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挽芳华》夜毓书

61、终离别死得其所

　　果不其然，君承夜在即将到边境时又遇到了伏击，而西岳军队此时若跨过边境，启端便有理由挑起战争。君承夜留江舛暗中保护华商，而自己的侍卫队本就损伤大半，可眼下却只能硬着头皮打下去，伺机寻找突破口，战况异常惨烈，敌人实在太多了，众人只能以血肉之躯淌出血路助君承夜突围，彼时君承夜身边只剩下两个身受重伤勉强支撑的贴身侍卫，幸而在最后关头，在边境等待多时的西岳边境守将看凌王他们仍迟迟不至，便派出一小队人马乔装打扮成商贩赶来，君承夜才得以顺利返回西岳。
　　这一场必死之局最终还是解了，可谁都不想再去回想这一天一夜的惨痛！
　　另一边，华商也在半路遇到阻击，是昨夜的“山匪”，只是对方的人更多了。
　　“商商，你……快逃，不用……管我，我……还能……打”杨固勉强开口，强装镇定。
　　“打什么打，你别乱动，你现在全靠续命丹吊着一口气，别逞强，放心，我也能打，既然不讲武德，就别怪我不客气”华商满心怒火。
　　华商知道江舛一直在不远处跟着，她这里尚且遇到阻拦，君承夜那边想来不会轻松，江舛本是凌王府第一侍卫，一身武功不在君承夜之下，华商便吩咐他暗中绕到对面“山匪”的后方混入其中，人一多打起来难免混乱，擒贼先擒王，只要杀了对方首领，就不愁瓦解其他人。
　　华商打开九师兄的画卷，以血滴注到画卷中心，只见画卷中的泼墨山河平地而起，无数兵马像对面奔去，华商众人瞬间隐匿在这画中山河之间，这是九师兄最厉害的障眼符法—铁马冰河入梦来，一副画卷可抵千军万马，只见对面的“山匪”被画中气势吓退数里。
　　不过终究是障眼法，撑不了多久，华商带着杨固骑马趁机从侧面冲出，士兵断后，路过“山匪”时还是被未入符法的几人发现了，只见江舛已混入其中，趁其不备反杀几人，护送华商她们逃到山林之中，暂时隐蔽起来。
　　“王妃，他们不像是一人统领，我适才已借机用你给的毒药暗杀了头领，可马上就有下一个人顶上，我猜测这是下了军令的，便只好在此等候，以伺机接应你们。”江舛面色沉重。
　　“你做得好，眼下障眼法估计撑不了多久，我把杨固托付于你，你一定要把他送到仙山。”华商感到身后杨固的身体愈发沉重，她知道他不能再耽搁下去了。
　　“王妃，恕我不能答应，王爷给我的命令是无论如何保护好王妃”江舛下跪请罪，他不能再离开王妃半步了，此处凶险，今日恐怕不好逃出生天。
　　华商知道拗不过他，也不好再耽搁，便率人继续前往仙山，强大的生存意志催使着华商拍马飞奔，但终究还是被追上了。
　　华商抽出腰间夜商软剑打将起来，杨固的亲卫已所剩无几，江舛也被一轮又一轮的攻击逼得无法近身保护华商。突然有人从后侧偷袭华商，江舛眼看着大喊“王妃——小心”，华商已无暇躲避，千钧一发之际，杨固奋力起身从侧面奔来挡在了华商身后，剑入心脏，杨固口吐鲜血，华商杀了身前的敌人，转身刺死了偷袭的人，一把抱住要倒地的杨固，大喊出声：“不——”，江舛已突围来到华商身边，他们三人已被重重包围，华商大哭出声，声音异常凄厉。
　　这时大师姐她们听着声音终于赶来。
　　华商坐在地上抱着杨固，大哭不止，“杨固，你醒醒，你别吓我”。
　　华商的心骤然收紧，传来一阵麻痹感，难受的心快要炸裂了，她胡乱把止血的伤药倒在杨固伤口，手慌乱的捂住伤口，彻底失去了医者的镇静，浑身颤抖，“杨固，求求你，我不许你死”
　　“商商，这次……终于……是……我护住……你了”杨固嘴里不停地涌出鲜血，“我……一直……很后悔……当年……遇……遇到……山匪的时候……我……不在你……身边”杨固似乎在用光全部的力气说话，“商……商，再……叫……我一次……固固……哥哥吧。”
　　杨固伸手想要抚摸华商的脸，华商用手托起杨固的手放到自己脸颊，“固固哥哥，对不起……对不起”华商一声声说着对不起，是她害了杨固，都怪她。
　　眼泪不停地流在杨固的手心，杨固用指腹轻抚华商沾满泪水的脸颊，“商商……别哭，能够……保护你……我死得其所……来生……若……有……来生……你……可不可以……选……我”
　　杨固其实是一个很偏执的人，他从小认定了要保护好商商，就再没有多看她人一眼，就觉得得上仙山学些真本事才行，这样才能配得上商商，才能有能力保护商商。拜师成功后，他每日苦练剑术，心里想的都是“练好剑才能保护商商，才能护她周全，护她喜乐安康，护她一世无虞”。
　　当初是商商劝他娶甄媛，他才决定顺从的，他无数次懊悔自己的怯懦，永远都慢人一步，好在这一次，他保护了商商，只有他，没有别人。
　　杨固的手无力的放下，嘴角挂着微笑，他死在了他隐藏心底爱了数年的女子怀里，他为保护她而死，死得其所，再无遗憾。
　　华商大悲之下心口涌上一股鲜血，昏迷了过去。
　　再醒来人已经在药王谷了，华商急切的询问杨固的情况，众人皆是沉默不语。
　　“小师妹，他走的时候嘴角带着笑意，应是没有遗憾了，还望你不要太难过，也许这就是他的宿命吧。”南歌仍旧是那般冷静自持，仿佛死的不是她的徒弟而是一个无关紧要的人。
　　可是那天南歌亲自将杨固背回来，她独自一人在剑冢待了三天三夜，在药王谷外为杨固立了衣冠冢，“爱徒杨固之墓”，她知道杨固深爱着小师妹，便让他留在药王谷山脚下吧。第二日南歌便宣布今生不再收徒，她的徒弟只有杨固一人。
　　听了这话，华商眼泪不受控的掉了下来，杨固因她而死，她该如何释怀？他是那样真诚炽热的一个人，从小到大最最宠爱她的人，对她永远有求必应的人，就这样完完全全彻彻底底消失在这个世间了，他那么爱热闹爱闹腾的一个人，一个人去下面会不会孤单，她……对不起他……。
　　之后的几日，华商宛如行尸走肉，日日以泪洗面，不言不语，不眠不休，众人很是担忧，纷纷前来相劝，却毫无作用。
　　宫里来人了，来接杨固的棺椁回去，来人正是杨维景，他依然无法接受自己最好的兄弟就这样去了，他来药王谷看华商，看她眼神放空，面容消瘦，心中实在不忍。
　　“商儿，固已去，即便因你而去，也定不想看你这般自暴自弃，他拿命换来的生机，你怎能不珍惜？”杨维景握着华商的冰冷的手。
　　华商眼神木木得看了看杨维景，眼泪已经流干了，近来眼神愈发不好了。
　　杨维景心疼的抱住华商“哭吧，哭出声来，别憋着自己，我在这儿陪着你的”
　　“哇——”华商放声痛哭，“景，我好痛，痛的快死了，他们一定都在骗我，固固哥哥没有死对不对？”
　　“商儿，我知道你难过，可是你一直这样下去，固他如何放心的走，你得振作起来，我们不能放任作恶的人继续作恶。”杨维景轻拍着华商的背安抚着她，只有重燃生机，华商才能渡过这个坎儿，她本就是个重情义的，如今杨固偏偏为救她而死，只怕这一生她都不能释怀。
　　“我得替固固哥哥报仇”华商眼神坚定了起来，拳头紧握。
　　“甄媛也不太好，还在家等着我接杨固回去，你一定要好好的，尹氏也不可能一天就扳倒，凡事还需得从长计议。”杨维景很担心华商一个人做傻事。
　　“放心，我不会做傻事，现在我的命是固固哥哥给的，我得替他好好活着，看坏人尽数死绝才是”华商眼中闪过狠戾。
　　杨维景多希望一切都没有发生，华商还是被他们保护在羽翼下的娇娇女，可惜从自己为了生存而选择上仙山求学开始，就无法回到从前了，想在尹氏的眼皮底下求生，唯一的办法就是让自己名声大噪，只有有了足够的声望，才会有追随者，敌人才不能轻易下手杀害，如今，尹氏愈发疯狂，背后势力令人不得不警惕，看来，有些事是时候开始了。
　　华商又修养了几日，身体日渐爽利，便决定返回西岳。那日师姐她们将“山匪”全部清剿，上报朝廷杨固是在送行途中遇到山匪，不但保护了西岳凌王夫妇平安归去，还肃清匪患，最终力竭身亡。西岳也传来感谢信，感念杨固的高义，朝廷追封杨固为忠义侯，风光大葬，举国哀悼。
　　启端皇宫内，皇后尹氏气愤得揉烂手中的密信，那么多高手，几千人的军队竟然全军覆没无一人生还，反而让君承夜给跑了，杨固那个蠢货，分明就是为了保护慕华商那个小贱人，真是气煞人，再想找这么好的机会恐怕就难了，那可是兄长好不容易养起来的私兵，那么多杀手动用了多少财力，如今却落了个偷鸡不成倒蚀把米的下场，蠢货，都是蠢货。
　　只怕这次已经打草惊蛇，看来必须尽快处理慕府和国公府了……尹氏狠毒的看着窗外，心中已下了决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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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杨固没了，都有谁在哭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