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胭脂梦》曦媛

14、人算怎如天算

　　当晚，郡王府夜色如水，鸟栖虫鸣，永娴检查好了院门及东厢房的门锁，就和丫环们在卧房早早入睡。李暄没有和永娴同住，而是在自己书房中梳理府中婢女名单，挑出不是许妈妈麾下的人，准备明天问清母亲后，就可直接换掉所有婢女下人。
　　时间不知不觉过了子时，许妈妈的夫君陆洪带着两个小厮，来到绒花院后院墙下，等着王令桂过来。夏夜的王府，湿气大，蚊虫众多，三人被叮的实在受不了，才等到一个女子远远走了过来。
　　陆洪以为那人是王令桂，正准备行礼，却看清那人是王令桂的婢女巧杏。原来这王令桂知道许妈妈让自己做这事，就是为了让自己担责任，王令桂当然不会受许妈妈的辖制，于是便派了丫环巧杏来搪塞。
　　当下陆洪就发了火，道：“这么大的事，你主子怎么不过来？！倒喊你过来？”
　　巧杏哭丧着脸道：“娘子她不舒服，下不了地了，便喊我来了。”
　　陆洪知道王令桂在推脱，还是想把王令桂叫来，然而时间紧迫，已没有时间再争辩拖延，便只得道：“王娘子可教你怎么做了？”巧杏点头，陆洪便递给巧杏一把钥匙，道：“院墙里外都已经搭好了梯子，你自己爬进院中，走到东厢房后窗，从那边进房，用钥匙打开那个黑漆螺钿柜子，之后就可以按王娘子教你的行事。”巧杏点头，一脸无奈的爬进绒花院后院。
　　到了后院，巧杏摸索着走到了东厢房后窗，翻进了屋。进了屋子，巧杏也不敢点灯，只借着月光看见一个黑漆螺钿柜子立在墙边。巧杏用钥匙打开柜子，便闻到一股药味，只见数十个罐子放在柜架上，却看不清哪一罐才是“红琉璃”粉。巧杏只得将每个罐子都拿到窗下凑近细看，才找到了“红琉璃”粉罐，那巧杏便想用自带的勺子将“红琉璃”粉舀出。谁知因为“红琉璃”粉的药味很大，加上又是研磨的很细的粉剂，巧杏一打开罐子，那粉尘便四散飘出，熏的巧杏实在受不了，不由打了个喷嚏，手也抖了一下，将那“红琉璃”粉撒了出来，有些粘在了巧杏的手上，有些落到了地上。
　　那王令桂也没和巧杏说清这“红琉璃”的厉害，巧杏根本不知只要碰到一点点粉剂便有中毒的可能，当下只是把手上的粉抹掉，又直接用手将地上的“红琉璃”粉聚拢，握在掌中扔出窗外。之后巧杏转身准备取些“红琉璃”粉放在别的罐子里，然而却觉得浑身无力，非常疲累，不由一下子坐倒在地上。如果此时巧杏呼号喊人，尚有被救的机会，然而巧杏不敢喊，也不能喊，白白浪费了时间。原以为躺一会儿便会恢复的巧杏，渐渐昏睡过去，无法再醒来……
　　在后院外墙候着着的陆洪以为最多不过一盏茶功夫，巧杏便会出来，谁知左等右等，就是不见巧杏翻墙出来。陆洪对其中一个小厮道：“那巧杏娘子怎么还不出来。你给我翻进去去瞧瞧。”
　　那小厮得令，翻进院墙，往那东厢房后窗走去。然而到了窗边，那小厮悄悄探头往屋内瞧，根本没有人影，学了两声猫叫，也没有人回应。其实此时巧杏已然昏睡在地上，人事不知了。那小厮正在大惑不解，忽然听到永娴养的两只小狗开始狂叫，吓得匆匆忙忙折返而回，翻出了后院。小厮报告了陆洪屋内情形，陆洪大惑不解，不知巧杏人跑哪儿去了。这时另一个小厮道：“陆爷，那巧杏会不会闹出动静，被那颜娘子捉住了？”陆洪一听，也有些怕了，忙忙叫那两个小厮收起院墙内外梯子，三人急急搬着梯子走开，消失在王府夜色之中。
　　次日清晨，碧空如洗，万里无云。永娴等人都已起身梳洗吃过早餐。今日轮到小婵打扫卫生。那小婵心情大好，一边在院中扫地，一边哼着小调。扫完了院子，小婵便用钥匙开了东厢房的门，进去扫地擦柜子。谁知一进屋门，小婵就见一锦衣女子躺倒在地，口吐白沫。那小婵吓了一跳，忙扔了笤帚抹布，跑到主屋去喊：“娘子娘子，快去看，东厢房里躺着一个人！”
　　那永娴觉着奇怪，忙领着晴雪、翠锦、小婵过去瞧瞧。到了东厢房屋门口，翠锦往里探头瞧瞧，觉得不对劲，道：“娘子咱们别进去了，那女子一动都不动。咱们快去喊人吧！”
　　那小婵吓得哇哇哭着去喊李暄，一时李暄、李王爷都来了。
　　永娴和几个婢女都紧紧躲在李暄身后，才敢进屋。
　　王府亲兵官长任长山壮胆上前查看巧杏，发现此女已然过世，手上地上还沾有残留的“红琉璃”粉。
　　任长山询问李王爷是否报官，李王爷点头，众人都说这地上的女子长得像王令桂娘子的下人，李王爷就命人叫来王令桂。
　　那巧杏一夜未归，王令桂本就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此刻见到躺倒在地的巧杏，王令桂已然吓得魂飞魄散。
　　李王爷问道：“王娘子，为何你的婢女会出现在此，又中毒身亡？”
　　王令桂直着双眼，摇头道：“奴家不知，奴家不知。”
　　李王爷道：“她不在你身边，你竟然不知？”
　　王令桂战战兢兢的道：“早上起来就没瞧见她了，奴家也在找她。”
　　倒是永娴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指着那螺钿橱柜上的锁道：“锁被打开了，钥匙在那锁上。这女子怎么会有柜子锁的钥匙？”
　　李王爷问永娴道：“是不是你保管不善，被这女子捡了去，才生了偷盗之心？”
　　永娴从袖中摸出柜锁钥匙，呈给王爷，道：“奴家刚来府上时，绿竹给了奴家此锁和一把钥匙。此钥匙奴家一直带在身边，从不离身。”
　　李王爷命人用永娴的钥匙开锁，果然是可以打开的。王爷又命人传来绿竹，证明当初是绿竹从库房领了一把锁和一个钥匙交给了永娴。那问题来了，巧杏用来打开柜子的钥匙又是从何而来？
　　此时有亲兵来报：“绒花院后院有数行脚印。似乎不只一人来过后院。”
　　众人便都去后院查看，果然见泥地上有数行脚印，只是脚印都很浅，若不是特意细看，根本不会有人在意。
　　李王爷道：“看来是有内鬼！”又道：“传我的令，王府封门！无我允许，只进不出！”
　　那王令桂看到事情败露已是迟早的事，决定先下手为强，忙上前向李王爷下跪，哭道：“王爷殿下，奴家对自己的婢女有失管教，竟使她做出此等偷窃之事，实是奴家的错。然而此女早就同您府上的一位人物暗中来往，奴家估猜，就是那位人物教坏了她，还望王爷您明察啊！”
　　李王爷道：“人物？什么人物？你倒是明说！”
　　王令桂道：“她是段王妃的贴身侍从，也是奴家的姨奶奶。”
　　李王爷道：“许妈妈？”
　　王令桂点头道：“她是奴家姨奶奶，奴家本不该说她不是。可是她三番五次说想弄到侧妃娘子的美颜秘方，还曾叫奴家想办法，奴家不肯，没想到她就出此下策。现在奴家的婢女被她害成这样，奴家真是伤心啊……”说着说着，便大哭了起来。
　　李王爷对此将信将疑，便带众人去了正厅，又命立刻传许妈妈来问话。
　　那许妈妈早就收到风声，知道巧杏出了事。此刻被王爷传见，许妈妈不慌不忙，来到绒花院正厅，拜见王爷。
　　李王爷道：“你甥孙女说你有心偷盗永娴的美颜秘方，可有此事？”
　　许妈妈道：“王爷殿下，老奴陪着王妃娘娘，在府上过了近二十年，众位主子给老奴的各种好处，可以说数也数不尽。老奴确实爱财，可一个美颜秘方，老奴还不至于如此贪着。更何况那颜娘子早就将秘方告诉过裘医□□中人都在传秘方就是‘红琉璃’果子，老奴何必绕个大弯，叫那甥孙女的下人来偷？”
　　李王爷问永娴道：“着毒药就叫红琉璃？”永娴点头。
　　李王爷又对许妈妈道：“那这王府中的各处锁匙，本应由库房严加看管，如何这婢女巧杏却有一把？”
　　许妈妈立刻跪下道：“小的认人不清，当初王令桂因会些按摩之法，便被王妃娘娘请进了府中，小的前几日为了省事，请她去库房替小的拿东西，定是那时她假传小的话语，混到了钥匙。还请殿下明察啊……”
　　这王令桂也立刻跪下，说自己无辜。
　　李王爷道：“府中夜间各处有卫兵巡视，其巡逻路线与间隔时间都不为外人所知。王令桂一的小婢女，是如何知道此等府中秘事，绕开巡逻亲兵？！此事许妈妈你难辞其咎！再说后院脚印不止一人，你俩也就别互相推诿了。”
　　此时婢女来报，辉州知府听闻郡王府上出了人命案，已亲自带了清吏司的人前来查看，现于会客厅候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