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致命味蕾》云舒兰

16、第 16 章

　　这天，程映薇正在房间里阅览资料，忽然听到外面热闹了起来。

　　她从后院走到大堂，看到大堂里挤满了村民，各个脸上都写满好奇，一边打量刚刚走进河豚馆的外国客人，一边很是新奇地窃窃私语。

　　江心镇地处偏僻，是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岛，交通也不便利，岛上工业经济不发达，只零星有几家家族式小企业，做些砂轮制造、工作服代工生产之类的小买卖，销售范围也只局限在周边，鲜少能接触到更远的客户，跟外企合作那更是无从谈起。虽然岛上常有游客往来，但都不成规模，也很少见到外国游客。所以，一旦外国人出现在岛上，就跟珍稀动物差不多。

　　程映薇蓦地感到一阵熟悉的阴冷之意，她下意识望去，果然在人群中看到了那个怪怪的女孩子。和她眼神对视，女孩也不畏惧，镇定自若、轻蔑地移开眼睛。

　　什么情况？程映薇摩挲手臂，把鸡皮疙瘩抚平。

　　小燕一边比划，一边吃力地和客人沟通着，想告诉他中午接待的时间已经过了。

　　“what？”客人听不懂，一直皱着眉头，摊开双手，表示自己听不懂。

　　这一阵骚动把晏修都惊动了，他从厨房过来，看到这位特别的客人，也有些惊奇。

　　“现在不营业、额……close……额、lun、lunch额、over、over！”小燕拼尽全力解释，额头冒出一层汗。

　　程映薇莞尔一笑，走过去，大方地和客人打招呼，“Good afternoon，sir.Can I help you？”

　　看到终于能有一个人用流利的英语和自己交流，外国客人顿时长松了一口气，“Oh my goodness！Glad to see you！”说着，他给了程映薇一个热情的拥抱。

　　这个超级大拥抱把众人给看呆了，虽然都知道这是外国人的礼仪，但这也太夸张了吧？

　　程映薇泰然自若，落落大方地和外国客人沟通。

　　晏修静静地注视着她。他忽然在她身上看到了某种光芒，这光芒来自她的自信和美丽。

　　“晏大师。”程映薇把客人的需求告知晏修，“Eden因为欣赏岛上的风景错过了吃饭时间，他现在非常饿，希望你能招待他。你做什么他就吃什么，当然，如果有河豚味的披萨就更好了。”

　　“河豚味的披萨？怎么可能？”小燕叫出声来。

　　晏修却没什么反应，点点头，回到厨房。

　　程映薇也跟过来，看见他倚着操作台陷入沉思。虽然他并不想自己的人生被捆绑在这里，但他又无法因此而对这份工作有任何懈怠。

　　她笑着说：“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跟我想的是一样的。”

　　晏修看看她不说话，示意她继续往下说。

　　“披萨本质上还不就是一块饼，我们把河豚蒲公英春饼改良一下不就行了？”

　　晏修点点头，说：“不错，我也是这样想的。不过有一个问题。”

　　“什么问题？”

　　“芝士香浓，吃多了容易腻。河豚肥美，和芝士搭配在一起，恐怕正正得负，令人难以下咽。”

　　“你说得有道理。”程映薇表示赞同，“屋子里放一朵百合是香的，但满屋子都是百合那就是臭的了。”

　　“所以我在想，用什么办法既能保留河豚和披萨两者的风味，又不让人腻得难受。”晏修皱起眉头，托住下巴低头沉思。

　　程映薇细细思索，建议道：“用河豚卷的配料怎么样？河豚卷是油炸的，油炸的东西本身就很腻，但是河豚卷却一点油腻的感觉都没有，河豚味还那么浓。”

　　“那是裹汁蛋皮的功劳，而且油炸和烘焙还是不一样。”晏修摇摇头。

　　“外部解决呢？”

　　“外部解决？”

　　“就是搭配解腻的饮料、茶水、酱料或是别的什么东西。就像北京烤鸭，直接吃带皮的肉会腻，但是蘸了酱料、配上葱姜丝，再裹上面皮就一点儿也不腻了。剩下的鸭架可以烧汤喝，但是油多也会腻，所以就会加入清爽的冬瓜……”

　　“鸭架？”晏修自言自语地打断程映薇，似乎想到了什么，拿来一条泡好的河豚，割肉剔骨，然后把河豚肉放到一边，留下带着薄薄一层肉屑的河豚骨，干干净净，一分不多，一分不少。

　　这一套行云流水般的动作直接把程映薇看呆了。

　　接着，晏修取来生姜切丝，用少许盐、适量料酒、生抽等作料调试好酱汁，然后放入切成半寸长的小段鱼骨进行腌制。利用等待腌制的时间，他用面粉做好披萨饼胚，插孔发酵。他又准备了披萨常用的几种食材，处理好放在一边。

　　等着一切做完了，鱼骨也腌制好了。他把鱼骨裹上一层面粉，放到热油锅里炸。油滋滋作响的刹那间，河豚的香味就已经飘出来了。

　　很快，鱼骨被炸成两面金黄，就像金色的碎纸片，薄薄的，色泽诱人、香味浓郁。

　　晏修先在饼胚上刷了一层特制的酱，然后铺上一层肉糜，撒上一层碎芝士，再铺一层炸好的鱼骨，又撒上一层碎芝士，接着就按寻常披萨的作法，一层食材、一层碎芝士地撒上去，再加上红椒丁、绿豌豆、黄玉米粒装饰调色。一切搞定后，这个特制的披萨终于被送入烤箱。

　　程映薇这才开口说道：“我明白了！带一点点河豚肉的河豚骨既有河豚味，又不会太腻，而且经过油炸，应该是变得酥脆可口，吃起来别有一番风味。”

　　“你也不算笨。”晏修瞥她一眼，淡淡地说。

　　程映薇习惯了他说话的德行，不介意地笑笑，“那当然，好歹比你多吃了六年饭，智慧还是要多那么一点点。好了，我出去看看Eden，估计这会儿他已经饿得坐不住了。”

　　看着她离去的背影，晏修的嘴角不知不觉向上翘起。

　　十五分钟后，冒着热气的特制河豚披萨出现在Eden面前，扑鼻的香味让他双眼瞪得足有乒乓球大。

　　“Wow！”他发出惊叹声，深深嗅着空气中独特的香味，闭上双眼陶醉其中。

　　小燕戴上一次性手套，上前为他切下一块，“Please.”

　　“Thank you.”Eden接过披萨咬了一大口，刚刚放轻松的双眼再次瞪大，满脸难以置信的神情。

　　“Um！Um！”他一边咀嚼，一边迫不及待把剩下的半块全都塞进嘴里，不住地赞美，“Delicious,very delicious！Unbelievable！It\'s special！”

　　“Thank you for you enjoying. It’s our chef’s recommendation.”说着，程映薇把晏修拉过来，向Eden介绍，“Actually，this is our chef.”

　　“Oh，nice to meet you！You look very young！Unbelievable！Ha-ha，I like you!Good!你、很、棒！”Eden对晏修一通夸赞，末了向他比了一个赞的手势，用蹩脚的中文说。

　　“谢谢。”晏修显然不习惯Eden过于的热情，他淡淡道谢，转身就想回厨房。

　　程映薇拉住他，对Eden说：“Can I take a photo for you？”

　　“Ofcause！”Eden欣然揽住晏修的肩膀。

　　晏修这才发现，程映薇不知何时把相机拿过来了。

　　程映薇把镜头对准他们，Eden毫不羞涩地对着镜头比赞。晏修有些不自在，但在程映薇的催促下，还是耐着性子配合。

　　照片拍完，晏修转身就回了厨房。Eden一屁股坐下来，一边狼吞虎咽，一边连连点头比赞

　　“哟，大家伙都在，怎么了这是，这么热闹？”晏兴隆抱着棋盘和棋子从外面回来，疑惑地问。

　　大家七嘴八舌地把晏修方才的威风场面说了一遍，起初，他听得还很高兴，在听程映薇提及这道创新菜是在她的提示下完成的，脸色顿时沉了下来。

　　“小程，我请你来是做专访的，厨房的事情你不懂，不要瞎掺和！”他甩下一句话，气冲冲地回房间去了。

　　见主人家不高兴，众人赶紧散去。

　　程映薇懵了一会儿，忽然反应过来，晏兴隆最担心的就是晏修做满200道创新菜离开这里，她今天是无意间起了推波助澜的作用，难怪他会生气。

　　Eden也察觉到这里的氛围不太对，询问程映薇是不是因为自己在错误的时间过来消费的缘故。

　　“Don\'t worry.It\'s not your fault.Eh...”程映薇没办法把晏家的事跟他解释清楚，Eden认定是自己给大家带来了麻烦，连声道歉后离去。

　　“没事的映薇姐，老板他脾气来得快去得也快。”小燕过来安慰程映薇。

　　程映薇微笑着点点头，带着相机回到房间。

　　她坐到床上，还没坐实在了，就感到身下有异物。她狐疑地起身查看。

　　“啊！”

　　这一看，程映薇的魂都差点吓飞了。原来，她的床上不知何时多了一只癞蛤蟆，比她的手掌还大！

　　看着癞蛤蟆身上密密麻麻的小“脓包”，程映薇头皮一阵阵发麻，浑身起了好几层鸡皮疙瘩。她想跑，双腿却使不上一点力，傻站在原地，只有嗓子最卖力。

　　晏修在厨房，离她的房间最近，听到声儿就跑了过来。

　　“怎么了？”他蹙眉问。

　　看到他，程映薇才找回点力气，向后退了两步，不小心碰到桌子，一叠文件滑落到地上。

　　这时，床上的癞蛤蟆忽然蹦了一下，吸引了晏修的目光。他忍不住嗤笑一声，走过去抓起癞蛤蟆，轻轻扔到院子的小菜圃里。

　　“映薇姐，你被□□吓着啦？”闻声而来的小燕噗嗤一笑。

　　“小燕，能不能麻烦你帮我换一下床单？”程映薇有些不好意思地说。

　　“没问题。”小燕利落地把被褥卷起来抱走。

　　晏修在门口看了她一眼，见她惊魂未定的样子，进来想帮她捡文件。

　　“别！”程映薇连忙阻止，“你、你的手刚刚碰过……”

　　晏修顿了一下，换左手帮她把文件捡起来放回到桌上，瞥她一眼，哼笑道：“小姑娘怕的东西，中年妇女也怕？”

　　“你……”程映薇刚被吓又被气，说不出话来。

　　晏修不给她反驳的机会，大步离开。走到院子里，他停下片刻，嘴角浮上一抹笑意。

　　房间里的程映薇却是眉头紧蹙，心里总觉得不对劲，可是，她又说不出是哪里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