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姝香满堂》温酒煮故人

45、45.螳螂捕蝉

　　程烨见桃蕊已经打定主意，他墨眸斜飞上挑，眼底一丝波澜也无，只简略地给了个字：“行。”

　　桃蕊却喜笑颜开，跪在地上重重地磕了头，就像一只扑火的飞蛾：“多谢世子！”

　　程烨抬了抬手，示意桃蕊可以退下了。

　　沈芜立在程烨身侧，视线一路跟随着桃蕊雀跃的背影，直到成一个看不见的小点。沈芜这才垂下眼帘，心想各人有各人的路，或许在桃蕊眼里，这是一桩天大的好事。

　　“当初她夺走了你的镯子，还是当年祖母的嫁妆。”程烨在此时冷不丁开口，似乎是在跟沈芜解释他这般行事的理由，“我脾气向来不好。”

　　此话一落，沈芜不再纠结于此，她转过脸去偷偷打量程烨面上神情，见他似乎没有生气，暗自松一口气。

　　程烨并非看不出沈芜这小女子的紧张，那张娇小的面庞因他生动，他又怎么会生她的气，只伸手捏了捏她的脸。

　　沈芜讷讷问道：“世子怎知镯子到了沈莲云手中？”

　　“很早就知道了，你身边有我的人。”程烨的大手从沈芜脸庞移到了耳垂处，黑眸只有在望向她时，才流动着丝丝暖意，眼见小女子的脸色越来越红，一双灵动的美眸瞪着自己，他这才轻笑，松开了作乱的爪子。

　　沈芜没好气地转身，打算离开这儿，身后传来程烨好整以暇的声音：“走反了。”

　　脚步登时顿住，沈芜愣在原处咬了咬唇，心底生出几分恼意。

　　程烨无奈上前，牵了沈芜垂在身侧的小手，温声道：“走吧，赶紧把你这身破衣裳换了。”

　　沈芜低头瞧了瞧，发现这件粗布麻衣是挺破的。

　　程烨这时抬起沈芜纤瘦白皙的手，将那只货真价实的红玛瑙镯子套在她的手上，顺带丢了那只劣等货，远远摔在地上四分五裂。

　　……

　　沈芜回她的客院换了一身浅蓝襦裙，行走时裙摆似湖底的波纹般荡漾，煞是清丽动人。她垂着眼帘走到外头，发现世子依旧等在那儿，便咬了下粉唇：“世子还有什么事吗？”

　　程烨上下扫了眼沈芜，从她的云纹衣领，到丝绸质地的褒衣广袖，一直到底下精巧的绣花鞋，他挑了挑眉，突然低声说了句：“这样才好看。”

　　沈芜在程烨的目光下很是羞赧，面色微红，她根本无暇听清楚世子的话，心里慌乱了瞬，索性回道：“我今日还有佛经要抄写，就不陪世子了。”

　　说罢，她转过身，急急地就要离去。

　　“站住。”程烨沉声开口，随即就见沈芜步子一顿，他趁势上前，双臂在她腰间收拢，细细地摩挲那柔嫩的软肉，还没过几时，便觉小女子有了反应。

　　“世子！你……”沈芜身子往前倾去，却无法逃离男子的臂弯，前所未有的越矩之感袭上心头，她暗恼世子总是这般过分，无可奈何之下绣花鞋向后用力一踩，却被程烨灵巧的躲开，还顺势夹住了她衣裙下的两条小腿。

　　“今日之局是为你而设，本将军花了这么大力气，沈二小姐可有奖赏？”程烨黑眸幽沉似海，在沈芜耳侧吹了口气，发现她顿时缩了缩脖子，一时不禁低低笑开，似是暗夜中诱惑女子的妖孽。

　　沈芜的脸庞已然晕红一片，她自然知道世子今日所为十分有效地打击了邢氏等人，这都是他为自己出气才有的，不给程烨一点奖赏好像说不过去。

　　“那，世子先松开我。”沈芜用力抿了抿唇，开口力持镇定。

　　程烨挑了挑眉，黑眸中划过一丝兴味，他缓缓松开双臂，十分期待沈芜给她的奖赏。

　　沈芜转身走到程烨面前，视线垂向他的胸膛，她自然知道什么奖赏才能满足世子，可就在沈芜还未有动作时，程烨忽的眸色一变，抱住她就往左侧避过。

　　随即只听“唰唰”几声，二人方才待的地砖，已然落满锋利的羽箭，甚至此刻还不停地发出一阵诡异的声响，羽箭周围的地砖竟是在缓缓融化。

　　程烨眸色一沉，登时意识到羽箭有毒，他拦腰抱起沈芜，瞬间便往院外飞去。

　　客院内忽的冒出大批的黑衣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路紧紧追着程烨二人不肯罢休。

　　沈芜眼见一只羽箭在视线中划过，她闭紧了眼，将脑袋埋在世子的胸膛前，尽量缩小自己暴露在外的部位，免得给他增添麻烦。

　　此刻程烨平日训练的暗卫纷纷现身，与黑衣人缠斗在一处，可敌方杀手人数众多，不少身形矫健的黑衣人突破了暗卫的防护圈，直冲程烨二人而来。

　　程烨带着沈芜避开身后连绵不绝的箭矢和追杀，躲入了云台寺后山的丛林中。他对沈芜沉声说了一句话：“闭眼，别看这些。”

　　随即程烨凭借出众的武艺，并未让沈芜受到一丝伤害，自己后背上倒是划开了一条血色的口子，却连一声闷哼都没从他胸膛传出，只是收紧了抱住沈芜的手臂。

　　半个时辰很快过去，程烨仍未甩开他们的追踪，沈芜在他怀内乖乖闭眼，偶尔将眼睛睁开一条缝时，视野中也满是触目惊心的血色。

　　程烨回头望了眼那些黑衣人的表情，发现他们皆双目无神，而这批黑衣人身手不差，速度较之寻常对手可谓奇快，一路又追了他们这般之久，是人也该觉得疲倦了。

　　一时间程烨已经明白过来，这群杀手都是精心培养出来的死士。他眼底沉了沉，突然一个加速，身形直接消失在了所有黑衣杀手的视线之中。

　　沈芜只觉眼前一阵晕眩，当她缓过神来之后，发现自己身处一间幽暗的洞穴之中。程烨见沈芜暂时无事，转身便打算先出去，沈芜却忍不住握紧了五指，一下就拽住了程烨的一角血色衣袖：“世子，你要去哪儿？”

　　她在程烨转身之际，已然看见了他被血染红的后背，一时沈芜根本放心不下他。

　　曾几何时，她根本不敢想自己会因为一个男子情绪波动至此，而如今，程烨已然是她的天。天若塌了，沈芜的世界便再无光亮。

　　“待在这儿。”程烨朝沈芜说道，话落他手臂微微用力，将自己的衣袖自沈芜怀中挣脱。

　　不料就在下一瞬，洞口突然传来一记轰然声响，随即整个洞穴内光线一下子黯淡下来。

　　程烨瞳孔一缩，闪身朝洞口探去，发现是外面的死士用巨石将这处洞穴给堵住了。对方动手极快，短短一瞬间，竟连一丝缝隙都未留下。

　　外头传来一阵细碎的声音，似乎是死士们在用落叶木柴等物掩盖现场，没过多久后，他们的脚步声便迅速散去，不留一丝痕迹。

　　“该死的！”程烨心内暴怒，抬起修长有力的手臂，一拳便砸向巨石，却无异于蚍蜉撼树。

　　这下子，程烨跟沈芜都出不去了。

　　“世子！”沈芜在黑暗中听到程烨方才弄出的又一记声响，她起身摸索着朝程烨的方向走去，绣花鞋却不知被何物绊了一下，沈芜整个身子都往前倾去，“啊……”

　　预料之中的疼痛并未袭来，程烨凭借自身耳力，赶过来一把接住了沈芜，他沉了沉语调，动作却十分轻柔地将她扶起：“小心点。”

　　沈芜扶住洞穴的石壁，小心地站稳了身形。程烨点燃了随身携带的火折子，暖黄的光线照亮了他英挺的面容，以及脸上星星点点的血迹，也不知这些都是世子本人的，还是那些黑衣人的。

　　“是我连累了你。”程烨抢先开口，将责任都揽了下来，黑眸中鲜见地有几分焦躁。

　　事实上若是程烨独自一人被困在此也罢，可身旁还有他最珍惜的女子。他不希望沈芜受到任何伤害，更遑论是丧命在这个幽暗的洞穴，成为无人发现的一堆白骨。

　　沈芜柔声宽慰程烨道：“不要紧的，反正也出不去，不如留点力气等你的暗卫们寻来吧。”

　　程烨闭了闭眼，低低道了句：“也只能如此了。”

　　随即他按捺住心内的焦躁，寻了块干净的地方，将沈芜小心翼翼的扶过来坐下。程烨在洞穴内走了一圈，发现这儿并没有野兽，甚至还有人居住过的痕迹，角落里有不少可以燃烧的干柴，但唯一的水源却被人给堵死了。

　　不远处流水潺潺，声音隐约可闻，可程烨面对的同样是一块石壁，他皱眉用力推了推，这冷硬的石壁果不其然，杵在面前纹丝不动。

　　程烨登时冷笑，看来今日当真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了。

　　京城，燕王府。

　　燕皓南在窗前负手而立，他早已撕下了那日在宫宴中的人.皮.面.具，露出脸上原本古铜的肤色，这肤色是南疆人的特质，放在燕皓南身上，让人觉得神秘又猜测不透他的打算。

　　他身后，一名身形魁梧的男子沉声开口道：

　　“少主，属下已将镇国公世子困于云台山的洞穴中。一切按之前设计好的进行中，这镇国公世子怕是凶多吉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