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上一个小和尚》相见不易

5、长老真的好聪明

　　倒也奇怪，一路上扫地的和尚，担水的和尚，习武的和尚，没有一个拦着他的。
　　走到大门那里，门竟然是敞开的。
　　金尉轩连想都不想，踏出了门槛，眼前是一条蜿蜒的山间长阶，百米开外，散出几条更为细长的岔道。他闭着眼睛，赌了运气，随便选了看得顺眼的那条。脚丫子蹬蹬蹬，一口气跑出老远。他心里想着，只要下了石阶，就能到有人烟的地方，可那石阶一级复一级，似乎连尽头都没有。
　　跑了一个多时辰，他的腿酸了，口也渴了，呼哧呼哧坐在阶上喘气。
　　听到背后也急急地喘着气，一回头，发现果儿捂着胸口，累得满头大汗。
　　“你怎么跟来了？”
　　“我不放心你。”
　　“不用你管，你要真是好心，就把路指给我，或者干脆带我下山。”
　　果儿气息未定，只无力地摇摇头，为难地看着金尉轩。
　　“那我就继续走了，你别跟着我，就让我一个人死在这荒郊野岭好了。”金尉轩故意说，不是说出家人慈悲为怀吗，一定不会看他落到那般田地吧。
　　果儿喘定了气，缓缓长出一口，“好吧，施主，您若执意要走，就请继续吧。”
　　金尉轩乌眼一瞪，狠狠地“哼”了一声，又开始飞奔。
　　果儿咬紧牙，紧随在后面，继续颠出三魂七魄。
　　又行了约摸半个时辰，金尉轩听得后面的声音越来越远，想是差不多撇掉了果儿，心里一懈，方觉得腿上绑了像是有千斤巨石，疲惫得一步也迈不开了，他坐在一方阶石上，打算喘口气再走。
　　他从旁边几尺高的杂草中摘了一根细长草叶，叼在嘴里咬着玩儿，又逗弄了一会儿丛里的蛐蛐儿，看两只蛐蛐儿在那里打架，咬得正酣，忽然一下子又跳弹开了。近旁的草丛窸动，金尉轩心中疑惑，便凑上前想看个究竟，谁知刚探出身子，就从草间忽的蹦出一只雪白的红眼小兔儿。
　　兔儿生得雪白，耳朵粉嫩，红红的眼睛像是一对通透的玛瑙，四只小爪绒绒地趴在身下，它或许也是因为忽的看见了生人，吓得一下子蜷在原地不敢动弹。
　　不知怎的，金尉轩的脑子里一下子想起了果儿，兔儿那蜷在原地有点畏缩缩的呆样子，像极了果儿。
　　金尉轩手伸出来，那兔儿并不躲，只三瓣嘴儿翕动了几下，依然亮晶晶的大眼睛看着他，手指捏了捏那长长的绒耳朵，暖暖的，还有些颤抖。
　　正想把它从地上抱起来，忽然草丛里一阵大动，猛地跳出一只恶豺！一个飞扑，兔儿的脖颈就被叼在了口中。
　　兔子发不出声音，可是颈骨被咬断的声音却很分明。
　　金尉轩自脚底生上来一阵恶寒，整个人像是被冻住。
　　那恶豺阴冷的眼睛死死盯着金尉轩，利牙一紧，那兔儿的鲜血就汪汪地从齿间涌出，和着嘴里的涎液一大串耷拉到地上。
　　金尉轩不敢有什么大声响，平时的盛气早已消去大半，嗓子眼里像是堵住了棉花，连救命也喊不出。
　　那恶豺弓着腰在近旁绕了两圈，它绕到哪里，金尉轩就面向着它僵硬地转动步子，唯恐它从背后或侧旁偷袭。一个闪失，保不齐他的脖子也就像那兔儿一样的命运了。
　　恶豺的嗓间发出阵阵低吼，前腿开始俯地半屈，后腿力量绷紧，正是蓄势待发之势，像是下一秒就要跃起飞扑，金尉轩吓得要哭出来。
　　说时迟，那时快，恶豺向后一撤，前爪腾空，眼见着血盆大口就要冲他的脖子上来，金尉轩吓得闭紧了眼。以为自己下一秒就要去见阎王了，哪曾想，耳边忽然听到树枝的挥舞声，还有果儿大声的喊叫。
　　睁眼一看，果儿双手举着一根折断的树枝，正对着恶豺。极瘦小的身子，腿抖得像筛糠，连喊出的声间也是颤抖的，可就是立在了自己和那畜生之间，挡在了前面。
　　“小……小和尚，你来救我了！”金尉轩像抓住了救命的稻草。
　　“快！快跑！”果儿急道。
　　“我跑了，你怎么办？要跑一起跑罢！”金尉轩不肯。
　　“我跑不了，我的腿软了，这会子动不了。”果儿眼神里透出无助。
　　金尉轩一看，果儿的脸白得像纸一样，明显得吓得比他还厉害。一拉他的手，竟然是冰凉的，这傻果儿，救不了人，把自己也搭进来了。
　　那恶豺见他们说话的空儿，一个扑身，像个子稍大点的金尉轩扑来，在他看来，这块肉明显大些。
　　金尉轩傻在那里，果儿反应倒是快些，转身抱住他，一下子把他压在地上，恶豺扑了个空，利爪狠狠地在果儿的脸上划了一道，颊边顿时鲜血直流。
　　正当二人马上就要沦为口中肉时，忽听得两下利石迸击之声，紧接着那豺发出极痛苦的受伤□□，双目溅血。
　　果儿往那石头飞来的方向看去，喜得大叫：“严华师兄！”
　　金尉轩也往那边看去，只见慧德、牟海还有一个没见过的高大和尚，急急往这边赶来，想必那高和尚，就是果儿口中的严华和尚。
　　“果儿快往这边来！”慧德忙叫，严华手里提着棍子往这边飞奔，那豺受了伤，又听到人多，吓得赶紧夹着尾巴逃到丛里，连先前咬死的兔子也顾不上叼走。
　　见那畜生被吓跑了，果儿方回了神，可他和金尉轩两个人，都吓得腿软得瘫在那里，谁也走不了路。
　　“小王爷，还下不下山了？”慧德过来扶起他俩，给果儿拭了伤口，娴熟地上了草药，嘴里还不忘奚落，“果儿你也是，他要下山，你让他去便是，何苦搭上自己，幸亏长老让我们三人来看看，要不是他老人家有先见之明，今日想必你们是活不成了”。
　　金泰亨呆在那里不作声，只在心里后怕，且看着果儿被处理伤口时疼的样子，心里很不是滋味。
　　牟海一看这情形，也不等他回答，一边一个搭在肩上，五人正要踏上了回寺的路，忽听到果儿喊了一声：“牟海师兄，等一下，先放我下来。”
　　只见那果儿踉跄爬到咬死的兔儿面前，盘腿立掌，好好儿为它念了段往生咒。慧德看着，也明白了他的心思，招呼两个师兄在旁边挖起了土，一起把兔儿埋了。
　　上山途中，天已渐次黑了，待到了寺内，已是晚课完毕时分，众僧们正打算收拾经书回各自的寮房，见果儿他们回来了，纷纷迎上前关问。果儿的脸被那畜生抓了一道，虽敷了草药，可到底伤口不浅，众师兄们看了都不觉地心疼，心疼之余，自然对那惹事的小王爷不免怨怼，虽不明说，可看眼色也能知晓一二分。金尉轩知道此时他不好再逞强，只好不作声。
　　严华、慧德及牟海三人，带着果儿和金尉轩一起去回明长老，说明了这一路的凶险。
　　长老听了，倒没有惊讶之色，仿佛他早已预料到了他们必经此番波折，且铁定下不了山的。看到果儿脸上的伤，他招招手，唤来了祚度，让他拿来寺内最好的金创药，小心地给果儿换了药。果儿对此自然受宠若惊，对长老谢了又谢，末了，长老让他和众师兄们回寮房休息，只单单把金尉轩一个人留下来了。
　　金尉轩本就对这寺内的人充满敌意，见如今他被区别对待，原先因为果儿因他受伤的那点子内疚又都没了，一副提防的样子，看那老头怎么对付自己。
　　没想到长老也没责怪他，只从柜内取了一件簇新的僧衣，在他身前比量了一下，“从明日起，你便同我寺内众徒一样，一并早起、吃斋饭，诵早课晚课，其他杂事，你同他们分担，不可再有昔日王府的做派。”
　　金尉轩头一歪，“我不穿！这衣服难看得很！”
　　长老倒不与他理论，“明日起，我会命人将你从山下的衣物收起放好，待你下山时再原物归还。你不穿这僧衣，明日是想光着不成？”
　　金尉轩本来坐着，听了这话，噌一下站起来，“我看谁敢动我的东西！我非把他手弄折了不可！”那发狠的小模样，一点也不像是玩笑。
　　长老笑笑，扬了扬手，“去东禅房内歇息去吧。”
　　金尉轩见这么容易就不纠缠了，心想这老和尚也就这点子本事，就也没当回事，哼着曲儿就奔东禅房去了。
　　待他走了，长老背身面佛，深深地叹了口气，“你也该快些长大罢，否则，就太辜负你王爷和夫人的一番苦意了。”
　　闭上眼睛，他的脑中尽是刀马嘶杀声，遂念起了静心咒，直至三更才歇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