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限游戏》与子歌

81、末日之时10

　　耳边传来轰鸣声，顾渊明动了动手指并没有睁开眼睛。
　　“……发现一名幸存者，培养舱……准备……”
　　“黑色龙鳞……没有芯片……”
　　“……应该是二次觉醒者，取血化验评定等级。哼，算他运气好……”

　　身边人影晃动，伴随着一阵晃动和嘈杂的脚步声，顾渊明感觉自己被人架起后被放入了某种液体中。如同在母胎中孕育的婴儿一般，他只觉得周身暖洋洋的，整个人浸在温热的液体中，紧绷的神经慢慢舒缓。
　　很久没有如此放松了，一时恍惚中顾渊明又陷入了沉睡。

　　***
　　阳光从窗帘缝隙中透进来，带着几声扰人的鸟叫，是极为寻常的早晨。
　　顾渊明在床上躺了十来分钟，熟悉的天花板，书桌，书架，一切都告诉他回家了。

　　“明明醒了吗？起床吃早饭，妈妈等下要去老街买菜，你想吃点什么啊？”门板被敲响，屋外传来熟悉的声音。
　　“随便。”
　　“那行吧，你昨晚几点睡的，现在都十点多了还不起来，晚上早点睡听到没。”顾妈妈的脚步声逐渐远去，“放假了也不能这样啊。”

　　放假？顾渊明立即起身冲出门，“妈！”
　　顾妈妈正在门口穿鞋子，听见儿子叫她便回头看，“哎，有什么要买的？”
　　什么副本、什么宗三全被抛到脑后，顾渊明看着母亲的脸说不出话来，她右边额角有一道很久以前留下的疤，十几年过去已经褪得和周围皮肤差不多颜色了。

　　“傻看着干什么。”顾妈妈疑惑道，“我得走啦，不然买不到黑猪肉了。”她急匆匆地穿上布鞋走出门。
　　“妈，你这条裙子好看。”顾渊明只来得及干巴巴地说出一句话。

　　顾妈妈笑着摸了摸裙子，“刚买的，还行吧？”黑底裙面上缀着红白小花。
　　“嗯。”顾渊明上前抱住母亲又很快推开，“晚上包点馄饨吧。”有些话他以前都等着下一次说，到死都没说出口。

　　“行。”顾妈妈有些惊讶于儿子的举动，她突然想起一件事，“对啦，昨天有个人打电话过来，好像是你初中同学吧，说是今天有聚会，地址我都写在纸上了，别忘了——不行不行再不走就真的来不及……”

　　顾渊明站在门口看着母亲匆匆下楼，直到人影消失之后他才关上门，沉下脸找到那张写有地址的纸片。
　　他母亲确实额上有道疤，但是在左边。

　　【中午十一点西街金肴小馆】
　　十一点。顾渊明抬头看了眼时钟，十点三十五分。不管是谁，他都要去见一面。

　　室外热浪滚滚，七月份虽不是最热的季节但仍不可小觑，顾渊明徒步到约定地点，那是一家从他儿时起就开着的饭店，二十多年过去经过几轮装修翻新依旧保持着最初的氛围和平价的价格，没有包厢，一楼摆五个圆桌，想隔开空间就用屏风或帘子遮住，一直是他和同学朋友聚餐的地方。

　　走进一楼，最中间的一桌高高竖着牌子，上面写有“顾渊明专座”，而周围吃饭的顾客和来往的服务员都好像没看见这东西。
　　顾渊明坐到位置上将牌子撤下来，这时有个身穿制服的服务员走过来问道：“您好想要吃点什么？”

　　“我在等人，等下再点。”顾渊明合上菜单，年轻服务生识相地弯腰退开。
　　顾渊明环顾了一下周围吃饭的人，他们都背对他而坐，看不到脸。

　　十分钟过去，又一个稍年长的服务生走到顾渊明身边，“您好，需要点餐吗？”
　　“不用。”顾渊明只觉得这声音耳熟，他侧过头惊讶地看着对方，这个服务生的长相与前一个几乎一模一样，“你……”

　　“抱歉，有点事耽搁了。”顾渊明还处于惊讶中时，一个身穿黑色风衣的男子坐到了他的对面，他微微点头说道：“你好。”
　　他的长相和那两个服务生无异，与他们相比更为成熟冷静，而眼中的神采完全消失了。

　　“你是……”顾渊明说不出话来。
　　“宗白。”男子说道，“这是我们第二次见面。”

　　这个名字仿佛是打开潘多拉魔盒的钥匙，顾渊明脑中闪过了很多画面，信息量之大使他的大脑空白了足有十多秒，最后归于平静。

　　“……你好。”顾渊明靠住椅背，虚脱道：“……我以为再也不用见到你了。”
　　宗白点点头，“我也是这么认为的——不过出了点纰漏。”他对和自己相同容貌的服务生招手，点了一大堆吃的。
　　“我需要你从头说一遍‘这次’游戏发生了什么。”

　　顾渊明叹了口气，自暴自弃地点了下脑袋，“你可以自己看。”
　　“上一次你对此很抗拒。”宗白抬眼看他，“这次我选了个较为友好的方式，不过你看起来依旧不喜欢。”

　　“有人说过你情商很低吗？”
　　宗白没有否认，他敛眉回答道：“有过。”
　　“难怪你的学生也是这样。”

　　过了五分钟，宗白开口，“好了。”
　　顾渊明看向他，“你想看什么？”
　　“一个怪物。”宗白直视着他的眼睛，“我花了很多时间才摆脱他。”他擦净嘴角，“希望他是真的死了。”
　　顾渊明没有搭话，他看着身边一个埋头吃饭的顾客问道：“这些人也是你吗？”
　　宗白点头道：“毕竟一个人太无聊了。”

　　“没什么发现。”宗白挑了挑眉，“目前最好的消息。”
　　他下了逐客令，“你该回去了，不过在此之前你同样需要忘掉这些。”与上一回不同，这次是永久忘记。
　　宗白打了个响指，“走好。”
　　顾渊明合上双眼，脱离了意识深处的世界，将他不该记得的事诸数留在了这里。

　　***
　　“醒了醒了！”眼前一阵人影晃荡，一个带些稚气的女声喊道：“6号病床的人醒了！”
　　顾渊明费力地睁开眼，入目是医院的白瓷砖和天花板，鼻间能嗅到些许消毒水气味。

　　“感觉如何，头痛吗？有没有不舒服的地方？”医生走到床边询问道。
　　“头有点晕。”顾渊明感受了一番回答道，“有点饿。”

　　医生停下笔，“没什么大碍，二次觉醒后的正常反应，休息一下下午就能出院，或者明天早上也行。”他转身要走，突然想起了什么又回过头，脸上带了一丝羡慕说道：“虽然西区被淹了，但幸存者的补偿内容优异，而且你又觉醒成功，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啊——哦这是你的血统鉴定，半小时之后我来植入芯片。”
　　顾渊明笑着点了点头，虽然他根本不知道对方说了什么。

　　医生离开后顾渊明才坐起身翻看那份血统鉴定书。
　　【性别：男
　　基因等级：C
　　身体状况：良好
　　觉醒情况：二次觉醒成功】

　　“你二次觉醒成功了？”隔壁床的小孩有些激动地往顾渊明身边凑。
　　顾渊明把鉴定书递给他，“嗯。”
　　小孩反复翻看之后又递回给顾渊明，羡慕道：“我也想觉醒成功，这样的话就能住进大房子了。”
　　顾渊明笑而不语，在没清楚保全自己的法则之前谨慎是重要的。小孩也不在意，他兴致勃勃地对房间内唯一的病友诉说心里话。

　　多亏了小孩的科普，顾渊明对戈壁对面的世界有了新的了解。
　　城市中生活着普通人和类龙人，普通人需要从事枯燥又机械的工作才能勉强维持生活，在棚户区和贫民区有一个安身之处；而类龙人则处于领导地位，占有丰富的资源即使不工作也能得到满足生活所需的一切物资。

　　普通人类在16岁至25岁有一次觉醒的机会，他们会因为某种刺激激活潜藏在体内的基因，这被称为“二次觉醒。”
　　普通人二次觉醒所需的时间越长，基因等级越低，普通等级从A到F共分为6级，在A之上还有ss和s级，目前仅有两人达到s级——根据基因等级越高权力越大的默认规则，这两人拥有唯二的一票否决权。

　　顾渊明这才意识到宗三到底送了他一份什么“大礼”，他问小孩，“有镜子吗？”
　　小孩意犹未尽地停止科普，他指了指门口，“卫生间里有镜子。”

　　头晕缓解了许多，顾渊明掀开被子从床上起身，他一路扶着床位和墙壁来到卫生间，刚打开灯他就被镜中的自己吓了一跳。
　　细密的黑色龙鳞从左眼角缀到耳垂边，又从耳后蔓延锁骨，没入衣领消失在病号服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