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归心，潞归路》珞珈小六

11、第 11 章

　　这本日记将宋潞儿的心揪了起来，她试着拨动第一页，手指有些微微发颤，半晌，却放下了。
　　没有人愿意自己的秘密被他人知晓，哪怕是最亲密的人。
　　她亦不愿去窥探过去的事，那绝不会是愉快的。

　　第二日一早来接宋潞儿的，只有方俊昊。
　　“大哥有些事情要处理。”
　　宋潞儿“嗯”了一声，便不言语。
　　“你误会大哥了，”方俊昊叹了口气，“你知道昨晚死的人是谁吗？”
　　见宋潞儿一副毫无兴趣的样子，他自顾自说起来：
　　“是你同学田忻的父亲。呵，樱姐说今晚一起吃饭，她要庆祝一下。”
　　一抹震惊与疑虑在宋潞儿眼中滑过。

　　上课后，田忻的位置还是空荡荡的。
　　“她父亲昨晚出车祸了，似乎情况不太好。”
　　白沥见宋潞儿怔怔地望着那边，小声解释道。
　　“你怎么知道？”宋潞儿挑眉，他的消息似乎来得太快了。
　　“今早我爸打电话给我，”白沥苦笑道，“他们是朋友。”虽然他也知道，这个朋友之称，是建立在怎样虚渺的基础之上的。
　　片刻，宋潞儿似乎想起了什么：
　　“你还好么？昨晚有没有不舒服？”
　　白沥呆了一下，嗫嚅道：
　　“挺……挺好的。”
　　宋潞儿点了点头，双目却开始直视讲台了。
　　白沥有些头疼，不知道宋潞儿究竟是关心他，还是仅仅只是例行公事地慰问。

　　“庆贺人渣生命的终结，”洛樱笑得洒落，将酒杯高高举起，“也是一个开端，接受地狱审判的开端。”
　　西餐厅，四兄妹各坐了一方，轻柔的钢琴声流泻过来，与她们这桌讨论的死亡倒是有种有趣的对比。
　　“林晖，律师怎么说？”洛樱吟吟问道，搁落在桌的高脚杯上落下淡淡的唇印。
　　“严律师会按交通肇事处理，只要作好配合。”林晖淡淡道。
　　“那人恐怕没想到自己会这么好运吧，”方俊昊笑道，“竟有全市最好的律师从天而降，免费帮他。”
　　“因为他撞死的人，活该呀。”洛樱的眸色骤然冰冷。
　　“潞儿，这下你可以放心了吧，还认为我们冷血吗？”方俊昊道。
　　宋潞儿没有说话。
　　恶人得到报应，林晖哥的援手，会帮助那个无辜小女孩的家庭将损失降到最低。
　　明明那人丝毫不值得同情，可她却不自禁地想起田忻来，那个在她面前总是趾高气扬的女孩，也许从今往后，将失去骄傲的资本，可是，宋潞儿却并不是特别高兴。
　　她甩甩脑袋，不愿再想这件事。
　　她又不是圣母，凭什么要同情恶人的孩子。
　　“你在想什么？”方俊昊不满宋潞儿对他的无视。
　　“没什么，”宋潞儿叉开话题，“林晖哥你怎么尽吃沙拉，多难吃呀。”
　　“大哥不吃肉，你不知道吗？”方俊昊道。
　　“为什么？”宋潞儿打量了一下林晖高大的身材，实在无法想象光吃草是如何长成这样的。
　　林晖笑了笑：“我说过，在我眼中，动物和人没有区别。”
　　宋潞儿一怔，昨夜听他这么讲时，只觉他无人情可言，今日听来，却是另一种意思了，再想到他的所作所为，原来过去，竟是误会了他。
　　“唉打住打住，”洛樱切一块牛排，“要是让你大哥多讲几句，保你以后吃不下肉，我还想好好享受美食呢。”
　　“那我也不吃肉了，”宋潞儿放下刀，笑道，可见洛樱吃那么香，又忍不住，“不行不行，我还是以后再戒吧！”
　　大家都笑了，话题也轻松起来。
　　渐渐地，洛樱喝得有些多了。
　　“你们不知道，我今天有多高兴，”洛樱面色泛红，“这几年，我天天都想杀了他和……”
　　林晖伸出手去握住她的酒杯，温言提醒：
　　“洛樱，你喝多了，我们回家。”
　　“不，我没喝多，我也不回家，”洛樱盯着他，语调慵懒，“我等了这么久，高兴一下都不可以吗？回家……在那人面前，我可得装作伤心呢，伤心他失去了自己的盟友，不过……人都死了，他又能怎样，谁死谁活，他真的在意过吗？
　　只是，他若知道姓田的死，是因为我……”
　　“洛樱！别说了，”林晖向她使了个眼色，“别瞎说。”
　　“怎么，你怕我的弟弟妹妹出卖我呀。”她戏谑地看着林晖。
　　“讲给他们听有何用。”林晖有些恼了。
　　“可我偏要讲，”洛樱倔道，“我要讲！是我将姓田的引到那个地方，也是我告诉了那人位置，否则，姓田的怎会这么大意，不是皆大欢喜吗，他报了仇，我如了愿。刚刚还陷于情欲的迷醉，转眼便浑身鲜血，那场面，真叫人开心……”
　　“你这事太莽撞，连我也不告诉，”林晖皱眉，“若是叫方雍知道……”
　　“知道了，又能拿我怎样？”洛樱将头一转，向方俊昊和宋潞儿看来，“你们说，姐姐这手，做得漂亮吗？”
　　如靥的笑颜里，有着叫人发颤的诡秘，还有一丝隐没的苍凉。
　　“不错。”方俊昊端起自己的酒杯，嘴角有些淡淡的笑意。
　　“潞儿你觉得呢？”洛樱望进宋潞儿的眼睛，语气平静，可宋潞儿知道，是内心深处的迷惘使得洛樱迫切地寻求一种认可。
　　“我不知道。”宋潞儿坦诚道，“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所以我无权评价。”
　　洛樱笑了，嘴角有些许恻然：
　　“潞儿，你是幸运的。”
　　她又开始喝酒，直到眼神逐渐迷离起来。
　　“你醉了。”
　　林晖不忍阻止，只是默默望着她。
　　洛樱确实有些醉了，但她在彻底醉过去之前，突然盯着宋潞儿说了句：
　　“潞儿，珍惜那个男孩。”

　　林晖将洛樱扶上车，这儿离宋潞儿家不远，方俊昊便提议陪宋潞儿走回去。
　　“注意安全。”林晖叮嘱道。
　　“放心，父亲给我一些东西，一般的卯星喽啰近不了身。”方俊昊道。
　　往日雾霾深重的城今夜少见地可以看到星星，夜风亦凉，偶有车辆飞驰过两人身边。
　　“潞儿，你知道我们的母星是哪颗吗？”方俊昊突然笑问道，他仰起头找了片刻，“那儿，就在那儿……唔，好像不是北极星旁边……”
　　“是这个方向。”宋潞儿无奈地摇头，方俊昊转了一圈，方看到她手之所指。
　　“哎，好像真的是，你怎么知道？”方俊昊奇道。
　　“我梦见过。”宋潞儿有些小小的得意。
　　“哦？我怎么从未梦见这些？”方俊昊道，“看来父亲说得不错，你的天赋是最强的。”
　　“说那些干嘛，”宋潞儿道，“不如你和我讲讲樱姐的事。”
　　“樱姐……”方俊昊沉默半晌，“说的男孩是白沥。”
　　“不是这件事啦！”宋潞儿急忙道。
　　“因为她在你这个年纪，也遇见过那样一个人。”方俊昊低声道。
　　“后来呢？”
　　“后来……他死了。”
　　宋潞儿“啊”了一声，眼里满是诧异。
　　“事情发生在父亲刚找到她不久，因为一些事，她误会了那个男孩，男孩后来发生了意外。”
　　“可以……讲得细致一些吗？”宋潞儿想知道洛樱姐身上究竟发生了些什么，使得她最后的那个眼神，那么地痛苦。
　　“樱姐从小与外公外婆住在一起，她的母亲……”
　　“也早去世了吧，我有时候会想，为什么我们四个人的母亲，都这么不幸。”宋潞儿道。
　　“也许，这就是与我们酉星人扯上关联后，不得不经受的命运，”方俊昊道，“樱姐说过，我们自身就是一个灾难体，逃难而来，也给爱我们的人带来灾难。”
　　“那她今晚还说那句话，”宋潞儿笑，“如果我爱一个人，又怎会让他因我不幸呢。”
　　脑海中闪过一张面孔，快得连她自己都差点没注意到。
　　“她希望你可以打破这个宿命吧，”方俊昊道，“那男生叫李云，和她一起长大，虽然家里都不富裕，却对她是真心好的。可她被接回我们家后，李云再也不联系她，甚至连家都搬了。过了一年，到我们家来找，她却死活也不肯见了。”
　　“洛樱姐的性子那么执拗，怕是赌气了。”
　　“那该是个冬天，李云在我们家门外等着，淋了一夜的雨，回去后就再也没来过了。樱姐自己又按捺不住找去，原是那夜得了肺炎，便再没好起来。”

　　那夜洛樱在宿醉中做了一个好长的梦。
　　迷雾中，她一直跟着一个背影跑，可是跌跌撞撞，永远也追不上，永远，也触不到。
　　她想要哭喊，却哭不出声音，想要催动火焰，却毫无能力。
　　那个背影走到悬崖边，一个纵身跳了下去。
　　她便也跟着跳下。
　　她要追上那个人，跟他说对不起，跟他说，
　　我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