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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起行 ...

  •   夏唯终究没有走出海贺公子的府邸──并不是软禁,只是被各项繁琐事物纠缠得脱不开身。海贺吃定他心思细敏而重小节的性格,将那张长逾三尺的备物单丢回给夏唯,点了一百多仆役供其差遣,小到钢针,大到车马船舟,统统由他去收罗清点,忙得夏唯几乎疯掉。
      飞柳收到夏唯数十封传信,只是一味地让他等,又细诉这一向来的忙乱,已备下的大小物什列了张清单,问飞柳可还有什么需要?
      可飞柳哪里耐烦看这些。他只知道梅切已于数日前动身,再不快些,他们怕是要被远远甩下。

      十二日后。
      帝都北古栈道,飞柳在那里等着。已过了约定的时间,迟迟不见要等的人现身──他知道他们决不会不来。不守时,大抵是有什么缘故。而又不见急讯传来,可知并非遭遇凶险。
      因此只有耐心地等。
      春日仍有轻寒。这条千百年来不知多少旅人走过的古道上,连棵树也没有,地上浮着一层黄沙。午后阳光只是当头照着,晒得人昏昏然。
      不知不觉将要睡去的当口,飞柳忽然听见响动。一抬头,便即愣住。
      那辆紫檀木造的宝车,八十一根香木钉成车顶,下方上圆,四角微翘。最顶上一朵黄金莲花,熠熠生辉。四檐垂素色流苏,前后各悬两盏水月灯。车壁镶沉香木浮雕板,当中留出窗户。湘竹帘半卷,后又垂着净沙幔,瞧不见车里的动静。十六头雪白的双翼龙振翅,金灿灿的锁链将这大如小屋的车子拖拽着,一路向前。厚重的车轮缓缓碾过满地沙尘,车还未到,已有一阵幽幽琴声飘来。
      得近眼前,忽地一双雪白的手撩起了净沙幔。夏唯探首出来,不无愧意地向他笑:“对不起,耽误这样久。等急了吧?”
      “别跟我说你们耽误这么多天,就是为准备这样辆车?”飞柳为之气结。盯住这辆车子,只觉得从头到尾都不顺眼,“你们这是去盗墓,还是往江南旅游?又是你们青白家自己说这一行务须保密,却搞出这样一辆招摇的车来?”
      “你且先上来。”夏唯推开车门,迎他入内。
      踏进车厢,便更觉不同──哪里是车厢?根本是一间居室。地上铺着厚厚一层孔雀绒毯,四面车壁也不知夹了什么,外面的声音几乎传不进来。近车门处,一张矮桌牢牢与车底镶在一起,桌上一排镂空黄金架,数股金丝缠成花丛状,内中搁着翠玉细颈瓶及几只配套的杯子。两侧箱笼矮柜依次摞叠,正面描画的花枝拼在一起,恰是一幅百花图。
      更深处,又分为两间。一半是张正经的卧榻,铺一层湖绿绣睡莲蚕丝被,另置四只绣枕。塌下几格雕花拉门,想来是利用狭小空间,放了些日常杂物。另一半垂着锦帐,无从窥探。只是推测,大概单独留给海贺就寝之用。
      而今,海贺正盘膝坐在矮桌前,面前横置一架焦尾琴,不疾不徐地抚弄着。将一曲嘈嘈如急雨的调子拉缓了一拍,轻笼慢抹,弹得闺怨春词般柔媚──他倒真听了夏唯的话,并没有带其他随从。要不然,大约是连抚琴也懒得亲自动手的。
      “不要闲着,”海贺腾出一只手,自身边拾起一条软鞭抛给飞柳,“我人已是在这里,剩下一切都听你们的──快些赶车去。”
      “你这也叫听我们的?”飞柳接住鞭子,顺手朝他怀中古琴一指,“究竟是谁的主意,连琴都带了──这样啰啰嗦嗦的!且不说会不会引来不必要的麻烦,难道真以为这样的车真能进大漠?到时还不是要重整装备,清减负累,换车,这又要花多少时间?梅切可不会在那里等我们。”
      “飞柳,飞柳。”夏唯偷着拉他的袖子,“已是如此,多言何益?”
      “不要拿我跟你这种白家药师比,”海贺根本懒怠理他,“我是去找邙山墓,这不错。然而终究是珠流河交代的闲差,与我而言,也不过好奇,借机寻个乐子罢了。若跟你们这些盗墓的一样,搞得自己筋疲力尽灰头土脸,那我可宁愿那墓葬被梅切找见,糟蹋完之后一把火烧掉算了──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若无人资助,这一趟一样绝无可能成功。而除了我,又有谁愿意且有能力这样彻底的帮助你们?既然如此,你们自然也该让我舒心快乐些,这叫做公平。”
      一番话,当场将飞柳的嘴堵住。想要驳斥,对方说的也不是没道理,驳起来难免费力。再看夏唯在旁边,已是满脸无奈。显然极不愿他们做这样无谓的口舌之争──衡量再三,飞柳也只好做些退让,愤然地驾车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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