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狐缘》悠茗人间

18、第 18 章

　　(17)

　　一睁眼，就被团绯红绒毛堵住视野，这滋味，这景致，对夏书生来说绝非乐事。可还不待他发作，就见两只狐耳自绒毛中悠悠然竖立起来，狐二抬起头，眯着长眼，饶有滋味的看向刚刚睡醒的书生，忽而道：
　　“我决定今日就离开这里，去陈州。”
　　“真…真的？”夏书生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幸福太是突然！
　　“我说过，本仙从不说谎~”
　　“那、那当真是好。”
　　“对，所以你快快收拾妥当，咱们午后出发！”
　　“…什、什么？？我、我们一起？？…”
　　见狐狸脸上万般得意，书生这才明白自己又被狐二愚弄了一番。仅仅片刻，夏元辰已实实在在的感受了番古人云：一场欢喜一场空……
　　“你为何非…非要我…你、你可是身边缺一仆役？！”书生气红了脸，怒瞪向狐狸。
　　狐狸笑了，火红的尾巴在书生颊前颈间扫来扫去，不疾不徐地道：“你可比仆役有用处多了。”说罢，干脆把濡湿的鼻尖贴上书生的脖颈嗅了起来。
　　“你、你！…”夏元辰气得一把推开狐二，坐了起来。
　　狐二倒是没半点怒意，他借着书生一推，抖了抖皮毛，瞬间变作人形，依旧半倚在床铺上，笑眯眯的看书生。
　　“我说实话，你总是生气。这让我们今后如何相处啊~~”
　　“……”夏书生或羞或恼，脸已红若桃花，干脆想拂袖而起，却被狐二一把拉住。
　　“啧，天地之约，你想反悔？”狐二一副不依不饶的嘴脸。
　　“你！…你、你为何如此无赖？！”书生被逼得当真恼了，顶着情急口吃的毛病也势要与狐二理论清楚，“…且、且不说，你救人却又擅取他们灵力，已是功过相抵…如此后来，才有我求你救人之举……纵、纵不论这前因过往，单说你为使孩子们灵力归位，险失性命…可、可后来我、我也竭力助你，才使你当下元气恢复……我知我几日来所做甚微，也未曾妄想你感恩于我，只、只是我已尽我所能、你又何必一再与我为难呢？……”
　　夏元辰激动得喘着气，好一会儿意识到，狐二竟然至始至终未搭一言，出奇平静。只不过那眸中慵懒笑意已散，不知何时变得静如深潭，望进去深不见底……
　　“你以为是你救了我一命？”狐二忽然开口。
　　“？”夏元辰一时不明其中深意，仅眨了下眼，整个人就被狐二用强大的力道拉进了怀里，头更是被死死按在狐二赤裸的胸口上。
　　“放——手…”书生刚要用全力挣扎，整个人却又在一瞬间僵住了。
　　肌肤紧贴下，夏书生从狐二的身体里听见了冰封雪锁之声、寒风肆虐之声、利器相击之声……各种至寒至坚之声此起彼伏，混响不断，于狐二体内至深之处呼啸而来，让人听得不寒而栗。
　　“这、这是……”夏元辰话音带颤。
　　“哼，你以为岱宗老头儿的仙药多么宝贝吗？”狐二的腔调甚是不屑，“地仙之首也只是仙，一瓶“仙”药岂能奈何“神”器之伤？”
　　“神器？！可、可、你、你怎么会…？”夏元辰他乌黑的眼里闪着几许惊恐，他撑起身，不可置信的看着狐二，神情格外认真。一头如墨的长发因为散着，便从他高处的肩头直直垂落到身下那人赤着的胸口处，更有几缕落在了狐二颊边……
　　“……”狐二似愣住般，竟迟迟没有张口。
　　四目相对，他眼神依旧如深潭一般，无波无澜，深不可测，只是直直盯着对方不曾移开……半晌过后，狐二突然伸手捋过书生垂下的发，把那润泽乌黑的发丝贴近了自己唇边——
　　啪——！
　　夏书生终于忍无可忍，打飞了狐二的手，气冲冲的起身下床，心里发誓再不能同情、再不能理会这无耻轻薄的狐狸了！
　　窝火的夏元辰匆匆穿戴好外衣长衫，挽束起一头长发，怒气未消，却不得不开始准备生火做饭。一日之计在于晨，平日里，莲宝这时也快醒了，他的忙碌也便要开始了。一日三餐，柴米油盐，自从有了女儿，夏元辰的生活便时常显得忙碌而琐碎。好在莲宝虽然痴愚，却很是听话乖顺，这让夏书生的凡人生活更添了几分欣然之趣。于是，经过一个上午的忙碌过后，书生似乎渐渐淡忘了清晨与狐二不快的一幕。
　　当然，这也得益于狐二今日异常的安生。与上次挨了书生一掴后不同，狐二这次不但没有发狂报复，反而出奇的沉静。不知是不是真的伤势有了反复，整整一个上午，他都在床铺上调息打坐，未做其他，似乎真的换了性情一般。唯一让夏书生遗憾的是，直至午时，这狐狸再也未提要离开之事。
　　夏元辰带着早饭后就过来玩的小山同莲宝一起，在陋室的另一角砚墨习字，他已打算不再理那狐狸，但在正午时分，还是忍不住看了看狐二正在调息的背影。他心里其实还是存着一丝希望，希望这“瘟神”确实真的有了午后离开的打算……但显然他盼了个空。
　　“唉…”夏元辰轻叹一声，失落地走到灶边，收拾起午饭与孩子们用过的碗筷锅灶。
　　独居已久，书生做家事已成习惯，虽不算擅长，但也得心应手。只不过，当他洗到第二只碗时，手突然一抖，险些摔了瓷碗。只见他的神色骤然紧张起来，放下碗便直奔门外——
　　“夏叔叔，怎么了？——”小山见了，正要问他。可刚一张口，就听门外传来一个陌生男子的声音。
　　“元辰！——”
　　唤者声如洪钟，听者心弦一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