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姝香满堂》温酒煮故人

38、38.门当户对（二更）

　　程烨拿一对冷厉的黑眸瞪着袁心兰，他居高临下俯视着她，气势迫然，让人很难忽视，就连一旁的小沙弥都咽了咽口水。

　　袁心兰在地上吓得缩了缩脚，几乎就要“哇”地一声哭出来。她直觉程烨为了那个不知羞耻的女人，连杀了自己的心都有。再说那女人不就是宫宴上那个安伯侯家的庶女么，有什么好得意的！

　　沈芜不欲起事端，走上前轻扯了下程烨的衣袖，提醒道：“世子。”

　　程烨冷声回了句：“你先走，这边我来料理。”

　　袁心兰听见程烨还不打算放过自己，哪还敢再嘴硬，她嗫嚅着抬头说道：“我错了！世子大人有大量，别跟我一个小女子计较了。”

　　这番未达到点子上的话，丝毫平息不了程烨的怒气，他微眯双眼，俯身拔下袁心兰头上一根簪子，当着她的面，用内力缓缓碾碎成粉末。

　　袁心兰整个人都傻眼了，她木然之间，听见程烨森冷的声音响起：“你到底弄清楚没，该向谁道歉？”

　　“我，我……”袁心兰突然口吃了一会儿，随即终于醒悟过来，朝沈芜忙不迭说道，“这位小姐……我错了！您是活菩萨在世，我不该出言冒犯您！我真的错了，世子……别杀我，我还想活命呜呜呜……”

　　程烨这才满意，他冷哼一声，随即当着袁心兰的面儿，牵起沈芜柔若无骨的小手走了。

　　“世子，放开我。”沈芜轻声说道，她试着抽了抽手，不料程烨却愈发用劲，沈芜自知比力气比不过世子，此刻唯有放弃挣扎。

　　程烨沉着脸色，一言不发地带沈芜走着。

　　前面带路的小沙弥知道程大将军心情不好，抿着嘴不敢说话。立冬和桃蕊都不是蠢人，各自都保持沉默。

　　沈芜顿时也不知该说什么好，想了想出口安慰程烨道：“世子无需动怒，何必跟那些人置气呢？”

　　这时候小沙弥停下脚步，他转过头，有些心惊胆战道：“二位到了，这便是唯二空着的两间客院，环境挺清幽的……”

　　程烨抬手打断小沙弥的话，示意他先退下。

　　于是立冬也拉着桃蕊，先行进入客院去收拾一路背来的行装，只留下沈芜和程烨二人在此立着。

　　沈芜菱唇微启，刚想叫住立冬这个不省心的丫鬟，程烨却在此时沉声开了口，他低头直直地看着沈芜：“经过方才那事，为何你的脸上没有一丝怒气？安伯侯府以前经常有人骂你么？”

　　沈芜一时默然，感觉到程烨的手劲微松，她默默抽回了自己的小手，垂着眼帘轻声说道：“是，我早已习惯。”

　　说罢，她抬头看了眼程烨脸上神情，这才低着头继续说下去：“我与世子生长环境不同，世子身份尊贵，而我却能被任何人辱骂，世子看不上我，也是情有可原。”

　　程烨简直要被她气笑：“沈芜，你说说，我看不上你哪儿了？”

　　沈芜脑中如同一团白雾，又像是一件坏掉的机器，她一时间竟被程烨给问住了，根本不知该如何回答。

　　程烨倒是因着沈芜的反应若有所悟，他不禁想要一语点醒她：“我从未看不上你，是你看低了自己，觉得不能与我相配。”

　　“世子……”沈芜抬眸望向他，她突然觉得他对自己的心思了如指掌，他什么都明白，她却因为自身的局限举步不前。

　　良久后，沈芜苦笑一声，她闭了闭眼道：“若是世子看到，我以前是如何做粗活的，怕是满心眼都只剩嫌弃了。”

　　“我不嫌弃。”程烨抬手摸了摸沈芜的脸，他一脸认真地注视着她道，“第一次遇见你后，你就被人打了，脸都肿了半边，这模样我都不嫌弃，你知道么？”

　　沈芜听后脸上笑意浅淡，目光轻忽缥缈。她知道就算世子不嫌弃自己，可其他人未必如此。因为她的出身始终上不得台面，一个四等候的庶女罢了。

　　这一点沈芜一直都明白，所以她即使心里有程烨，也从无嫁给他的打算。

　　往日已经被人嫌弃了许久，沈芜不想再被人嫌弃一辈子。

　　“对不起，世子。”沈芜缓缓后退一步，转身进了立冬之前走入的一间院子。

　　程烨立在原处，他并未阻止沈芜，却愈发地猜不透她的心思，一时间心内唯有叹气。

　　沈芜走进院子后，发现立冬已经铺好了床褥，她正在扫着客房的地面，而桃蕊坐在一旁的椅子上，满脸无所事事的模样。

　　沈芜见了，忍不住问桃蕊一句：“你是来干嘛的？”

　　桃蕊斜斜瞥一眼沈芜，十分不服气地反问道：“二小姐，你不会还指望我来铺床、扫地、打水吧？若非是大夫人的吩咐，我怎会放着迎客厅的大丫鬟不做，跑来这破地方，看你每日诵经祈福？”

　　先前邢氏特意找来了桃蕊，她知道桃蕊之前与沈芜不对付，便许诺给桃蕊迎客厅掌事丫鬟一职，只要桃蕊这回去监视沈芜诵经祈福，暗中给沈芜苦头吃。

　　沈芜轻轻一笑，说了两个字：“陈禄。”

　　桃蕊瞪大了双眼，她音量陡然拔高：“你别以为搬出陈大管家，就能如何了？燕师傅那事都过了这么久，你就是现在告密也晚了！”

　　立冬在这时放下手中的活，站到沈芜身后开口道：“桃蕊，你且安分一点。将来二小姐房内会添几个新的丫鬟，你以为就不会有年轻貌美的？届时再派一个有手段的勾搭陈禄，你猜他中招还是不中招？”

　　桃蕊听后急了，她立即朝立冬怒目而视道：“立冬你给她出什么馊主意呢？！好歹我们也曾在一个院子里待过，你起码也该念及旧情吧！”

　　立冬笑了，她知道桃蕊肯定是邢氏派来作妖的，因此她道：“你去门外乖乖守着，其他什么事都不准干，我或许会考虑一分旧情。”

　　桃蕊气得脸色泛白，她“噌”地一下自椅子上起身，踩着极重的步子去了屋外。

　　沈芜朝立冬回眸一笑，面庞清艳非常：“还是立冬姐姐有办法。”

　　立冬拉着沈芜坐到客院朴素的椅子上，她回以一笑，严肃的嗓音此刻温声道：“这不算什么。我寻思着这几天让世子给偷偷二小姐弄些补身子的汤羹，务必把你的身子养好了，再回安伯侯府去。”

　　沈芜惊讶地睁大了眼：“礼佛期间可是要吃素的，哪有什么补身子的汤羹？”

　　立冬却浑不在意，这些规矩都是死的，唯有二小姐的身子最为重要，因此她循循善诱道：“等二小姐回了安伯侯府，那些食物有毒也说不定，哪还有眼下这般惬意自在？你听我的，在这儿多吃一些补身子的，日后无论是对嫁人还是生子，都是有益无患。”

　　“我知晓了，只要不被僧人发现，那我便吃一点。”沈芜也不是迂腐顽固之人，听见立冬说得如此直白，知道她是为自己好，还提到了嫁人生子之事。

　　此刻她却突然想起之前跟世子的交谈，沈芜一时忍不住问道：“立冬，你觉得我这样的人，嫁给一个门当户对的男子，会不会比较合适？”

　　立冬挑了挑眉，站在沈芜身前问道：“为何二小姐一定要门当户对？”

　　沈芜望着窗外那棵苍翠的老槐树，与立冬解释道：“我一直都很相信门当户对之说，譬如我将来若是嫁给一个四等候的庶子，我不必担心他瞧不上我，也不必担心他的家人瞧不上我，不是挺好的么？”

　　立冬闻言明白过来，沈芜之所以对世子反应不太明显的原因，原来是担忧二人家世的不匹配。二小姐眼下有此一问，定是与镇国公世子谈及这桩事了。

　　但立冬的眼光毕竟毒辣，她跟沈芜所想有所不同，一时间不禁劝道：“你说的那种情况，听上去的确十分合适，但未必就是一桩美满的婚事。我觉得镇国公的世子挺好，品性过硬，又是个身强体壮的，有什么不好呢？”

　　沈芜抿了抿菱唇，嘟囔一句：“是啊，我算是看出来了，立冬姐姐的心都往世子身上偏，当真是个没心肝的小白眼狼。”

　　立冬被沈芜这番话气得失笑，拿拳头佯装要捶她：“说什么呢，我可都是为了你好！”

　　沈芜连忙躲开，这一番打闹下来，倒是冲淡了不少原先一本正经的气氛。立冬知道沈芜的心结一时半会解不开，便没有继续说下去，她相信世子会有办法解决。

　　到了晚膳时分，立冬果然托程烨寻到个厨子，偷偷弄了几道滋补养颜的菜肴来，随即把房门一关，端到沈芜跟前。

　　沈芜哭笑不得，她今日满脑子都是门当户对的问题，怎料到立冬竟当真让世子给她准备了几道滋补的菜，这下子可好，沈芜前头才拒绝了世子，后头就又吃了世子的。

　　此刻沈芜只能推拒道：“立冬姐姐，你快把这些菜拿走！”

　　立冬却不依地竖起眉毛，她佯装威严道：“这可是奴婢特意去求了世子才得来的，二小姐可不能浪费奴婢的一片心意！”

　　沈芜瞧了瞧那只空荡荡的红木食盒，突然发现这好像就是以前隐四给自己送菜的那只食盒，一时间倒觉得分外熟悉。

　　只是沈芜定睛细看之后，突然有所发现道：“咦，立冬你看，那手柄上是不是挂着张纸条？”

　　立冬原本正想着该如何劝沈芜吃下补品，此刻转身看去，便走过去将纸条取了下来，她略略瞥过一眼，便忍不住朝沈芜笑道：“二小姐，你看看。”

　　沈芜有些好奇地接过纸条，这不看还好，一看便让她闹了个红脸。

　　只见上面写着：肚子饿了？尽管找我。

　　沈芜没想到就在她跟世子说过对不起之后，他竟然还一如既往地对自己好。这份大度，就连燕大哥或许都比不上。

　　纸条上苍劲有力的八个大字，正如世子龙章凤姿的容貌。

　　其实他生得十分出色，一点儿都不比谢宁逸差，奈何实在太过凶悍，曾经有撕毁女子赠送的帕子这样的传闻，这才使许多少女心生怯意，将目标转移到了其他男子身上。

　　此刻沈芜望着这张纸条，心内又酸涩又好笑，她突然将纸条仔细地叠好，随即珍重地放到了枕头底下。

　　立冬笑意盈盈地看着这一幕，末了忍不住打趣道：“藏好了？”

　　沈芜心生几分恼意，她脸颊粉粉的，也承认自己此刻很高兴，快速说了几句：“姐姐别打趣我了，这补品的事儿，我明日若能碰到世子，便去跟他说不会再问他要了，之前还欠他那么多。”

　　“只此一次，下不为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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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沈芜：菜肴真香啊~
二更出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