，第一次捕食。
　　李，将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