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致命味蕾》云舒兰

9、第 9 章（修）

　　晏修在厨房磨蹭了一会儿，注意到姑姑和小燕都不在后院了，又拿着冰袋和云南白药到程映薇房外。刚才她开门的时候，他发现她的脚踝一点也没有消肿。

　　“笃笃笃。”

　　程映薇正专心翻译文件，听到敲门声，有些艰难地起床去开门。脚踝扭伤了，一旦有段时间不活动，再走动起来就更疼了。

　　“嗳？你是不是有事找我？”再次看到晏修和他手里的东西，程映薇确定他一定有事。

　　“小燕给你的。”晏修把手里的东西交给她。

　　触碰到寒意，又看到云南白药，程映薇明白过来，他这是在关心她呢。

　　“谢谢你。”她感激地微笑，眼睛弯成精致的月牙。

　　这时，她手机响了。她转身往里走，踉跄了一步，差点跌倒。

　　晏修上前一步，及时扶着她在床沿坐下。

　　“谢谢。”程映薇道谢，拿起手机接听电话，却在“喂”了一声后，脸色变得极其难看。

　　“你还打来干什么？”她冷而发颤的声音让已经要离开的晏修又转回身来。

　　电话那头的人不知道在说些什么，让她的脸色越来越没了血色。她应该是在竭力忍耐着，眼周的肌肉都在抽动，抓着冰袋的手越攥越紧，几乎要将冰袋扯破了。

　　晏修不禁有些担心，他第一次见到她这么痛苦愤怒的样子。之前他再怎样对她不好，她都没有生气失控。可是现在，她明明很生气，却说不出一句话来，只是眼眶渐湿，牙关紧咬。

　　“杨学峰你王八蛋！”程映薇猛地站起来，终于爆发，“我这辈子最后悔的事就是认识你！不要说二十万，我一毛钱都不会给你！”

　　声嘶力竭地吼完，她挂断电话，第一时间把这个号码拉黑。然后，她呆坐着一动不动，眼眶越来越红，眼里的泪水却始终倔强地不肯落下。

　　晏修默默地看着她，想劝她哭出来，话到嘴边又说不出口。

　　程映薇逼退眼泪，抬头看着他，嘴角竟然有笑意，“干什么？想关心我？”

　　晏修清了清嗓子，还是沉默地站着。

　　“说啊，想关心人就说出来。”程映薇盯着他的眼睛，等了片刻，哼笑一声，“还是你要看我笑话？”

　　“不是。”晏修淡淡地说。他知道现在的她情绪紊乱。

　　“说不出来那就做吧。”程映薇把扭伤的右腿微微抬起。此刻，她的理智已经崩塌了，不自觉把心中的伤痛和怒意发泄在晏修身上。

　　她以为晏修一定会转身就走或是冷漠拒绝，他们之间将会爆发一场激烈的争吵，这样，也许他们两个都会好过一些。毕竟，他们一直在相互忍耐，不是吗？

　　没想到，晏修真的走到床边的椅子上坐下，把她的右腿轻轻抬放到床上，细心地为她冰敷。

　　“你……”程映薇意外地看着他。

　　“十五到二十分钟之后取下来，再喷上云南白药。你能站能走，应该不严重，如果到下午还没有好转的话，我再送你去医院。”晏修嘱咐完，起身要走。

　　程映薇心里一阵感动，忽然有了倾诉的欲望。

　　“刚刚是我前男友。”她说。

　　晏修愣了愣，坐回去。

　　“也是我前上司。我们好了三年，他不仅劈腿，还和那个女人设局让我失业，害我赔了公司一笔钱。我早就把他的号码拉黑了，没想到他换号码打给我。他跟我要钱，说我之前答应了的，他买房子我出二十万。你说可笑不可笑？”说着，程映薇苦笑起来。

　　晏修若有所思，回答，“是你眼光太差。”

　　程映薇刚刚缓和的心情被他这冷冷一句又弄得如坠冰窖，气道：“还以为你转性了。我可真是自作多情，居然跟你分享我的心情。”一气之下，她一耸腿把冰袋踢了出去，掉落在地上。

　　晏修平静地把冰袋捡回来，重新为她敷上，心中暗想：眼光差还放不开，你不痛苦谁痛苦？

　　程映薇不领情，又耸腿把冰袋踢落。

　　晏修仍然很平静，没有再去捡冰袋。他起身离开房间，淡淡地说：“明天早上五点我会去江边买野生河豚，过时不候。”说完，他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明天？这小子故意的吧？程映薇气得慌，却又无可奈何，乖乖把冰袋捡回来自己给自己敷好。

　　晏修在窗外悄悄看着，嘴角微微翘起。

　　程映薇一个人躺着哭了好一会儿，视线落在冰袋上，忽然又笑了。她刚才失态的样子一定很难看，把晏修吓到了吧？才会忽然对她这么贴心。

　　她擦干眼泪坐起来，自言自语道：“真是的，干嘛还要为那个渣男难过？被人看笑话了吧？”

　　她甩甩头，忘记不愉快的记忆，继续翻译文件。

　　过了十点，小燕给程映薇送吃的过来，“程记者，你扭伤了脚不方便，我把菜粥给你端过来了，快吃吧。”

　　“谢谢。小燕，你叫我名字行了。”程映薇把笔记本放回桌上，说。

　　“那我叫你映薇姐吧。”小燕放下装着菜粥的大海碗。

　　程映薇看了看桌上那只比她脸还要大一倍的碗，惊讶道：“这么一大碗都是我的？”

　　“怎么啦？”小燕疑惑地问。

　　“没、没什么，我可能吃不了这么多。”程映薇想起以前到粥铺喝粥，这一碗可是一桌四个人的分量。

　　再一看粥的内容，比粥铺材料最多的粥还要丰富许多，有绿叶蔬菜、黄豆、蚕豆、豇豆、花生米、南瓜、胡萝卜、皮蛋、香菇、瘦肉丝、百叶丝……简直是名副其实的大杂烩。不过颜色清爽、粥香诱人，叫人食指大动。

　　忽然，她听到院子里传来嘈杂的人声和脚步声。

　　“外面怎么了？”她询问小燕。

　　小燕笑着回答，“周围的邻居过来舀菜粥回家吃呢。”

　　“这不是你们的午饭吗？”

　　“这是我们这儿的民俗。菜粥是江心镇的传统美食，因为要准备的食材实在太多了，用土灶熬煮也很费时间，所以不经常煮。谁家煮了菜粥，都会主动分给街坊乡邻。不止是菜粥，谁家煮了玉米、摊了烧饼、炸了粘肉，都会一起分享。”

　　“粘肉？”

　　“就是油炸过的小肉丸子，我们这儿家家户户过年的时候都必须要做，平时轻易是吃不到的。你要是想吃，我让晏修给你做。”

　　“那我可能吃不到了。”程映薇戏谑道，用汤勺舀一口菜粥吃下，那绵滑咸香、清新爽口的味道瞬间让她食欲大开。这绝对是顶级进阶版的皮蛋瘦肉粥，如果在家乡Z市开一间私房粥铺，主打江心镇招牌菜粥、大圆子，还有勾人味蕾的胡椒酱、咸秧草，生意肯定好得不像话！

　　“这个粥有一种特别的味道，就像芹菜的那种说不出的味道，但是比芹菜要温和好多，特别清新特别香，是什么？”几大口下肚，她忍不住问道。

　　小燕笑笑，说：“是胡萝卜缨呀。就是最上面飘着的那一层绿色的碎叶子。”

　　“胡萝卜的叶子？”程映薇感到新奇，她见过生的胡萝卜都是去掉叶子的，更别说吃过了。这江心镇寻常百姓家的食物看似粗糙简单，却总是能有一味特别的原料让这些食物变得与众不同。更让人心向往的，是这里淳朴热情的民风，真如世外桃源般平静舒适。

　　“映薇姐，”小燕忽然一脸羡慕地说，“你没化妆，眉毛也这么好看啊，眼睫毛好长哦。”

　　程映薇笑道：“我眉形是不错，不过也是要经常修的。睫毛嘛——”她压低声音，神秘一笑，说：“是种的。”

　　“睫毛还可以种吗？”小燕惊讶地瞪大眼睛。

　　“可以啊。额……镇上不会连美容院都没有吧？化妆室呢？”

　　“有美容院，那是富婆去的地方。化妆室化的妆还没有映薇姐化的好看呢。”

　　听小燕这么说，程映薇脑子里又有了一门生意，“哈，江心镇简直遍地是商机啊！我要是在这儿开一家造型工作室或者是潮流服装店，岂不是要赚翻了？”

　　一扭头看到小燕欲言又止，她笑问，“小燕，有事找我吧？”

　　见她问起，小燕也不再扭捏，说：“晚上我小学同学要回来，约我在市里见面。他高考去了大城市的学校，后来又出国留学，我们已经很久没见了。”

　　“是个男生？”程映薇露出洞悉一切的笑容。

　　小燕脸一红，羞赧地垂下眼睛。

　　“你想让我帮你打扮一下？”

　　“不知道会不会太麻烦映薇姐。”

　　“不会。晚上几点？”程映薇爽快应允。

　　“七点。我已经请了下午半天的假。”

　　程映薇点点头，说：“饭点马上到了，你先好好把中午的服务工作做完，然后回家饱饱地睡一个小时，醒了之后洗个澡，穿上你最好看的衣服过来找我。”

　　“还要睡一觉？”小燕不解地问。

　　“化妆只是辅助，你本身的精气神才最重要。”程映薇从床上下来，揽住小燕的肩膀，笃定地说，“放心吧，时间绰绰有余，姐姐一定把你打扮得楚楚动人，让那个男同学回来了就不想再走了！”

　　“映薇姐——”小燕羞得满脸通红，一扭身跑走了。

　　下午三点，小燕穿着自己最漂亮的衣服来到程映薇面前。

　　程映薇上下左右前后打量了三圈，揉揉发疼的太阳穴，问，“最近的一班渡船什么时候出发？”

　　“还有二十分钟吧。怎么了？”小燕有点懵。

　　“你的衣服不合格，我的衣服你没法穿，只能去市里给你买啦。我的脚已经没事了，快走吧，女人逛街，时间可不够用哦。”话音未落，程映薇拉着小燕就往外跑去。正好，她现在也需要用shopping来调节郁闷的心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