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汐归兮》小妖夏夏一尾鱼

9、弱水三千

　　等回到城里，天已然黑透，街道上的人渐渐多了起来，商家的叫卖吆喝声此伏彼起，到处一片生机盎然、灯火辉煌，洛城进入一天中最热闹的时间，沉重了一下午的心情，终于被这热闹的人间烟火，冲散了许多，冰儿掀起旁边的帘子，满眼好奇地看向窗外，忽然说，“其实我有时候挺羡慕你，虽说需要辛苦打拼，却有机会看尽这人世繁华，比起那些衣食无忧，身在闺阁的富家小姐，倒也不枉此生了！”
　　她轻笑，忽然又问，“冰儿，你有过喜欢的人吗？”
　　“幸好没有，否则，我真没有这破釜沉舟的勇气进宫，我怕会有羁绊，我怕会舍不得！”被这一问，冰儿又感伤起来。
　　“给你现找个情人也来不及了，要不这样吧，少爷我请你去喝花酒吧！也让你体会一下当爷的感觉！”她突然脑洞大开。
　　等他们三把马车停到怡春院大门口的路对面时，冰儿想起曾经不那么美好的记忆，皱着一张俏脸说，“你这都出的什么主意啊，我脑子被驴踢了吧，竟然也答应你来这儿！”
　　“温柔乡便是英雄冢啊，多少人想来这儿啊，我还不见得愿意带呢，今日你们二位也算，三生有幸了！”她一脸坏笑，完全无视他快要杀人的目光。
　　“得了，少爷，要去你自己去吧，或者你和冰块儿一起去吧，我可无福消受！”冰儿说完，突然感觉那冷冰冰的杀人般的目光，转到了自己身上，然后从头到脚一股凉飕飕的寒意。
　　“冰块儿？！”她突然转过头看他，有些想笑，老早之前她就这么想过，可到底没敢当他面说出来，这个冰儿也真是心直口快，胆大得很。他冷冰冰的目光又转回她脸上，她很识时务地闭口不再言语。
　　三个人端的是玉树临风，风流倜傥，引得路人纷纷侧目，怡春院门口的姑娘已经朝这儿指指点点，满脸浪笑。
　　同样不那么美好的记忆，也让他生出转身就走的念头，他忽然开口对着她，“闹够了没？！”
　　“唉呀，走吧，我们还是换个地方吧！”冰儿在一边撺掇，难得和他一个阵营。
　　她见他冰冷的目光，想起上次如霜的事情，他也是那样逼着她，便气不打一出来，像个孩子似，非要和他犟着来，“我不！爷今天偏要进去！”说罢抬脚便要上前，谁知还没走出一步，便觉得一阵天旋地转，他竟然当着冰儿和那么多路人的面，像扛麻袋一样，掀起帘子将她扔进马车里，心里异常气愤，她是他的金主，他竟然敢这么对她，她爬起身刚想出去，他却先她一步，掀起帘子探进身来，两人就这么鼻子对鼻子，眼对眼，差了不过几公分的距离，甚至能感受到对方呼出的气息，他依旧冰冷冷的目光，吐出三个字，“你试试！”而她竟然非常怂包地真没敢动弹，心里那个气呀，那个懊恼。
　　直到冰儿坐上车时，她还是那副敢怒不敢言，一脸大便的表情，冰儿笑得前仰后合，看她那么开心，她也不好发作，只好闷头不吱声，到最后竟然也跟着冰儿笑了出来，糗大了，她真是越来越出息了，竟然那么怕他。
　　等他把马车停在狮子楼门口时，总算让她心里平衡了那么一点点，这里是洛城最大的酒楼，人来人往，络绎不绝，门庭若市的景象让冰儿兴奋得一塌糊涂。
　　等他把马车交给门口小二，三人进门时，他突然冒出一句，“有那闲钱，还不如请我们俩吃顿好的！”
　　“唉，不是，不是你请我们吗？”她突然有种被绑架勒索的感觉。
　　“我倒是想请，请得起吗？我一个月工钱还不够这一顿饭钱呢，谁让你比我有钱！”他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
　　冰儿在后头乐不可支，捂嘴偷笑，左右不用她花钱，这顿霸王餐她是吃定了。
　　她竟无言以对，等到三人落座，小二将菜上的七七八八了，她还鼓着腮帮子，气呼呼地看他们俩大快朵颐。
　　他终于将目光从那桌子的美味珍馐中拔了出来，“你真不吃吗，别怪我没提醒你，就算你不吃，今天这饭钱我和冰儿反正是给不起的，到时候老板找你算账，要钱还是要人，自己掂量着办！”
　　她一副恨不能将他大卸八块的模样，气呼呼地瞪他，拿起筷子往桌上一戳，极不优雅地吃了起来，从前怎么没发觉，他也那么坏的。
　　他转过头，微不可查地弯了弯嘴角。

　　酒足饭饱时，她和冰儿都开始两腿打叉，走路直趔趄，他有些后悔不该随她们的性子，让她们喝这么多，一个撒酒疯就算了，一下子来俩，他还真有些招架不住。索性她的酒品还不算太差，出来时还知道大手一挥把饭钱结了，还极豪迈地对小二说，“给，多的不用找了，当爷给你的茶钱！”乐得小二颠儿颠儿的，“谢谢您勒，爷，您慢走！”
　　他一手架着一个，心里犯嘀咕，什么眼神啊，这么半天，公的母的都分不清楚。

　　喝得太多，马车不能赶得太快，怕颠着她们，别回头他还得清洗车子，等终于把这两人拉到天香坊，他发觉后背竟起了一层薄汗。坊里的客人早已散尽，吴大娘着两个丫头先把冰儿弄进去，那丫头醉醺醺地下了车，鬼使神差地又回过头，问她，“九儿，你又喜欢什么样的人！”
　　还未及她回答，冰儿便被她们扶进去了，她跪坐在马车门边，眼神一片涣散，像是放空了一般，很努力地在思考这个问题，表情像是一个孩子，天真无邪得很，过了一会儿，才憋出一句，“红尘万丈，弱水三千，只取一瓢饮！”然后便歪着头睡着了，那声音小的只有他能听得见。
　　他愣在当场，抬起手，指背轻轻抚了抚她的脸庞，藏在那浓脂艳粉背后的一张脸，吹弹可破，触感丝滑得不可思议，惹得他心里莫名一阵悸动，听到身后混乱仓促的脚步声，他又迅速放下手。

　　看她的样子，这下该是能睡个安稳觉了，可怜了他辗转反侧，一夜难眠，“红尘万丈，弱水三千，只取一瓢饮！我能做到，你会喜欢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