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归心，潞归路》珞珈小六

4、第 4 章

　　“父亲有他的苦衷，”方俊昊见宋潞儿不说话，解释道，眼睛却不再看她，“除了我，大哥和樱姐都是几年前，才被父亲找到的。”
　　“十五岁的时候。”樱姐淡淡地补充道。车速突然快了。
　　宋潞儿别开头看着车外。
　　“潞儿，我们在找你，”方俊昊抓住她的手，“我们是家人……”
　　“那以前为什么不找我。”宋潞儿抽出手，平静地眸子没有波动，语气却带一丝嘲讽，可尽管如此，她相信方俊昊的话。
　　“我们不知道……”方俊昊的声音变小了，“是4月14日那天，父亲才告诉我们你的存在。”
　　4月14日，她的生日。
　　真巧，那个人，只在自己孩子十五岁以后才去寻找他们。
　　“父亲的母星——酉星，在三十年前毁灭了，自此才来了地球，我们的母亲，是普通的地球人……”
　　“那他还真是多情。”宋潞儿轻笑一声。
　　“他说……是为了星球生命的延续……”方俊昊犹豫道，“不管怎样，因为他才有了我们的存在啊。”
　　“他抛弃了我和妈妈。”
　　“对了潞儿你不是好奇为什么看不到我的想法吗？”方俊昊转移了话题，见宋潞儿不理他，便自顾自说起来，“因为水晶。”
　　“水晶？”
　　“不错，你母亲留给你的水晶，我们每个具有酉星血统的人，都有一个专属的水晶陪伴着我们，也保护我们在地球上不再被人轻易知晓内心。”
　　“那我能看到其他人的思想是因为？”宋潞儿扬了扬眉。
　　“因为思维是一种波，”方俊昊道，“就像电台调到不同频率可以接收到空中无形的信息，我们酉星人可以轻易地调整自己的频率，远超出普通人感知范围的频率。”
　　“所以水晶有屏蔽信号的功能。”宋潞儿有些好笑。
　　“你很聪明。”司机位上传来低沉的男声，大哥今夜第一次开口。
　　“能问一句吗，你为什么能凭空攻击那两人？”宋潞儿对这个大哥很感兴趣。
　　“你很快就会知道。”大哥只说了这么一句。
　　“是的潞儿，我们的能力绝不只是读心，那也太无趣了吧。十五岁以后，你的天赋会得以发展。思维散开，我们会得到隐藏在表象下的信息，制念一处，你会得到无穷的力量。只有回到你真正的家来，你才会学会如何驾驭力量。”方俊昊神秘地一笑，像是很满意自己成功铺垫下一个悬念。
　　可是宋潞儿捕捉到的是另一个重点。又是十五岁，她似乎明白了什么。
　　“就像大哥能驭使空气，将那无形化作有形，超酷，”方俊昊啧啧道，盯着自己的拳头，眼中闪着异样的光，“我要是有这种天赋就好了，不过比起地球人，我已经幸福很多了，地球人的力量真是太弱小了，他们忙碌一生，完全不知道生存的意义。”
　　“如果你每天连吃饭的钱都没有就不会这么想了。”宋潞儿皱了皱眉，她不喜欢方俊昊脸上那副迷醉的，贪恋的神情。
　　“所以这也是他们的悲哀之处，他们并不知道自己完全可以不用过得如此可怜，像你养父母那样。”
　　“俊昊！”樱姐的声音突然严厉，她转过头狠狠瞪了方俊昊一眼，后者也发现自己似乎失言了，局促地看了眼宋潞儿，却发现宋潞儿只戴着淡漠的笑意，似乎毫不在意。

　　车子一个急刹车，顺着前灯，宋潞儿看到养父的身影。
　　宋军看到宋潞儿从一辆价格不菲的小车中出来，眼神有些奇怪，但更多的是担心，
　　“跑哪儿去了，大晚上的。”他皱着眉头。
　　“遇到了几个朋友，回去吧爸。”
　　“宋潞儿！”方俊昊的声音在背后响起，“别忘了跟你说的话！”
　　宋军看到那一头夜色下仍旧显眼的黄发，道：
　　“就是你妈说的那个人？”
　　“妈误会了。”
　　闻言宋军不再言语，两人走了一会儿，才道：
　　“别怪你妈发了脾气，她今天心情不好。”
　　“出什么事了？”
　　宋军犹豫了下：
　　“今天菜市里下了通知说是要拆迁，这地卖给一个房地产商了。”
　　“那店怎么办？”宋潞儿也有些担忧。
　　“谁知道呢，那些人只管拆，谁管里面人的死活，你李叔叔家还有小侯他们也都急得不行，一时半会儿哪找地儿去，哪一家每天的开销少得了。”宋军平时话很少，宋潞儿知道他是真焦着了。
　　快到家了，院子门口一个熟悉的身影一闪，是养母。
　　“你妈呀，心里担心你，面上还犟着呢，你回去也别跟她吵。”
　　“我知道。”
　　可有人比宋潞儿他们先到了她家，只听得里面小侯的大嗓门：
　　“大姐你和宋哥赶紧来看看吧，不知哪儿来一批人今晚就要动手拆了菜市旁边那排房。”
　　“动作这么快？！”宋军一个箭步进了院子，“那房还住着人呢！”
　　宋潞儿也赶紧跟了上去，她知道小侯说的地方，在菜场旁那排简易房在她记事起就在那儿了，雨天漏雨，冷天漏风，凡是能租得起房的都不会住那儿，只有一些没有亲人的老弱病残，平日里就靠在菜市里帮帮工赚点饭钱，还有樊叔也住那儿。
　　院里几户人家都急忙出动了，前方几辆面包车的红灯闪烁着，黑压压地涌了不少人，一群穿着统一黑衣的人手里各拿着工具，他们的头儿正站在木屋前和人交涉。
　　“告诉方雍，给这儿的居民一个月的时间。”
　　说话的人是樊陈，他还是一脸杂乱的胡须，背后聚集了无助而紧张的人，那些人，是她常见的面孔。
　　“你谁呀，凭什么……”不知为何，黑衣男子话音一转，嚣张的气焰霎时顿住，转变成唯唯诺诺的小心应允，“诶好的好的，兄弟们先撤先撤。”
　　“杰哥你咋啦？方总可说了，这个工程急得很！”旁边一人急道，被唤作杰哥的男子突然像醒过了神，浑身一个激灵：
　　“啥？我刚说啥了？”杰哥转头重新又是一副痞子样，“我管你叫什么，有本事自己去跟方总说，闪开！”
　　樊陈身后的十来人急了，他们哆哆嗦嗦的举起自己手上算不上武器的破锅破棒，棚屋虽然破败不堪，那却是他们唯一的家。宋家人、李家人还有小侯老朱亦无声地加入他们。那些人感激地点点头，却很难拼凑出个笑容。
　　“工农兵联合起来向前进,万众一心
　　工农兵联合起来向前进,消灭敌人……”
　　突如其来的震天乐从宋潞儿背后炸开，她吃了一惊，转头一看，杨爷爷不知何时冒了出来，腰上别着的红色收音机闪着五色光，嘴上吊着一杆烟，手上挥舞着他平时切馒头的刀，
　　“兔崽子们，爷爷闹革命的时候你们爹娘还在肚里呢！”
　　那杰哥看着这群老弱病残一副要拼命的样子有些迟疑，他立志要像方总那样，做个体面的生意人，打打杀杀的日子，那是小角色才玩的，他不想玩了，不过特殊时候，特殊手段似乎是避免不了的。
　　“杰哥，少……少爷在那边……”身边人拉拉他袖子，将他从沉思中拉出来。

　　“诶，这群人咋突然就撤了？”如梦初醒般，众人惊喜道。
　　“定是怕了我们杨大爷的气势！哈哈，哈哈！”老朱爽朗地笑。
　　“只怕过不了多少日子又会回来，到时菜市也……”李家叔叔摇头。
　　宋军安慰地拍了拍妻子的肩，而樊陈看着一部部面包车远去一直没说话。
　　宋潞儿亦注视着前方，绝尘而去的银色小车，是她刚坐过的那辆。

　　车内。
　　“大哥，樱姐，你说潞儿会加入我们吗？”方俊昊从后窗转过头来。
　　“难说，那是个倔姑娘。”樱姐的眼神略有些玩味。
　　“有你倔？”方俊昊嘻嘻笑道。
　　“我有什么倔的，不什么都听方雍的吗？”一声轻嘲。
　　“那也是出了那事你才……”方俊昊顿了顿，“今晚还好及时，第一次收到潞儿水晶的信息，还是危险信号，一开始可把我给吓坏了，不过真神奇哎，这水晶像潞儿一样，以前从没个信儿，biu地一下，突然就冒出来了！”
　　“就知道你得意那信息是发给你的，心里对这个妹妹喜欢得不得了吧。”
　　“瞧你说的，我就这么一个妹妹。难道你俩不喜欢我这么帅气的弟弟？”方俊昊抹了抹头发，朝前视镜里正看着他的樱姐眨了眨眼睛。
　　樱姐笑着摇摇头，看向窗外。
　　俊昊不知道，其实他们有很多弟弟妹妹，以及没来得及长大的哥哥姐姐。以后还会不会冒出谁来她不知道，她只知道，只有顺利成长到十五岁的酉星孩子，对方雍，也就是他们的父亲，才有利用价值。
　　而这一切，俊昊他不必知晓，对他来说，父亲是天神般的存在，他只会仰慕。而俊昊脸上孩子气的笑容，才会让她觉得回到方家，有时也不是那么难以忍受的事。
　　一扇黑色的铁门悄无声息地打开，重重绿荫掩映下通向宫殿般的城堡。
　　那无声地吞噬人的城堡。
　　她没有看到方俊昊眼底滑过的恐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