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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 2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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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国二年
“…”
刘备回过神来,看着身侧之人,那般近,又那般远。
天知道刘备有多克制才能忍住不伸手抱住人,将人压在车上狠狠亲吻禁锢,告诉他,自己只爱他,再不会有其他人。
郭嘉?一时的向往罢了。
可是...
刘备苦涩一笑,说了又如何,这人已不在意了。
六根未短,独少了情根,许也是这人上一世临终前的愿望吧。
早知这人会些个邪门的东西,竟没想到,用在了这处。
正想着,就见诸葛亮身形慢慢歪倒,靠在了一旁的玻璃上睡着了。
刘备心疼玻璃冰凉,冻坏了人,伸出手环抱住人的肩膀,将人抱进自己怀里靠着。
许久未曾这般靠近人了,刘备欣喜的几欲落泪,紧紧的抱着人,低头吻在人的眼睛上,“无论如何,今世,总不会再让你离开我了。”
夜色深沉月未央,车沿江而行,江边高阁之上戏子正咿咿呀呀唱采薇,画楼西畔歌女婀娜绫罗绸缎送与书生。
情爱二字,便是指心心相印,二人共生才算情爱。
无论是昔日孔明苦恋刘备,还是如今刘备求而不得诸葛亮,都算不得。
刘备心中何其嫉妒曹操?上一世年少得志,诗词歌赋无一不通,更是开创了史上有名的建安风骨,让后世之人效仿二百余年。身边得整个颍川谋士团,武将英勇善战,更是让那如莲般的人清雅的人拢袖立于身后。
反观自己,布衣出身,除开游说无一本事,做到三分天下也只是靠身边这人和祖上庇荫罢了。最后甚至因一时的懵懂,自以为是的错过了想捧在心尖尖上来的人,从此在做什么都是枉然。
刘备抱紧诸葛亮瘦弱的身躯,埋首于脖颈之间,深深的吸了一口气。三尺微命,一介书生,凭此撑起一个倾颓的王朝。
叹夫。到了政府派下来给刘备暂住的别墅,刘备低头看了眼仍旧睡着的诸葛亮,心下一叹。
许是上一世太过劳累,活活把自己累死,今世诸葛亮嗜睡觉长,一般无大动静是叫不醒的。
不过,正方便了某些人。
刘备勾起一抹笑意,走出车绕道诸葛亮那边,拉开车门。把人手环在自己脖子上,小心翼翼的将人抱起,好似这个人是他的天下一般。
也诚然如此。
上一世称王称帝,离至高点越来越近却与怀中人越发远了,今生这些争名夺利的心少了,只剩下与这人共度一生这么一个追求,只是不知道,这人,还要不要自己。
正想着,怀里人动了动,刘备忙低下头看人。
就见那人睁开了一双漂亮的眸子,双目没有对焦,懵懂的看着自己,没半点平日里精明的神色。
刘备心中软的一塌糊涂,柔声问道,“睡在车上,头痛不痛?”
“…”诸葛亮茫然了一阵,与刘备视线对上,回过神来,“政委。”
“看你方才睡的正香,直接把你拉到我家来了,不介意吧。”刘备微微一笑,“孔明。”
诸葛亮低垂下眸,动了动,“且先放亮下来。”
刘备乖乖的将人放下,覆手于身后,宠溺的看着人。
“送我回道观。”诸葛亮淡淡的。
“道观太远。”刘备婉拒。
诸葛亮听闻,冷笑一声,“当真不送?”
刘备笑,静默看着人。
“好。”诸葛亮转身,一甩衣袖便走。
“你去哪?”刘备面色一变,铁青着脸色扯住人手腕,这深更半夜诸葛亮能去哪?
“回道观。”诸葛亮抽手没抽回,嘴角微微下垂。
“大半夜了,回去会打扰到别人吧。”刘备见诸葛亮似乎不高兴了,忙解释道。
“道观只亮一人。”诸葛亮神色变的落寞起来。
刘备心下一疼,想也没想张口便说,“你还有我!”
“…”诸葛亮莫名其妙的看了刘备一眼,“政委何出此言?”
“你是我的军师,我自当护你百世无忧。”
“…若亮没记错,昔日政委三顾之恩,亮已偿还了吧。”
偿还了啊...
秋风瑟瑟,刘备只觉得心底破了个大洞,流出来的全是血,还完了,意味着,再无瓜葛,连恨也不剩,再见只是陌生人。
“是,”刘备声音干涩,“是我欠你…”
诸葛亮皱眉,不解。
“公嗣顽劣,我走后几年,劳你累心操力,终究是我对不起你。”刘备握住诸葛亮的手,盯着人轻声道,仿佛一个不经意便把人惊着了般。
“…”诸葛亮顿了顿,与刘备对视,“那些年,虽苦虽累,不曾言,你知为何?”
“我知...”
诸葛亮摇摇头,看着人神色淡然,“不是为你,是为了那些追随你,愿为你抛头洒血之人。”
——章武三年三月白帝城
初夏的风还带着暮春的清爽,雨稀稀拉拉的下着,顺着柳枝落下,一片平静。
没有惊雷,没有闪电。
刘备病得奄奄一息,身旁是诸位托孤大臣。刘备知道自己寿数尽了,可天下未定,自己的感情还没有交代出去,叫自己如何…
如何安息?
诸葛亮跪在地上,冰凉的汉白玉散发的寒气透过衣袍渗进膝盖,疼的扎骨。
诸葛亮跪在地上,有些茫然,不知身在何处。
“孔明…”
诸葛亮抬起头,顺着声线看过去,罗帐内一双苍老的手伸了出来,朝着自己挥动。
暮气沉沉。
“…”诸葛亮依言膝行了几步靠近,跪在刘备面前,轻声唤道,“主公。”
“嗯…”刘备眯了眯眼,到了这种地步,原谅听听这人的声音,都是莫大的幸福,只可惜发现的晚了。
“…主公。”诸葛亮看着刘备又唤了一句,神色变得莫名起来,像是再哭,又像是痛苦的哭不出来。
刘备眼前朦胧,看不清诸葛亮的神情,却感受到吐在自己身侧的呼吸变得急促起来,心疼的想要拉住人的手。
空中浮动摸着,却找不到。
原谅,近在眼前,却触摸不到是这种感觉啊。
刘备惊慌的无以复加,嘶声吼叫,“孔明孔明!孔明!”
诸葛亮惊醒,忙将手递到刘备手上。
刘备一把握住,捧到面前,深嗅了一口,放到胸口,笑了,“朕还以为,孔明离开了。”
“臣不敢。”诸葛亮低垂下眉,眼神显得有些薄凉。
不再爱,可这人仍旧是个值得辅佐的君主。居其位,安其职,尽其能而不逾其度。身为臣子,为君主出生入死,理所应当。
“孔明可知朕此番诏尔等前来,所为何事?”刘备朦胧的双目紧盯着诸葛亮的方向。
“臣不知。”
“…”刘备叹了口气,“孔明掐算天命最准,又怎会不知?是不敢说吧。”
诸葛亮没有接话。
“公嗣。”刘备冲着刘禅招了招手。
“儿臣在。”青年恭恭敬敬的出列,跪倒刘备榻前。
“日后,汝与丞相从事,事之如父。公嗣可懂?”刘备转向刘禅方向,面色带上冷硬。
刘禅一愣,忙低头应道,“诺。”
诸葛亮茫然看着二人,“主公?”
刘备咳出声,咳中带血被袖口抹去,心中却大是满足,从今以后,二人便有了一个共同的儿子,而刘禅一生也断不能因猜忌孔明而做出些祸事来。
“君才十倍曹丕,必能安国,终定大事。若嗣子可辅,辅之。如其不才,君可自取。”自己的儿子刘备向来晓得上不得台面,恐怕孔明劳心操力,事无巨细,又加道。
谁想就看到诸葛亮面色煞白,看着自己的表情如遭雷劈,瘦弱的身体开始止不住颤抖。
“孔…咳”刘备恐诸葛亮想多忙要解释,只是被冲口的咳声打断。
诸葛亮不再给刘备说些什么的机会,面色凄然,跪在地上,用力将头磕在石地上,血花四溅,“臣敢竭股肱之力,效忠贞之节,继之以死!”
一片空白中,刘备似乎看到了诸葛亮眼角的水珠,继而是沉沉的黑暗。
众人一阵慌乱。
诸葛亮伏跪在地上,面色惨白摇摇欲坠。
终究还是站起身,回头看了眼众人之中刘备身影,慢慢勾起抹惨然的笑,“臣亮此生,如违季汉一丝一毫,死后入阿鼻地狱永不超生。”
“如此,陛下可满意?”
--民国二年
诸葛亮猛然从床上做起,胸口急促喘息了两声。
竟梦见许久以前的事来了。
窗外骤雨打梧桐,落了一夜。
诸葛亮坐起身,环抱住自己,额头枕在膝盖上。
“呵。”
说起刘备,那夜后,诸葛亮不说彻底断了念想,也到底对其算不上怨恨。毕竟,情爱二字,要的是你情我愿。
这一世二人若相遇,仍能坐下像老友一般互相慰藉。
只是,刘备临终前所言,着实伤人。
诸葛亮一生自问除赤壁后对刘备表白心意,再未有过寸毫逾矩。恪尽职守,算无遗漏,事必躬亲,最后换来的只是一句,“如其不才,君可自取。”
这般猜忌,自己情何以堪。
便不是猜忌,当真如此,又让自己如何自处?
如今,恨也没了,只想着躲的远远的,聊以平安度世。
萧萧落雨一夜,百花缭乱被雨露溅下,诸葛亮靠坐在床头,久违的睡不着了。
这种事,放在前世是常有的,季汉根基不稳,刘备走后留的是大败东吴的残局,不远处曹魏虎视眈眈,容不得一丝懈怠,自那时起诸葛亮便落了个失眠的毛病。
到了这一世,记忆觉醒后,一千余年过去了,再如何不甘也由不得诸葛亮,不自觉地懈怠了许多,嗜睡,在未有过失眠。
今日,许是见曹郭二人,有了感触吧。
诸葛亮有些怅惘。
郭嘉是个绝对出挑的人物,气节风度,谋略对策皆是各种一等。
诸葛亮无时不刻不在设想曹操的话,若建安十三年,郭嘉仍在,结局如何?
“…”诸葛亮苦笑。
说到赤壁,那时毕竟尚在年幼,能出多少力?不过只是出使东吴,劝得孙郎同盟,测算天时借来东风罢了。
啊,对了,还有荆州。
当时自己是如何心甘情愿帮着刘备求娶郡主的已然忘了,细节不记得,那痛彻心扉之感仍存在。
郭嘉何其有幸,得天下两位英雄为他倾心。
郭嘉何其有幸,得君主满心信任,事事听之任之。
自己呢?昔日那般惨淡收场,日后呢?
诸葛亮猛然坐起,额角冷汗直冒,抬手捂住胸口,痛苦呻吟出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