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上一个小和尚》相见不易

2、抓住一只小和尚

　　金尉轩翻得前院一阵鸡飞狗跳，有点累了，便坐在柿子树下的石凳上休息，后面的奴才们见他不跑了，也终于歇了口气。没找到那个小和尚，多少有点遗憾，金尉轩手托着下巴，眼睛望向碧蓝的天，白云悠悠溜着步，一排南归的雁儿正列队而飞……虽然秋高就在眼前，可气儿却一时不爽，辜负了这番秋高气爽的好景致。
　　正望着雁儿发呆，忽听得柿子树后院墙后，传来拍打的声音，像是拍的什么厚软之物，“扑扑”的声音虽然不大，可是这院里喧闹后静得出奇，金尉轩听到后立刻就起了疑惑。
　　“喂！那个秃子，后面是什么？”金尉轩随手指了一个正在扫院子的和尚问道。
　　那和尚听到“秃子”两字，动作顿了顿，抬眼看了看这位小王爷，又无可奈何地答道：“禀施主，后面是东禅房。”
　　“唷嗬！竟然还落了一间房没搜!”金尉轩顿时又有了精神，脚底擦着火星儿地就奔后院去了。
　　后院不大，却很整洁，前院尚有专门的僧人扫地，却还有络绎不绝的树叶落在地上，铺了一层，然而后院虽林木不少，地上却不染纤尘，一看就是有人刚刚打扫过的。
　　“扑扑扑……”一个大大的被面搭在高凳上，被子后面藏了一个人，一只被角正被一只小手攥着，另一只小手捏着叉竿轻轻打着。此时太阳早已过了最盛的时候，天边亮晃晃的日光，染了几缕金辉。空气中浮起被拍打起来的细小绒毛，在阳光下四处飞着。
　　“哈哈！抓住你啦！”金尉轩偷偷绕到被子后头，手像小钳子一样一把抓住那捏着被角的小手腕。
　　“啊！”那小人儿看样子被吓了一大跳，不由地小声惊呼了一声。
　　“小秃子！可给我逮着了！”金尉轩狠狠拧起一张小俊脸儿，“快说！刚刚为何在众人面前给我难堪！还去帮那该死的刘溪海，你也不看看我是谁？”
　　被他抓着手腕的小和尚正是果儿，起先大睁着眼睛，明显是被眼前突然蹦出的这个人吓到了，但看到来人是先前那个跋扈的小王爷，喊着“秃子”这样刺耳的称呼，又想起当时那老奴的一副可怜相，不由地垂了眼睛，轻轻挣开他的手，双手合十，念了句“阿弥陀佛”，就要往屋里去。
　　“你去哪儿？”金尉轩紧紧追着。
　　“屋里还坐着热水，我去打些来，给施主洗洗尘。”
　　以为这小和尚一定会跟他锵锵，然后自己就势把事闹大，闹他个天翻地覆。可没想到这小和尚竟一句重话不说，反倒乖顺得不得了，让他无火可发，一拳出来，就像砸在这面前的大棉被上。
　　“别弄了，我不住这儿！”
　　“什么？您不住这？”果儿停了步子，略有些诧异。
　　“我怎么能睡这种破烂房子，我今天来，也就是我爹爹生气了想给我个教训，等他过会气儿一消，一准派人来接我！所以呢，你也别忙活了！”说罢撩开一角被角，大咧咧坐在一张几凳上。
　　“可是，天色眼看着都这么晚了，令尊还会遣人接吗？”果儿倒没计较他说这禅房破烂，反而有点担忧地看了看天，“这青檀山夜间可不能走，石梯又滑又窄，就连我们也被禁止行夜路的……”
　　“啰嗦什么？我说有人来接就有人来接，快，过来给我捶捶腿，跑了一路，腿都酸了。”
　　果儿从小在寺内长大，做得虽是一些粗活，可却从未侍奉过别人，听了这个命令，他抿了抿嘴，没动弹。
　　“你聋啊？我让你过来给我……”没等金尉轩喊完，后边追来的翠环赶忙过来，给他捶了起来，一边看小王爷的脸色，一边抱歉地给那小和尚开脱着：“小师父不是说要打点热水吗，快去吧，正巧我们小王爷也洗洗脸。”
　　小王爷本来想再追究，可看是翠环撅了他的面子，竟也忍住了。
　　“尉轩啊，以后在这寺里，要喊别人‘师父’”。
　　金尉轩哼了一声，又抬头看大雁。
　　“还有啊，早晚作息要跟着寺里的来，别再睡到日上三竿，要听长老的话。”
　　“翠环，你怎么这样唠唠叨叨的，你再去催父王派人来接我。”
　　翠环听了，笑了笑，继续给他的小腿肚儿揉捏着，“王爷这次是铁了心让您在这里静心修养了，怎么会找人来接。”
　　“我不管，反正你们走时，我就跟着走！腿长在我身上，你们谁也管不住！”
　　“好好好，我的小祖宗，谁能犟得过您啊，瞧您这一脑门汗，许是刚刚跑出来的，这秋天傍晚的凉得厉害，仔细别凉了汗。”说罢，从前襟扯下一块帕子，给他擦拭着。
　　那帕子上是冷夜香，是他母亲生前最喜欢的一味香。
　　金尉轩一边闻着，一边让翠环揉着舒服，背靠着软绵绵的大被，才觉得自己困乏极了，眼皮儿也越来越长……
　　“小王爷，一定要好好听师父们的话……”翠环看着那睡熟了的一张小脸儿，眼角竟然噙了泪，摸了摸那圆鼓鼓的小脸蛋儿，悄悄地离去了。
　　金尉轩美美地睡了一个觉，他是被冻醒的，晚间秋凉，山上比山下还要凉许多，他身上还穿着初秋时的薄衣，打了个寒颤，揉揉眼睛，已到了晚上，亮着的只有那围墙外的星点烛光，天空中稀落的星子，伴着僧人们敲木鱼念经的混沌声响隐隐暗暗。
　　我怎么还在这里？父王没差人来接我吗？以为一觉醒来就能舒适地躺在自己那张大床上，没想到醒来还睡在这寒酸的院中，背上靠的还是那粗布面料的棉被。
　　“翠环呢？”金尉轩自言自语地，起身去寻她，可刚在这黑漆漆的院子里走两步，忽然明白了什么似的，一下子犹如被人当头浇了一盆凉水。
　　那丫头……不会随着那坏女人一行回去了吧？就把本王爷一个人丢在这荒山野庙里？！！！
　　起先他是愤怒，气得直跳脚，开口怒骂翠环竟然弃他而去，枉他平日待她不薄，可骂了一会儿，他就觉得没意思了，眼下当务之急是如何尽快脱身，困在这里，他身边一个能用的熟人也没有，那些大秃子小秃子们，一个个跟木头人一样，无论你对他们说什么，他们都只是一个表情，估计一个也用不上。
　　他还是不甘心，他觉得父王不会那样狠心，他待他一直都是刀子嘴，豆腐心，王府里只他一个独苗儿，又是已故的正夫人所生，天天心疼他稀罕他，比自己的命还金贵，怎么这回就狠心如此，把他只一个八岁的孩子扔在这苦寒之地来？
　　他越想越觉得不可能，所以他干脆托着下巴坐在院门口的门槛上，巴巴地等着来人接他。
　　亥时的钟声敲响，树上的雀鸟又是一惊，拍翅飞走，把那树下发呆的小王爷吓得一个激灵。
　　远处传来一阵轻轻的脚步声，金尉轩的心一阵狂跳，竖着耳朵仔细听着，确认那人不是路过，渐渐地由远及近。
　　“你们怎么才来啊！让本王爷好等！”金尉轩不满地大喊，可心里尽是欢喜。
　　　来人提着一盏小灯笼，金尉轩伸长了脖子张望着，心里却越来越疑惑，怎么看这来的人个头那样矮小，好像是个小孩子的模样，不像是府里那些仆人。
　　待来人走近，闪烁的烛火晕着柔和的光圈，把那张小脸衬得圆融融的，行至眼前，他抬起头来，大大的眼睛看着金尉轩，唤了声：“施主？”
　　这一声叫的，可谓是让金尉轩重新掉进了一个冰窟窿，来人不是家仆，金尉轩自然没有好气色，垂头丧眼地说：“小秃子？你来干嘛？”
　　“我给你把东禅房的床铺好，方才你靠着被子睡着了，我一个人挪不动你，师兄们又都在修晚课，我也不好意思打扰，所以我……”话说到这儿，他有些迟疑。
　　“所以你什么？”金尉轩反而想知道了。
　　“所以我也跟着去修晚课了。”老实地答道。
　　以为他会说所以他去找人来帮他，没想到竟是这样，金尉轩顿时气结。
　　“那你就把我一个人搁这大院里冻着？”气不打一处来，小王爷哪里受过这种慢怠？
　　“没有啊，我没有修完晚课就回来了……”果儿见他急了，连忙解释着。
　　“你还真是宅心仁厚啊！”金尉轩咬了咬牙。
　　“施主，进屋吧，我帮你打上热水，你洗洗脚，我给你铺上被褥，早些歇息吧。”果儿把灯笼放在地上，抱起凳上的被子，那被子让太阳一晒，更蓬松喧软了，他一抱，整个人都被山一样的被子淹没了。
　　“施主，可否麻烦你给指下路？”果儿的整个头被被子盖住，眼睛看不见前边的路，礼貌地问着。
　　“行啊，来来来，往左往左，不对不对，往右往右……”金尉轩抱着肩在旁边，故意胡乱指挥着，心里一阵报复的快感。
　　“啊呀！”
　　一声“扑嗵”，果儿一只脚踩入水桶，整个桶，连同旁边的大盆都扣翻了，打湿了裤子和被子，自己也跌倒了。
　　“啊哈哈哈哈！”金尉轩乐得拍手大笑，对自己的成果很是满意。
　　果儿在他的笑声中慌忙起身，把那被子展开一看，地上的尘土和着水，把被子涂了一个花脸，有一个被角还湿答答地往下滴水。
　　起先是闭上了眼睛，深吸了一口气，双手合十，念了句：“阿弥陀佛。”
　　金尉轩暗暗吃惊，心想这小和尚也太能忍了，这样都气不着。
　　谁知心里刚有几分佩服，就见果儿嘴一瘪，泪珠子从闭着的眼睛里滚下来了。
　　这脸色变得比六月天还快，可见佛经里的种种礼束还是不敌孩童六岁原本该有的天真稚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