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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霜花(上) ...

  •   01

      又是人间四月,芳菲满城。

      小贩沿街叫卖,花娘倚楼娇笑,烈烈阳光追随着辘辘行来的车马,洒落在街道两旁的茶楼酒馆,绘出满室的喧嚣。

      戴着斗笠的白衣人走进茶楼,在窗边的空位坐下,周围嘈杂声响,他却静若寒潭。

      茶楼伙计见多了行迹古怪的江湖人,看他遮掩样貌也不以为意,摆出笑脸迎上去,“这位公子,喝点……”

      话音未落,一股刺骨的寒气袭来,逼得他倒退几步。

      白衣人摇了摇头。

      伙计不敢多言,连忙退下了。

      “欲断罗邪刀,须得忘情剑!”这时,一道高扬亢奋的声音忽然响起,压得茶楼内霎时寂静一片,“神算子一语定天机。而今忘情剑主已下山,魔宫宫主死期将至,我等死而无憾了!”

      此言一出,不少人拍桌应和:“说得好!”

      当今世道,魔宫猖獗,烧杀抢掠欺男霸女,无恶不作。魔宫宫主薛无渡一把罗邪刀镇压群雄,打得正道侠士节节败退,多少人扼腕叹息,敢怒不敢言。

      正道盟主赵乾坤无奈之下寻访神算子,得十字箴言,而后匆匆赶往无妄山,凭着昔年情分,借其父之手,终于劝得忘情剑主下山,斩魔头,荡群邪。

      消息传出,无数正道人士欢呼雀跃,仿佛已经看见了薛无渡被斩落的头颅似得。

      自然,也有不看好的。

      “听闻忘情剑主年纪尚轻,而薛无渡十年前便已纵横天下,诸位未免太乐观了些。”说话之人是个风度翩翩的蓝衣公子,手持折扇,上下抛掷,露出一张风流含笑的俊脸来。

      “毛头小子懂什么!”

      “神算子既然张口,哪会出过错?”

      “忘情剑乃罗邪刀克星,自有非凡之处!”

      蓝衣公子遭到数人围攻,顿时一掀嘴角,懒洋洋地端起桌上酒杯小酌,显然不愿再与众人争辩。

      不多时,说书先生趁兴上台,将那木板一敲,说起了薛无渡种种轶闻,桩桩件件可止小儿夜啼,真假且不论,却是引得众人纷纷围上前去,追捧打赏。

      转眼间,安分待在位置上的只剩下了蓝衣公子与那白衣斗笠人。

      蓝衣公子像是早已观察那白衣人许久,眼睛一转,一把接住下坠的折扇,也不在意扑面而来透心凉的寒气,笑吟吟地在白衣人对面坐下了,“敢问阁下如何称呼?”

      白衣人看着满身寒气,却非拒人千里之外,反而透着股不谙世俗的澄澈,一问便答:“百里霜越。”

      蓝衣公子倒了杯清水递过去,似笑非笑道:“我姓项,单名一个宫字。”

      百里霜越:“项宫?”

      “哎!”蓝衣公子欢欢喜喜地应了一声。

      百里霜越自幼久居深山,不懂弯弯绕绕,不懂世俗之理,哪怕察觉他语调有异,也未曾多想,见外边阳光没有那么刺眼,起身便走了。

      “公子!哎公子,您还没付钱!”在茶楼占了这么久的位置,就算没点什么吃喝东西,也要付些钱,这是规矩。

      茶楼伙计追到门口,不敢上前,只可怜巴巴地盯着人看。

      “钱?”百里霜越转头,怔了怔,才想起父亲嘱咐过,山下一切都是要银两交换的。他伸手拿出一包银两,看也未看,就全给了伙计。

      伙计嘴巴张得能塞下个鸡蛋——这一包少说也得数百两吧?

      百里霜越给了钱便不管了,转身离开,却又被结结巴巴的伙计拦下,“这个……这个……”

      身后蓦地传来一阵大笑声,蓝衣公子从后面绕过来,用几枚铜板换走了伙计手上的银两,伙计顿时松了口气,跑回里面去了。

      “霜越啊霜越,你是从哪个深山老沟里跑出来的?钱都不会算?”

      蓝衣公子半是趣味半是戏谑,毫不见外地唤他名字,边说边笑,还故意拿着那装满银两的精致荷包在他跟前晃了晃。

      斗笠遮掩下看不清面貌,百里霜越静默片刻,未发一语,转身就走了。

      蓝衣公子倚着树,嘴角笑意未落,捏着荷包,声音轻柔却无端令人毛骨悚然:“忘情境还未圆满就让你下山,是太高看你,还是太瞧不起我?”

      “宫主,动手吗?”

      “不急。先弄几个人试试他吧。”

      蓝衣公子,或者说魔宫宫主薛无渡,他将荷包里的银子扔了个干净,却是收起荷包放进怀里,而后手上一晃,打开折扇,笑眯眯地隐入人群中。

      02

      今夜有风,无月。

      数道身影踩着屋顶,从四个方向围剿而来。

      房门大开,桌上点着蜡烛,照得屋内端坐之人白衣胜雪,风姿清绝。

      “忘情剑主远道而来,魔宫有礼了!”

      有几盏明灯升起,旋转上升中喷出雾气,方圆百里吸入烟雾者,无不昏昏入睡。

      眼见烟雾即将涌入屋内,霎时寒气四溢,凝了一地的冰霜。

      百里霜越手中无剑,然,对付这些人,确实也无需出剑。

      四面八方杀气袭来,百里霜越轻拂衣袖,无形剑意纷涌而出,他倒了一杯水泼向门外,水借风势,撞上空中的毒雾,发出“嘶嘶”声响。

      薄雾笼照,凉意生烟。

      白靴与衣衫一般不染尘埃,百里霜越踏碎一地冰霜,迈出了房门,目所及处,十几具尸体倒在院中,死状如出一辙——剑气封喉,冰冻尸骨。

      不血腥,甚至有些凄美。

      “霜越!霜越!我听见有人要杀你,你没事……”

      屋顶上有个人正用力扒着墙想爬进来,脸上身上灰溜溜的很是狼狈,还夹杂着几道捆绑的血痕,正急切地叫嚷着。

      只是一抬头,声音却戛然而止。

      明灯照亮长夜,乌云褪去,月华如水,百里霜越轻抬眼眸,衣袂飘然,周身笼了一层烟雾,化作霜花初绽,似真似幻,不可方物。

      冰肌玉骨,盛颜仙姿,当如是。

      薛无渡看呆了眼,戏也忘了怎么演,手上力气一松,竟“啪嗒”一声,直直摔下了墙。捂着鼻血躺在地上时,脑海中还留着那惊鸿一瞥的影子。

      借问仙人何处有?蓦然回首,灯火阑珊处。

      03

      薛无渡栽了此生最大一个跟头。

      要多丢脸有多丢脸。

      但他头一次,不想杀人灭口。

      百里霜越望着不速之客,安然静默。

      “大美人儿,我为了帮你好像被魔宫盯上了,”薛无渡重新将自己收拾成风度翩翩的模样,站在百里霜越面前耍无赖,“你这么厉害,不如我跟着你吧。”

      “跟着我,更危险。”

      薛无渡奇道:“哦?你要去干什么?”

      百里霜越道:“去魔宫,杀薛无渡。”

      薛无渡后背一寒,清了清嗓子,摆出一副大惊失色的样子,“你不要命了?竟然要去杀魔宫宫主!”

      “家父有命。”

      百里霜越远离世俗,修太上忘情之境,世人都道魔宫如何险恶猖獗,他却未有感觉。

      于他来看,世间之道讲究一个顺其自然,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自有平衡之理。今观魔宫昌盛,可纵览前后几千年,也不过沧海一粟,毫不显眼。

      魔宫行事霸道,然正道兴盛时亦不逞多让。

      说到底,善与恶,只是人心不足。

      但赵乾坤求到了无妄山上,父亲出言相劝,他也不会违逆。

      “……那我还是要跟着你,实不相瞒,我家离魔宫不远,”薛无渡摇着扇子,嬉皮笑脸的说:“大美人你人美心善,救人就到底,顺路送我回家吧。”

      百里霜越端坐一旁,闭目养神,淡淡道:“随你。”

      薛无渡盯着他看,眼中偶尔闪过莫名情绪,但转眼就换了副游戏花丛的神色,双手背在脑后,懒洋洋地躺在一边欣赏美色。

      夜色渐深,风越发大,吹得屋子里冷飕飕的。

      百里霜越毫无反应,白衣黑发,容色清寒,好似睡着了一般。

      薛无渡看了看,无奈叹了口气,起身关上门窗,找了一圈没找着多余的衣物,索性脱下外套,盖在了大美人身上。

      百里霜越眼眸微动,没睁开。

      04

      连赶五日路程,百里霜越没什么,薛无渡却有些受不了,接连打了好几个哈欠——这却怪不了谁,只因他晚上没睡,只顾着偷窥美人了。

      “霜越,霜霜,霜儿,越儿……”薛无渡嘴角抹油似得乱叫一气,偷偷摸摸凑过去拉他的手。

      百里霜越习以为常地避开。

      薛无渡颇为遗憾,要不是装废材,早搂到人了。

      走到一处寺庙,百里霜越终于停下了。

      寺中僧侣仿佛认得百里霜越似得,道了声阿弥陀佛,为二人安置了客房,随即引百里霜越往后山而去,薛无渡笑眯眯地就要跟上,转眼却被点了穴,被袖风扇到了房里。

      百里霜越道:“你休息,别跟着。”

      “……”

      待他们走后,薛无渡敛去笑容,功力一转,那穴道就自动解开了。

      “还是防着我么……”他瞥了眼屋外,沉着脸,忽然想到什么,嘴角微勾,自怀里拿出一支玉笛吹了起来。

      玉笛无声,但该听到的人自然能听到。

      寺庙后山有天然冰泉,百里霜越不让薛无渡跟着,倒不是防他,只是这人一路颇不正经,怕他误事。

      百里霜越所修功法至高至寒,必须得在无妄山的冰天雪地里修行,此次未得圆满便下山,父亲为他做了些安排,这冰泉就是其中之一。

      僧侣施了一礼,尽皆退去。

      百里霜越褪下衣物,浸入了泉水中,远转心法。

      不知过了多久,杀伐声传入耳中,与之一起传来的,还有细碎的“嘶嘶”声。

      毒物!

      “剑主小心,魔宫……啊!”僧侣惨叫声响起,血光冲天。

      百里霜越倏地睁开眼睛,眼睫上都沾染了冰霜。

      “剑主啊,剑主!”鬼魅的笑声在四周回荡,“听闻忘情剑主下山,魔宫四护法特来相迎!”

      百里霜越黑发湿透,容色如雪,静静坐在池中,功法仍在运转,一不小心便会走火入魔。

      这种情况下交战,对他多有不利。

      但他仍然从容不迫,轻描淡写地抬手,无形剑意挥发而出。

      罗邪刀未至,魔宫何人可堪他一击?

      偏偏……出了意外。

      “霜越!霜越你在哪?我来救你了!”薛无渡的声音恰到好处的响起。

      百里霜越手一顿。

      剑意无差别攻击,未确定薛无渡的方位,怕是会连对方一起斩杀。但若他出声,便也暴露了自己的方位。

      想起那人连日来的多翻照顾,百里霜越垂了垂眼眸,平静开口:“过来。”

      薛无渡听到他声音顿时大喜,朝他这边扑了过来,谁知掉入冰冷彻骨的水中,冻得他一个激灵,更别说眼前人未着寸缕,露出大片大片雪白的肌肤,湿长的黑发贴着脸颊,眉眼含霜,却是活色生香。

      那年冰天雪地,恍惚间也是同样场景。

      薛无渡一时失神,忍不住伸手碰他。

      百里霜越语气轻淡:“别动。”

      四方兵器破空袭来,薛无渡目光一厉,悔得场子都青了,若是知道百里霜越在做什么,他绝不会叫人此时过来!

      他喜怒无常,翻脸比翻书快,转念就想杀了自己的属下。

      然,水波乍起,四溅水花如珠玉,含着凛冽的威势,无声却准确地嵌入四方护法的眉心,冰冻三尺,所有毒物纷纷退去,来不及退的都化成了骨骸。

      百里霜越收手,抹去了唇边一丝猩红,淡淡道:“起身。”

      “霜越,你受伤了……”薛无渡喃喃出声,突然凑上去,一把揽住他的腰肢。

      生平第一次与人靠得如此近,百里霜越一僵,毫不犹豫地一掌拍过去。

      薛无渡硬撑一掌,险些喷出一口血来,却没松手,反而趁机摸了几把,吃了好大一块嫩豆腐。

      就在百里霜越忍无可忍之时,薛无渡突然脸色一变,抱住了他,“小心!”

      一条毒蛇不知怎么钻了空子,眼看就要咬上百里霜越的后心,被薛无渡一挡,就咬到了薛无渡的手臂上。

      百里霜越挥开毒蛇,见薛无渡的脸上泛起黑气,顿时神色微变,心境一荡,腥甜的气息再次上涌,不知是何滋味。

      05

      “霜越,我是不是快要死了?”薛无渡虚弱地躺在床上,眼睛一直盯着床边人不放,见对方还是冷若冰霜的模样,不禁苦笑出声,“我还从未见你笑过,看在我快死的份上,能不能……能不能对我笑一笑?”

      这番话从这浪荡肆意的风流公子口中说出,实在委屈又苦情。

      百里霜越八风不动地握住他手臂,为他逼出毒血,可薛无渡的脸色仍是泛着青黑。

      “这是魔宫毒护法的毒,没用的。”薛无渡摇了摇头,颤巍巍地拉着他的手臂,“霜儿,你对我笑一笑,我死也无憾了。”

      百里霜越淡淡道:“我不会笑。”

      他是实话实说,薛无渡却觉得一拳打在了棉花上,险些破功露出阴沉表情,

      “那你总会亲人吧?”薛无渡不依不饶,中了剧毒还是那副风流样,盯着他花瓣似地嘴唇,意有所指。

      百里霜越道:“聒噪。”

      抬手便点了他哑穴。

      薛无渡真是要演不下去了,很想暴露本性将人直接压上床,学什么话本撩人这一套,冰山压根撩不动!

      然而下一刻,他却僵住了。

      百里霜越低下头,含住了他手臂上的伤口,唇瓣柔软冰凉,一股极冷的气息顺着伤口传入体内,冻得薛无渡快成冰雕,可他毫无所觉,眼眨也不眨地盯着对方。

      他心里软成一滩水,神魂颠倒的想,这回的确死也值了。

      不知过了多久,百里霜越抬起头,重重一拍他手臂,逼出一条细长黑红的血柱,仔细看,里面还冰着条小虫。

      百里霜越指尖微动,便将之化为飞灰,随即起身道:“好了。”

      “心肝啊……”薛无渡一条手臂险些被他敲废了,“你不能轻点么?”

      这苦肉计倒是越演越真了。

      计谋没成反弄得自己一身伤的魔宫宫主想,神算子说得没错,这美人果真是他克星!

      06

      百里霜越先前在冰泉中运功被打断,强行动手,本就受了些反噬,后来又为薛无渡祛毒,伤上加伤,虽无大碍,但还是要休息几日。

      只因他此去要杀的人,乃是纵横江湖的魔宫宫主。

      势必要以最好的状态前往。

      否则这一役,生死难料。

      “霜儿,看也看了,亲也亲了,你放心,我会对你负责的。”薛无渡吊着个手臂,仍然笑吟吟地围着他跑前跑后,端茶送水地献殷勤。

      百里霜越看了他一眼,忽而道:“为何?”

      这话问的没头没尾,薛无渡却听懂了,于是笑了起来,“霜儿,你是不是傻?”

      百里霜越道:“不傻。”

      唉,哪里是冰山,分明是个不谙世事的棒槌。

      薛无渡叹了口气,端正脸色,眼中溢出满满的情意,真心假意竟一时分辨不清:“因为我喜欢你。”

      百里霜越想了想,“情?”

      “对,我为你心动,为你动情,所以想跟着你,想抱你,想亲你……情不自禁。”

      百里霜越闻言,摇了摇头,“我不动情,你走吧。”

      太上忘情境,一旦动心动情,便是修为尽毁,形同废人,因此在最初,便冻结了七情六欲。

      薛无渡见他冰姿玉骨,美若天仙,说起话来虽冷淡,却自有一股天真纯粹之态,不禁心神荡漾,捧着他脸颊就亲了上去。

      百里霜越不动不躲不语,静静望着他,仿佛一座沉寂千年的冰雕。

      不过就算他没反应,薛无渡也亲得很满足,至少对方没再一掌拍过来,可见苦肉计还是有那么些效果的。

      百里霜越的忘情境还未圆满,终究有漏洞可图。

      于是薛无渡像一块甩不掉的狗皮膏药,继续黏着人不放。

      “霜儿,我手疼……”

      “宝贝儿喝水吗?我喂你!”

      “心肝让我抱抱,再亲一下!”

      冰山尚且会融化,何况百里霜越是人,再是冰冷淡漠,也架不住他这么痴缠。

      这一日,薛无渡起来时将屋子翻了个遍都没找到人,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阴沉了下去,低低冷笑出声。

      百里霜越走了,未见丝毫留恋。

      07

      夕阳西下,云霞满天。

      百里霜越回来时就见薛无渡躺在树下,满身孤冷的戾气,周围树木石桌倒塌一片,茶壶被子碎了一地,满眼狼藉。

      “魔宫来人?”百里霜越出声问道。

      薛无渡听见声音倏地回头,眼神沉沉,竟像饿狼似得扑了过来,将百里霜越压倒在地,咬牙切齿的说:“我以为你走了!”

      “我是要走。”百里霜越淡淡道。

      薛无渡气极反笑,“美人,吃干抹净就想不负责了?”

      百里霜越不解他为何发这么大火。

      这时,外边探出一个脑袋,小心翼翼的问:“公子,这马车要还是不要了?”

      薛无渡一怔:“马车?”

      百里霜越起身拂去衣上尘埃,霞光氤氲,他眉眼清绝如水墨画卷,竟显出柔和的错觉,“你伤势未好,我送你回家。”

      ——我还是要跟着你,实不相瞒,我家离魔宫不远,大美人你人美心善,救人就到底,顺路送我回家吧!

      薛无渡定定望着他,忽然克制不住笑了起来。

      “霜儿,你这么好,会让我舍不得的,”微哑的声音宛如情人低语,薛无渡从背后抱住搂住他的腰,“你跟我一起回家好不好?我这就去你家下聘,娶你过门。什么江湖是非,你也不要去理会了,那本不该由你来操心。”

      百里霜越仍是推开他,“一诺千金。”

      他答应过父亲,答应过赵盟主,便一定会去杀魔宫宫主,而后也不可能与谁长相厮守。

      无妄山的冰天雪地,天上天的漫漫道途,才是他的归宿。

      “一诺千金?那我赠你万两黄金,赠你世间一切奇绝珍宝……霜儿,毁约可好?我爱你,跟我在一起。”

      百里霜越指尖微缩,心脏毫无征兆地跳了下,片刻,仍然平静道:“不好。”

      薛无渡蓦地大笑出声,俊脸无端笼上一层阴影。

      百里霜越见他如此,微垂眼眸,终是坦言道:“我修忘情境,一旦动心动情,轻则功力尽毁,重则身死。”

      薛无渡心口抽了抽。

      百里霜越道:“承君厚爱,我受不起。”

      “如果你没动心,就不会说出这种话!”薛无渡闻言,轻轻抚着他乌黑长发,一口咬住了他耳垂,“你只是冰封了自己的感觉。”

      酥麻炽热的温度漫上脸颊,雪白的肌肤染了薄薄的红晕,百里霜越隐约听到了冰霜碎裂的声响,七情涌动,来不及推开他,便闭目压制。

      薛无渡抱着他,手指飞快地在他颈上一抹,顺势搂住了倒下去的人。

      08

      薛无渡点燃了迷香,抱着百里霜越,让他躺在了自己腿上。

      百里霜越闭着眼睛,昏迷不醒,眉眼脸庞覆了一层冰霜,越发晶莹剔透,令他看起来像个冰雕玉砌的雪美人。

      薛无渡越看越喜欢,忍不住低头,亲了又亲。

      当年他就看不惯这破功夫,什么忘情境,全废了最好。这样他就可以毫无顾忌地将人掳走了。

      有他在,自然是不会让百里霜越身死的。

      怕只怕,百里霜越只是微微动心,他在对方心里,还没重要到那种地步。

      想个什么办法呢?

      薛无渡指尖挑开美人衣襟,从嘴角吻至锁骨,搂着腰,松开系带。

      “若是清醒,怕是要打死我。”薛无渡不怎么害怕的想着,将人搂紧。

      百里霜越美貌绝伦,且一身肌肤雪白无暇,入手细腻温凉,尤物一般,早被薛无渡肖想了许久,如今趁其昏睡才终于得偿一二。

      09

      翌日,晨光熹微,风轻云淡。

      炉内的香已燃尽,一只手抚过,将之碾成烟尘,不留半点痕迹。

      百里霜越是被薛无渡左一声“宝贝”右一声“心肝”唤醒的。

      习武之人耳聪目明,较常人敏感,醒转时,他便已察觉身体不对劲了。

      微痒,微疼,尤以脖颈处最重,而且,嘴角似乎被咬破了。

      百里霜越眼眸微抬,萦绕着终年不散的寒凉气息,神色淡淡:“你做了什么?”

      “欺负你啊……”薛无渡邪气地勾起嘴角,肆意打量他,有意说道:“宝贝儿,你现在是我的人了。”

      可惜百里霜越天生少了那根“风花雪月”的情根,也不懂他话中占尽便宜的深意,见身上无大碍便不再理会,利落地起身,推门而出。

      薛无渡嘚瑟到一半没了下文,目瞪口呆地盯着他背影,气得几乎想掀翻屋顶。

      一点反应都没有,这还是人?

      无妄山远离世俗尘嚣的冰天雪地,真是养了个“天仙”吧!

  • 作者有话要说:  短篇,练笔,随便看看。冰山仙女攻vs一见仙女误终身的魔头受,不逆不逆,么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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