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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霸道小王拦学路 ...

  •   转眼间,金尉轩来寺内已经数月有余了,初来时是凉秋,如今已到了开冬,寺内的规矩他是知道了不少,可没一样做得妥当,整天除了粘果儿给他添乱,什么也没学会,众僧们看着果儿天天奔波操劳,无一不心疼,可都也没有什么办法,谁让这小王爷谁都不跟,就只跟着这傻果儿。
      这日,牟海兴冲冲地跑去找果儿,果儿正在溪边浣洗衣物,牟海神神秘秘地对他讲:“果儿,你可知道今年师父选几位去金安寺参学?”
      他嘴里说的金安寺,是几省内较有名气的一个大寺,需得从这里步行十几日才能到达,那里每年都会从京城请来修为高深的长老,为附近小寺的弟子们讲经诵道一月,每年各寺的和尚们都挤破了脑袋想去那里参学,可奈何名额有限,所以每寺都只能有几个人挑选出来去,然后再把听来的道学复讲给寺内的弟子们听。
      果儿并没有停下手里的活儿:“几人?”
      “四个人!今年金安寺给了我们四个人的名额!”牟海伸出四个大粗手指头,兴奋地不得了。
      “真的?”果儿一听也是一喜,往常像青檀寺这种小寺,都只能派一个弟子过去,去年派了祚度师兄,他是长老的大徒弟,在经书造诣上颇有些修为,回来之后祚度师兄自诩是见了大世面,听了圣书神禅般的教导,谗得大家都对金安寺的参学心向往之,果儿自然也不例外。
      可他又转念一想,自己年纪小,资历浅,再轮也轮不到自己,喜的劲儿也一下子就过去了。
      见他好像兴致不高,牟海有点出乎意料,这小果儿是寺内诵经学道最积极的,一年三百六十五天,每天都雷打不动地早起晚睡,对师父的教导恪守如一,怎么能不激动呢?
      “唉,”牟海用肩膀碰了碰果儿,“你猜师父这回会选谁?”
      他本是想轻轻碰碰果儿,谁知他身形肥硕,果儿又小巧,差点被他一下撞滑了脚跌到溪水里。
      果儿站稳了脚跟,拿起衣服用力甩着水,“这个我并不知道,想必师父心里早已有数。”
      “嗯,肯定有数了。我只是在想,这次就算轮,也得轮到我了吧。”
      牟海掐着指头算着,寺内没有几个比他大的和尚了,虽然他好吃懒做,可到底年头摆在那里,几年来师父都提了比他年轻的师弟去听经,都让他抹不开面儿,时常成为师弟们的笑柄,此番若还是不选他,他就决意要和师父理论一番了。
      “牟海师兄,凡事不能太过于强求,咱们就静等师父的安排吧。”果儿见他神色专注,猜到了他心里的想法,拍拍他的手让他放松些。
      果然,这晚上诵晚经的时候,长老诵毕,让所有的弟子们都解散回寮房入寝,只留了严华、慧德、牟海和果儿四人。看着他们被留下,其他师兄弟们纷纷都投来羡慕的眼神,大家都心知肚明,这四人,不多不少,一定就是今年去金安寺的人选了。
      四人都在长老面前端坐着,严华、慧德、牟海三人都面带喜色,脸上抑制不住地兴奋,只唯独果儿还一脸不敢相信的样子。
      “傻果儿,今年选你和三位师兄一道去听经,可好啊?”长老见他瞪大了眼睛傻乎乎看着他的样子,心里觉得好笑,慈爱地抚了抚他的小光头。
      听了这话,果儿才相信这一切都是真的,掩饰不了自己的喜悦,他笑着马上磕头:“多谢师父!”
      四人纷纷都握着手互相道喜,牟海喜得直拍手大笑。
      “嗯吭……”长老把手放在嘴边咳了一声,“不可轻狂。”
      四人才又平静下来。
      出了经堂,四人都开心地跑跳起来,牟海一把把果儿扛在肩头跑着,高呼着:“哦!哦!终于能去金安寺喽!”
      慧德和严华在后面也乐呵呵地,严华叮嘱着:“你小心些,别把果儿给摔了。”
      慧德摆摆手,“不能,就他那一身肥厚,摔下来也是个大棉垫子,伤不着果儿。”
      果儿在牟海肩上被颠得一上一下,也不说话,只笑得咯咯的。
      回到禅房时,金尉轩已歪在床上睡着了,熟睡中腿脚还会蹬一下,嘴里稀里糊涂一句梦话,手里拿着个半开的木偶匣子,鞋子也不脱,半截身子大咧咧在床外,连被子也没盖,显然是一边玩着一边等果儿,结果等不到就困得睡着了。果儿看他熟睡的样子,禁不住笑笑,给他脱了鞋子,有点吃力地把人扶上了床,枕头垫在脑后,松了绑着的头发,把他的外袍脱了下来,金尉轩的身子松快了不少,咂吧咂吧嘴,四仰八叉地一下子就把四肢都摊开了。果儿去打了水,烧了五成热,用帕子沾了温水,一点一点擦金尉轩的脸。平时不仔细看,如今在灯下,这小王爷安静睡着的样子,还真是一脸无邪。天庭饱满,粗黑的眉宇中间透着一股英气,虽然稚嫩但却已显露一二,浓密的睫毛像是蝶翼,灯光下投出两片阴影在卧蚕的位置,小王爷,是个贵人相,相貌堂堂,一脸正气,以后一定能好好为官,为国为民谋事。果儿轻轻地擦拭,等全部擦完,才发觉水已经凉透了。等伺候好了金尉轩,他给他盖好了棉被,在肩窝处还塞了塞,才去自己洗刷,他进了被窝以后,身上那股熟悉的淡香引得金尉轩在梦中嗅了嗅鼻子,半梦半醒间知道他是回来了,金尉轩才踏实了,嘴里哼唧一声。
      “手……”
      果儿会意,把手给他,两个人手搭着,不一会就都睡熟了。
      次日早上,金尉轩破天荒起了个早,跟着果儿一起去早经,刚一坐下,周围坐着的师兄们都过来祝贺果儿他们四个,果儿都谦和地一一谢过,金尉轩见别人都在给他道喜,心生纳闷。
      “果儿,为何别人都在贺喜?你有何喜事?”
      没等果儿回答,旁边的牟海就探过来说:“这你都不知道,想必果儿还没告诉你,果儿要和我们一起去金安寺听经,全寺只有四个人能去,果儿就是其中之一!对了,还有我,我们四个可是千挑万选才……”
      后面的话没等他说完,金尉轩就问果儿了,“什么金安寺?什么听经?去哪里?去干嘛?你怎么没告诉我?”
      一连串的问题像霹雳弹一样跳出来,果儿显然有点发懵,略缓了缓,答道:“是今年的听经会,每年都会有,算上来回的日子,大约两月有余,寺内师兄弟们,只能选几人前往,此次有……”
      “你?”金尉轩的眼睛瞪得大大的。
      “嗯。”果儿开心地点点头。
      “我不同意!”以为他会为果儿这事,同寺内其他人一样为他高兴的,可让人大为吃惊地,金尉轩当场就撂了脸子,把经书往地上一摔。
      底下一片窃窃私语。
      “什么叫你不同意?长老决定的事儿,轮得着你同意吗?”
      “这小王爷也太独了点,成日里耽误果儿不说,现在这么难得的机会,他也不放过他。”
      “对啊,虽说是八岁,可也太不懂事了罢……”
      金尉轩听着这些评论,气得脸都红了,他抓过果儿的手,拖着就往殿外跑。跑到柿子树下,他气呼呼地问:“你当真要走?”
      果儿不明白他为何恼成这样,只是诚实地答,“听之前去过的师兄说,能学到好些东西,我……我挺想去见识见识……”
      “我也去!”
      “你可能并不知道这其中的规矩,这金安寺的听经,是每年经过甄选的,并非随意可以去的。你认真学经,明年此时,我会向师父举荐你。这次,真没办法,实在对不起。”果儿看他一下子对听经感了兴趣,以为是孺子可教,还有些抱歉。
      “谁要学那破玩意?”
      果儿愣住,发觉自己果然是想多了,小王爷还是往常那个小王爷。
      “尉轩,那你这是为何?”果儿被他抓得手疼,皱了一下眉。
      心里想说一句“我就想跟你在一块,你走了,我就又一个人了。”可转念想想这样说岂不是太没出息了,原本那句话在脑中转了转,到了嘴边,硬是变成了一句“你走了,谁伺候我衣食起居?”
      果儿听闻此言,有点放心似地笑了笑,“你别担心,我走了,你若真离不了人,师父自然会派另一位师兄来照顾你,晚上怕黑,也可让值夜的师兄帮忙点灯什么的……”
      “谁要那些臭和尚照顾,我这些时日都是你伺候着,冷不丁换人,我不习惯!我堂堂一个王爷,岂是随便指个人就能打发的?”
      果儿有点为难,金尉轩见他这副模样,心里大喜,心想这事成了大半了,凑上前去,“我说,要不你也别去了,经书有什么好听的,不如还留在这里,我俩一起玩耍,等我爹爹将我接回时,我讨了你,去王府里做门客如何?”
      果儿摇头,他这辈子,是要做一世这佛门里的人的。
      见说不动,金尉轩有点气急败坏,一跺脚,“反正我同意,你就不能去!”
      说完就怄气跑走了。
      晚上果儿回东禅房时,金尉轩已躺下了,背对着他,听呼哧呼哧的出气声,显然还是憋着气,硬在那里装睡。果儿洗刷了一番,正想上床,却发现床上只给他留了一条小缝,摆明了就是没留他的位置。他无奈地拿了自己的被,正想往外走,却被金尉轩一个翻身,小鹰爪般的手用力地抓住自己的手腕。
      “你去哪儿?”金尉轩的脸上,初来寺里的那股乖戾之气又拧在眉头。
      “我……我以为……”果儿见他这番神情,有点被吓到。
      “你以为什么?我没让你走,你敢走?!”金尉轩气极了,“你就这么巴不得离了我,你跟他们一样,一个个都装着好脸,心里却都嫌着我,都想早点走呢!”
      “不是,我是看你睡了一张床,我没地方,所以我就……”果儿也委屈了。
      “谁说你没地方?你-给-我-睡-地-上!”金尉轩咬着牙,一个字一个字往外蹦。
      果儿知道他这是胡理取闹,心里也有点气,遂没理他,脚步依然还是往外走,可金尉轩死死拉着他,“你敢再走一步,我这就把这整个寺里的和尚全吵起来,到时候,谁也睡不了!”
      果儿气得说:“你——”,本想就干脆不理他,由他闹去,可后来又怕他真得说到做到,把师兄们都闹起来,无奈之下,只能叹口气,躺在冰冷的地上,闷头把被盖上。
      金尉轩这才作罢,躺上床去了。
      屋里沉闷得一点声音都没有,两个人都在被窝里生闷气,这已是入冬的天气,地上凉得结了霜,果儿躺在那里,像是睡在了冰床上,冷得他蜷着身子瑟瑟发抖。
      可那金尉轩躺在床上,心里何尝不是冷的,他心里越想越难过,看这果儿,倔起来的时候,一点也没把他放在眼里。去外面这么长时间,这种大事竟然也没跟他说,还是从别人嘴里听说的,不让他去,他非去,如今他宁可睡在地上,也不愿向他低一下头。这真是个无情之人!从小到大,母亲早早离开人世,没过多久父亲就娶了新夫人,和自己亲近的叔兄弟们,入宫的入宫,上学的上学,府里只他一个毛孩子,好不容易和一个叫晚福的奴才稍能玩到一起,如今又被送到这鸟不拉屎的地方,身旁一个能说话的人都没有。本以为果儿是个懂他的人,谁知道,他才是最无情的……
      果儿迷糊间,听到了床上被子里啜泣声,声音很低很小,像是怕人听到。
      像是被人用竹篾子抽了一下,隐隐痛在心间。
      金尉轩正偷偷哭着,忽然感到被子被人轻轻掀开,他不回头看,一只凉凉的小手抚在脸上给他擦着泪,另一只则搭在他的肩头轻轻拍着。
      “别哭了,尉轩,我不去了。”
      “你说真的?”金尉轩一下子坐起来,眼里虽然还含着泪花,可脸上尽是欣喜。
      “嗯。”果儿点了点头。
      “我就知道你是个有良心的!果儿!”金尉轩一下子抱住他,使劲地拍着他的背。
      果儿笑笑,轻轻地嘘了一声,提醒他不要吵嚷,怕扰了别人。
      金尉轩这才安静下来,他光着脚下了地,把果儿的被扔到床上,推果儿上了床。
      果儿的身体已是冰凉,金尉轩从后紧紧地贴上了他的背,还用手环住了他的腰。
      “你冷成这样,我给你暖暖。”金尉轩头回装了次人,主动照顾起他来。
      果儿躺在他怀里,像依偎了一个小太阳,全身暖洋洋地,他欣慰地笑了笑,闭上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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