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第 13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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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渡村这一茬的毛头小子不少，但王小山绝对是他们中间最猴精的，兴许是一直以来被他娘的藤条打得皮了，这个整天背着弓箭在山里上蹿下跳的小猎人，一点都不像他爹王猎户那般闷憨的性子，只要他存心，上下嘴皮一碰，就能给自己的调皮捣蛋编出一万个理由。
所以，那天深夜，在他大难不死重归家门后，在他狂喜不已又憔悴万分的双亲面前，他毫不迟疑的把一路下山来在心里编的谎话，天花乱坠般的说了个净。说什么自己一早带着莲宝在山脚抓了只有肥又大的野兔，说什么突然想到二牛说镇里近来有个卖陈州炸馓子的小贩，说什么突然想去镇上逛逛用野兔换点馓子……又说什么没想到去镇上要那么远，路上就搭了辆牛车，可到了镇上却已近黄昏不知如何回来，所幸被禅寺的和尚收留好吃好喝云云……末了不忘替夏书生编上一段，说什么书生在寻他们的路上，傍晚，在村子附近遇上了拉他们进镇的牛车才得知了他们的下落……
一个太长的故事，难免有些纰漏，但经这十来岁的小鬼头绘声绘色胡诌出来，确像一番真事般能让人信上一信。
不过让小山没想到的是，他本以为怎么也是自己闯祸在先，势必又要挨上一顿藤条，谁知却被他娘抱在怀里哭了半晌，又被他爹拉着看不够似的看了半天，此外，竟没受到半点责罚。不但这样，第二天一早，他还吃上了一顿过年才能吃到的好饭好菜。
肚皮鼓鼓之后，王小山乐颠颠跟在他爹娘身后，跑到夏书生家去道谢。
夏元辰开门时除了脸色比平日苍白外，神色倒是如常，只不过说屋里莲宝还在睡，怕吵了她，便与几人在屋前的竹椅坐了下来。
面对夫妇二人递来的米面肉蔬，和王嫂道出一番感谢的后，书生片刻茫然。什么野兔，什么镇上，什么牛车……他的目光飘落在王家夫妇身后男孩身上，只见那个小鬼头正对他不住挤眼的暗示。夏书生摇头淡笑，两颊随之升起淡淡红晕，推阻不过，只得将那些谢礼收下——他实在受之有愧啊~~~
王猎户夫妻走后，借口要和莲宝玩耍而留下来的王小山立刻窜进里屋，挪开一叠被褥，看到了蜷缩在那里的他的恩公——淡淡的翠雾之中，狐狸通体的红色仍然黯淡无光，凑近了才能看出它在微弱的吐息，不过它盘起的身子中间，却被书生放了一个精致的暖炉，所以，虽然能感觉到他身子里散出阵阵寒气，其间，也偶尔能觉出那暖炉发出的丝丝温热。
“夏叔叔，恩公好像还是昨天的样子啊——”男孩的心情不禁有些低落。
“这才不过一日…”书生走来，轻抚了抚狐狸的额头。小山这才发现，那翠色雾气似有灵性一般，原本略显“疲惫”而渐流渐缓的雾气，此刻在书生的抚弄下重又“快乐”的萦绕开来……果然是神仙啊！小山心里顿时升起无限崇拜。
“小山，委屈你了，还要你骗你爹娘…下次不可这样了！”书生笑着，拍了拍这个一脸兴奋的小鬼的头。他的指尖刚刚触过狐狸冰寒的身子，却还是如常温暖，“过几日，我便对他们解释清楚……”说罢，目光落在狐狸身上，笑容却又淡去。
过几日会好些吧，如今它散出的寒气已经不如昨日般刺骨了…可，为何还是像死了般，一动未动过……
小山并不知道书生脸上为何又罩上了浓浓愁色，可若换作熟悉夏元辰的地仙便会知道，以夏书生那平庸的仙术，根本无力让狐狸复原，他竭力而为的那些“暖雾”，也只能助狐二恢复元精而已。狐二能否度过此劫，只能看他自己的造化了……
有了小山帮忙，书生轻松不少，趁小山陪莲宝玩的时候，他外出了片刻。不久回来时，手里已提了两只野鸡和一些杂物，看样子是去了市集。
烤野鸡对夏书生同样是件天大的难事，论手法，他还不及时常吃住于山中的小猎人利落。一个大人带着两个孩子忙活了一个时辰，弄得木屋里浓烟四起，像是着了火一般，三个人更是一脸熏黑，模样煞是好笑，好在是中午农忙时分，并没有惹来左右的邻居。
书生把一只烤鸡，分给口水直流的两个孩子吃了，另一只挂在屋里，等待它不知何时才能醒来的主人。
“爹爹吃……”
莲宝把一只鸡腿递给书生，她虽然不如普通孩子聪慧，却非完全不懂人事。书生看着那只略显焦黑的鸡腿，俊逸的眉头微微一皱，同样是鸡腿，自己烤的实在没法和狐二那日烤得那只品相油亮的相比！想到那日的情景，书生不禁莞尔，嘴角轻扬的笑意，让小山注意到，这是自打他们回来后，书生面孔上头一次有了轻松的表情。
“莲宝乖，你吃，爹爹不饿。”夏元辰伸手擦去女儿脸上一抹不知合适蹭到烟黑。
对莲宝来说，似乎白皙的指尖，在一抹过后就变得乌黑，是件异常好玩的事。她抓住夏元辰的手，用小手点点书生细长的指尖，好奇的问：“…是什么，爹爹？”好像有了天大的发现的样子，将书生和小山都逗乐了。
“那是脏东西，得擦掉。”书生笑得温柔。
“爹爹有，莲宝擦……”女孩伸出小手攀上父亲的脖子，书生配合的俯身，让女儿的小手能够摸到他的脸颊。
见夏书生的脸很快“大功告成”，小山也迫不及到的把脸凑过去让莲宝擦，对莲宝来说，这似乎是件非常好玩的东西，所以她自然也擦得乐此不疲。待她全部擦完，书生和小山两人放声大笑起来，莲宝虽然未必懂得他们为什么笑，也跟着咯咯的笑起来，像银铃一般的笑声，伴着数不清的快乐，回荡在狭小简陋木屋里，这便是夏元辰平凡而快乐的凡人生活。
用布巾把莲宝的手擦得干干净净，书生耐心的哄两个孩子多吃下所有饭菜，自己却没动碗筷。其间，书生时不时的会看向木床上被褥包裹中的狐狸，如果发现那雾色又慵懒下去，他就会过去，再摸摸狐狸的额头，让那翠雾重新欢腾起来，而他自己的额角，也会悄悄添上一层细汗。
半日之后，狐狸总算有了些许复苏的迹象，每次在书生摸他的头时，他的眼线会微微开启一条缝隙，能看到他乌黑的他瞳仁在缓缓转动，可它却似乎并无意识，那条缝隙也很快会疲惫的阖上，足见它仍然虚弱非常。
夜里，哄莲宝睡下后，夏元辰为她掖好被角，才在与狐狸接近的一侧躺下。平日里，他们父女就是在这张简陋的木床上铺上两套被褥，拍莲宝入睡后，夏书生自己再休息。现在多了个狐狸，浑身还散着寒气，夏书生自然要睡在他们中间，将寒气挡下，恐怕莲宝着凉。
夏元辰睡前在屋里生了堆火，却又不敢将火弄得太旺，他倒无妨，只怕莲宝睡得热了，容易生病。所以，他才特意给狐狸备了暖炉。
不过这暖炉虽小，麻烦却多，狐狸体寒，再热的暖炉，用不了个把时辰也就温了，于是，一夜里势必更换炭火数次。虽然夏元辰是仙，眠睡于他无非始终调养生息，但一夜下来，时睡时醒，换谁也无法自在，可他却默默做着，格外细心，没有半点耽误。
夏元辰的手一直覆在包裹狐狸的被褥上，天明之前，觉得暖炉又凉了，他正要再次起身，却被毛茸茸的东西挽住了手臂。一转身，书生惊喜的看到狐二正睁着黑亮的瞳仁，望向他，而缠在他手臂上的，正是狐二的红尾。
“别去了，睡吧！——”
狐二的声音不大，却透着难掩的疲惫，没了往日的清亮，连那挽住书生手臂的红尾，也明显无力……但这个家伙终究还是醒了。
“我、我再去填些炭火……”书生语气带出了心里的激动。
“别去了，再睡会！”狐二又说了一遍，他虽然语调虚弱，气势却一如既往的强硬。
“哦…”
看书生重又老实躺下，狐二的眼再也撑不住似的阖上，蜷在床上的形态看起仍是之前的模样。略有不同的是，他顺势将变温的暖炉踹到脚下，又往书生身边挪了挪身子，与书生的身子贴得更紧，明显那副身体要比暖炉更受他的喜欢。书生没做拒绝，只是将覆盖在狐狸身上的褥子重新掖好，而后轻声问：
“你可觉得好些？……”
“累，睡吧……”狐狸疲惫答道，似乎很快又陷回昏睡之中。他毛茸茸的身子挤在书生胸口，头抵在书生颈窝，濡湿的鼻尖似乎就贴在书生喉间，微凉细弱的气流自他鼻尖呼出，便会轻轻擦过书生的脸颊……
若以前，如此亲昵的距离书生肯定又是尴尬的难以入眠，可不知为何，从狐二发出声音起，书生觉得自己心间紧绷的东西，一下松了下来，连日来累积的疲倦全数涌入他清瘦的身体，冲散了他缜密纷杂的心思。狐狸声音消失的一刻，书生竟也跟着它泛起沉沉睡意，难得的匆匆入了梦乡。
作者有话说
第13章 第 13 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