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华记》虞不渔

74、第七十四章：飞云

　　飞云山地处扬州边界，山如其名，远似仙女，近如座钟，轻云环绕，如梦似境。夏蘅一路欢快而行，步履轻盈，身旁飞过的景物就像是老朋友一样与她打招呼，甚是熟悉。

　　陆酌见她轻蹦蹦跳跳很是欢喜，笑道：“想不到你多年未回飞云山，还认得路。”

　　夏蘅回头看着他，笑得像天上散开的云一样，得意地说道：“岂止是熟悉，这山有多少树，多少草，多少水沟山洞，哪棵树上有几个鸟窝，哪棵草几时发芽，几时枯萎，甚至我脚下的每一个石头有几分高，几寸宽，我都知道。”

　　“你这么喜欢飞云山？”陆酌问道。

　　“嗯......”夏蘅认真地想了想，“好像也不是特别喜欢。我就记得小时候硬拉着杨大哥去掏鸟窝，刚开始他怕顾伯伯责骂，不愿与我胡闹，后来见我爬上了树，他又只好上去把鸟窝端下来。还有玉言姐姐，她小时候其实比我还能闹，只是顾伯母管得严，她才收敛了些。”

　　“那你顾大哥呢？”

　　“他呀......他小时候一直待在青烟谷，回来的时候已经病得很重了，终日卧榻，根本出不了门。不过他是我们这群孩子当中，学识最好的。大概是整天在屋子里烦闷，看书看多了的缘故。”

　　陆酌浅浅一笑，“所以这老天爷必是公平的，你失去一样东西的时候，他必会还你一样。”

　　夏蘅若有所思点点头，又往山顶走，不知不觉走了大半日。换做寻常，她早就开始喊累，喊饿，喊渴了，今日她竟没有喊一句累。陆酌知她重返故地，心中兴奋，便由得她去，自己紧紧跟在她的身后。

　　又行数里，夏蘅忽兴奋大叫起来，指着那不远处山顶之上的一处房舍，大喊道：“看，这就到了！”

　　陆酌抬头一看，那房舍错落有致，清净朴素，似在云端一般。他擦了擦汗，想着怕了这大半日，也不知爬了多高，回头往山下一看，哪里还看得到山下？脚下乃是一层层翻涌的白云，厚却不显重，轻如瀑布一般。

　　“果真是飞云山，名不虚传！”陆酌不禁感叹道。

　　“那是自然！”夏蘅喜不自胜，提步便直奔山顶而去。刚走出两步，忽觉四周不对劲，夏蘅还没反应过来，陆酌刚要伸手抓她，树上忽然扑下来一张大网，立时将她网住。

　　夏蘅发觉自己被网困住，惊得大喊大叫：“谁呀？敢在本姑娘的地盘给我下套！”

　　幸得陆酌反应及时，才没被网住。他定睛见夏蘅在网中挣扎，心头一急，拔出背上被裹得严严实实的那把长源剑便上前想把那网劈开。谁知刚拔出剑，就听到一个似曾耳熟的声音在不远处的林中拍手喊道：“抓到了！抓到了！”

　　这声音一听就是小孩，夏蘅也惊讶地望过去，只见远处草丛里跳出一个少年，边跑边喊道：“远志、辛阳，快过来，顾姐姐猜得果然不错，有人要上山寻我们晦气呢！”说着便左呼右喊，手舞足蹈跑了过来。

　　夏蘅和陆酌同时看向那少年，只见他挽着袖管裤腿，皮肤黝黑，一口白牙，竟是多日未见的小虎。

　　“小虎？”陆酌惊道。

　　小虎一愣，停下脚步，这才发现是陆酌和夏蘅两个。他一脸不相信地看着他们，“陆大哥，阿蘅姐姐，怎么是你们？”

　　夏蘅确定真是小虎，顿时喊道：“原来是你个小家伙！快放我出来！”

　　这时，小虎身后又跑出两个十一二岁的少年，年纪相差无几，高高瘦瘦，耸着肩膀，怯怯地看着他们。

　　陆酌将那网劈开，将夏蘅拉出来，见她没有受伤，方才放下心来。他打量小虎一阵，笑道：“多日未见，小虎兄弟长得壮些了。”

　　小虎道：“这么久了，自然越长越壮。”

　　夏蘅将身上的杂草扒拉一阵，这才空下来想小虎的事。

　　“好久不见！”夏蘅拍了拍他的肩膀，一边笑一边抓着他左看右看。许久未见，她自是有些激动，方才设计网她的事儿瞬间便被抛之脑后。

　　“他们是谁？”夏蘅指着后面那两个少年问道。

　　小虎道：“他们也是飞云派的人，我来的时候他们就在这里了，据说是顾掌门前些日子收的小徒弟。”

　　“哦......”夏蘅点点头，“顾伯伯已经好多年没收徒弟，我原以为他老了不想教徒弟了，没想到几年不见，又收了两个小徒弟。”

　　她走到那两个少年跟前，笑道：“刚刚听小虎叫你们远志、辛阳对么？”

　　远志和信仰面面相觑，唯唯诺诺地点点头。

　　“你们两个怕什么？”夏蘅站得更近了些，吓得他们不由得后退好几步。她微微皱眉，无奈地说道，“我顾伯伯喜欢既喜欢老实本分的徒弟，又喜欢聪明伶俐的，既喜欢有勇有谋的，又喜欢谨慎细心的，可从没听说他会收胆小怕事的徒弟！”

　　陆酌道：“师父收徒自不是看中这些，只要品行端正，在他眼里，都是一样的，没有分别。”

　　夏蘅“噗嗤”一声，笑道：“我自然知道。待到过些时日，他俩定会被养得和小虎一样壮了。”

　　小虎看了看夏蘅，认真地说道：“阿蘅姐姐可是比从前瘦了，看来顾姐姐说得没错，你这些日子一定吃了许多苦头。”

　　“顾姐姐......”夏蘅听到小虎喊这个名字，一时晃神，忽然想起来，问道，“我不是把你交给叶徇齐了吗？你怎么到这里来了？”

　　小虎挠挠头，想了一阵，皱眉道：“你们走了的第二天早上，那个李姐姐忽然拿着一条鞭子把百里家的那位少爷打得浑身是伤。过了一会儿，百里门主也过来打了百里桀一掌，要不是斗南宫两位道长拦着，恐怕百里少爷早就被打死了。也不知怎么的，百里少爷一直不还手，后来闯进来两个黑衣人，把他劫走了。然后李姐姐就去追了，再后来......”说到这里，他欲言又止，似有顾及。

　　“后来怎么了？”夏蘅急道。

　　小虎见夏蘅如此期望，咬咬牙，说道：“我也不知我看得真切不真切，后来叶大哥忽然就被叶门主关在房里。那天我找不着你们，晚上偷偷溜去找叶大哥，听到他和叶门主争执。好像在说什么师伯、良心、罪魁祸首、娶啊嫁啊的，我也听不懂。后来他俩就打起来了，其实也不算打，就是叶门主砍了叶大哥几刀，叶大哥挡了几下。然后叶大哥就跑出了叶家，再也没回去过。既然你们不在，叶大哥也不在，我就自己走了。那天比武听到你们说起飞云派，我就一路找到这里来了。”

　　夏蘅听完，倒吸一口冷气，心中后怕，“幸得你机灵，记住了‘飞云派’这个三个字，否则我可要后悔死。”

　　小虎想了想，问道：“阿蘅姐姐，李姐姐她怎么啦？我还是第一次见她那样，看上去好吓人。你们见到她没有？她没和你们一起回来？”

　　“她……”聂云说的那些话又在耳边响起，夏蘅忽觉胸口一阵苦闷，说道，“她出去走走，过段时间再回来。”

　　“哦，”小虎点点头，表情复杂，也不知是相信还是不相信，忽然神秘地笑道：“对了，还有一个人也在山上，你们绝对想不到！”

　　“谁？”夏蘅问道。

　　小虎眼珠转了转，笑道：“你们跟我来就知道了！”说罢便和志远、辛阳一起走在前面引路。

　　夏蘅和陆酌相视一眼，心中也十分好奇，便也跟着走了。

　　越往里走，便见更多的飞云派弟子在空地上练剑习武，或者除草摘菜。看到夏蘅，他们个个都高兴地围上来。

　　这个说：“阿蘅，几年不见，长高了！”

　　那个说：“阿蘅，越发精神了，师父看了一定高兴。”

　　这个说：“有空咱们切磋切磋！”

　　那个说：“听说你现在本事可不小呢！”

　　一路簇拥，好不热闹！

　　还没到门口，忽听见门后面传来一阵追喊：“大哥哥，大哥哥，你走慢点好不好？我跟不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