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蝉》韶澜

18、怜惜

　　十八、怜惜
　　肖蛰向来是说干就干的性格，即日起总部接二连三的部门会议后，肖蛰和阿嫣又开始了风雨兼程、披星戴月的连转。一个星期下来，高度的精神紧张和日夜颠倒的奔波，肖蛰“光荣”倒在了小区边上的诊所里。几日的高烧不退，把肖蛰几乎快烤糊了。女人嘴唇干裂，嗓音嘶哑，肿胀的双唇沿着唇线，一圈透明的水泡密密匝匝。一双赤目如铜铃，浮肿的眼皮把本来就细长的眼圈，撑得只留下了一条细线。这幅“尊容”，把赶来照护她的阿嫣也吓坏了。一晚未见，昨日上午还只是发烧的蛰姐，分手时还清清丽丽的，这会儿竟被“糟蹋”成了这样。
　　一阵手忙脚乱的诊治之后，年轻的护士犯了难，几番折腾，才把吊瓶里的液体顺顺利利地滴进肖蛰细小的血管里。
　　韶一远在百里之外，前几日急冲冲的回来，正赶上肖蛰在省里，两人没见上面，电话里的男人故作轻松的语气里隐忍的焦灼，肖蛰早在话里行间收悉。但男人自己不主动开口，她在电话里又不能细问，所以两人就这么错过了。
　　此刻，阿嫣被肖蛰赶回了家休息。临近中午，空旷的诊疗室里只剩下软趴趴的几乎瘫在沙发角落里的肖蛰。肖蛰渴死了，但周身没力，隔壁护士室刚被批了的小姑娘，这会儿估计还躲在哪里消化情绪，不见了人影。肖蛰突然悲悯地反省自己，这会儿像极了冬日寒风中被丢弃的那只可怜的小哈巴狗。
　　平日里有多少的妖冶，此刻就有多少的孤寂，看来上天是公平的。这会儿终于沉寂的女人，也只能孤独地头靠着扶手，静静地仰望透过窗外摇曳的梧桐洒进来的斑驳琉璃了，女人的眼眶渐渐湿了
　　觉哉在诊所门口就看见了蜷缩在角落沙发里的肖蛰，一接到阿嫣的电话，心急火燎的男人丢下手里的事，风驰电掣地赶了过来，路上到底压了几个红灯，他也不记得了。
　　眼前虚脱的几乎没形的女人，还是那个张牙舞爪鲜活的肖蛰吗？以往被众星捧月的“女王”，如今落寞地蜷缩在一大堆的冷冰冰的输液瓶下，一根细细的长管连着女人苍白的耷拉下来的手，萎靡的眼光空洞的不知散乱在何方。觉哉的心乱了，软了，酸了。
　　见到突然杵在面前的觉哉，女人干裂的嘴唇咧了咧，习惯性虚假的笑容费力地浮在了脸上，怒气不断上腾的觉哉讨厌极了此时女人的这种表情。
　　“来了？”男人不知又是什么碍着了他，黑黑的脸耷拉下来，眼里满是堆积的怒气。
　　“今天又顺路？”
　　觉哉没理，转身走到门边给女人倒了杯温水托到了肖蛰嘴边，女人这会儿苦笑了一下，忘记了以往淑女的形象，就着觉哉手里的杯子，咕噜咕噜的一口气喝到了底。
　　“我说，咳咳，我说，觉大是不是在我边上装了监控器啊？咳咳”
　　看着弯腰咳个不停还不忘胡侃的女人，黑着脸的觉哉哭笑不得。
　　肖蛰不愿在觉哉面前表现地如此羸弱，尽量压抑的咳嗽闷在胸腔里，把肖蛰本来就通红的脸硬是憋成了紫红色，眼泪鼻涕也在这股压力的催胀下，终于忍不住喷涌而出。肖蛰感觉真是糗大发了，一口气再也憋不住，低下头撕心裂肺地一阵猛咳。
　　剧烈的身体晃动，带歪了手上的针头，一股暗红顺着细细的管子回流，如一条蜿蜒的小蛇，丝丝地吐着血信，甚是瘆人。
　　“护士、护士”觉哉脸色寡白地抓住了女人的手。一番忙碌之后，年轻的护士这回找到了感觉，一下找准了位置。觉哉用纸巾小心的擦拭着女人的脸，也许是被折腾的筋疲力尽，女人收起了爪牙，温顺老实，只是眼角的泪水，觉哉怎么擦也擦不停。低叹一声，男人坐在了肖蛰身边，并刻意地往前靠了靠，伸手把女人的头揽在了自己的肩膀上。
　　女人稍微挺了挺，许是病中的娇柔贪婪隐隐传来的那份厚实的温暖，悄然的抵制也逐渐了无声息的松懈了下来。
　　女人睡着了，觉哉把外衣轻轻盖在了她的身上。身上的热度退了不少，浑浊的呼吸声渐渐均匀。女人灼热的气息，正好吹触在觉哉的耳垂边，痒痒的像猫抓一样挠的他心慌慌的。觉哉意欲侧身，用手抓抓，但熟睡中的女人不客气地掰住了他的手。许是梦见了什么美好的东西，女人愈渐消肿的嘴角微微向上翘着，平日的张狂不见了踪影。
　　待大大小小的瓶子里的液体都输进了肖蛰的身体里，一直保持一个肢势的觉哉，整个身体的左边都僵硬地麻了，望着怀里呼呼大睡的女人，他克制着，不舍得因为自己而搅了女人的好梦。她太累了，估计又是多少个日夜的马不停蹄的颠簸，把她自个狠心地折腾成了这样。知道女人心狠，她这种不顾一切，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性格，“作贱”的何止是她自个？唉
　　诊室里病人越来越多，一阵婴儿的啼哭声，终于吵醒了这些日子里来难得熟睡的肖蛰。睁开惺忪的眼睛，似乎和这世界隔了一个光年。见自己正“依偎”在觉哉的怀里，头还“惬意”的枕着别人的手，一丝红晕浮上了脸腮，好在本来烧得红扑扑的脸，正好消减了许多的尴尬。
　　“你怎么不叫醒我？”女人坐直了身体，见觉哉不停揉着左手。
　　“哇，你睡了像猪一样，还老掰住我的手，怎叫你？”
　　“我掰着你的手啦？不会吧？”
　　“你说哩？不会一醒什么都忘了吧？重死了，你得减减肥。”
　　“哦？不管怎样，还是要谢谢你！”肖蛰捋了捋散乱的头发，低下头意欲找鞋。许是睡久了或还是体力不支，身体晃了晃，回头见觉哉已经弯下腰把自己的脚抬起，轻轻地放进了鞋子里，然后蹲下俯下头，很自然的帮肖蛰逐个系着鞋带，最后手指翻飞熟稔的帮肖蛰系了个整齐的蝴蝶扣。
　　女人这会儿被震住了，心里某个地方“哐当”一声，碎了一地的琉璃。这是肖蛰有生以来第一个男性为她抬脚穿鞋。韶一的爱是无边的宠溺，但韶一是传统的大男人，他的爱是大男子主义色彩下的壁垒分明，有些女子生活中的小事，自小的家庭教育，乃至传承，那是他这个“大老爷们”绝对不会做的，当然在他的眼里，这些小事也许根本是不值一提的称之为事。
　　眼前这个细心、倔拗的男人，一直锲而不舍地在她心门前徘徊，她再神经大条，亦能知他的心意。但这世界关于道德的事，总有可为和不可为的楚河汉界。在她的心里，一份纯洁的友谊比一份晦涩的男女之情更难得可贵，这也是她所珍惜和向往的。
　　当然，男人能理智的隐忍这份说不清道不明的内心的纠葛，让她和他尚能自如的保持这份矜持的界限，也恰好证明了男人的品质。有时相知相惜的守护，才是人间至善至美的最崇高的念想！

作者有话说

　　阿蛰同志在某些方面近乎“洁癖”的执着，这是道德，亦是责任，更是尊重和相惜。同为女人，韶澜赞同她的做法。
世间有一种深情，叫赫本和纪梵希，不为世俗的占有，只为深情的陪伴，无怨无悔。这也是阿蛰和韶澜推崇的典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