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致命味蕾》云舒兰

15、第 15 章

　　小希也一脸诧异，惊慌地颤抖了一下。

　　“嫂子，怎么了？你没事吧？”她身旁的女孩看上去二十刚出头，穿着打扮都很学生气。

　　嫂子。这一声轻唤对于晏修来说有多刺耳，程映薇最清楚，因为她的胳膊就快被他掐断了。

　　小希摇摇头，定了定神，微微扬起下巴，若无其事地挽着女孩的手走过来，主动向晏修问好，“好久不见，最近好吗？”

　　不等晏修回答，她扫了一眼程映薇，笑着问，“女朋友？”

　　她的眼神表明她记得程映薇，毕竟之前她们已经见过了。

　　“朋友。”晏修淡淡回应，手上的力道松了。

　　程映薇无声哼笑。她倒是小看他了，还以为他会做出口是心非，幼稚逞强的行为呢。

　　小希挑眉点点头，又问，“还在河豚馆待着？”

　　晏修没有回答，无疑是默认。

　　“我现在真是无比庆幸，当初决定离开你是对的。”小希露出一丝嘲讽的笑，“你要我等你两年，呵，五年过去了，你还是这么没出息，守着一间破店，每年赚的钱还不如我老公理财的利息多。”

　　这话真的很过分，程映薇都听不下去，晏修却依然是那副不痛不痒的样子。

　　“好好照顾自己。”晏修对小希说，然后拉着程映薇就走。

　　小希在他身后大声地说：“这话轮不到你来说！我以后怎么样都与你无关！以后在街上碰到，麻烦你当我是陌生人，我可不想让我老公误会我们还有什么。”

　　程映薇再次感受到手臂被掐紧了。她看一眼晏修，发现他脸上有悲哀之色，但并无怒意，眼底甚至还有一点温柔。看来他是真的很爱小希，都被这么侮辱了，还心甘如怡。

　　晏修没有回头，拉着程映薇走出卖场。

　　程映薇额头出了汗，口干舌燥、脚下打飘，她一屁股瘫坐在街边长椅上，一边摇手一边说：“不走了、歇会儿。我想喝水。”

　　“那你在这儿等我，别乱跑。”晏修嘱咐她。路上车多，她醉意朦胧的，万一被车撞了就麻烦了。

　　程映薇一边用手给自己扇风，一边敷衍地连连点头。

　　“别乱跑。”晏修又嘱咐了一遍。

　　“知道了。”程映薇斜眼看他，“我又没醉，就是有点头晕。”

　　“你不知道醉也分等级吗？”晏修轻哼一声。

　　程映薇摇摇头，用双手比了个十字，“不知道，我只知道我很渴，十级那种。”

　　她比手势的样子有点可爱，像个小女孩。

　　还说没醉？晏修无声哼笑，看看四周，这里是数码一条街，卖场连着卖场，最近的小超市或饮品店也在一千米之外。

　　“算了，我去买水，还有，手机我看着帮你买。别乱跑，在这等我。”他又一次交待程映薇，得到她肯定地答复后才离开。

　　程映薇坐了一会儿，忽然看到小希和她的小姑子从卖场走了出来。

　　不知道是不是酒精作祟，程映薇的联想力开始超常发挥。她想到方才小希对晏修的无情，又想到正是因为小希最后在感情上捅了晏修一刀，晏修才会变得如此冷酷，让她的专访费尽周折，害她遇到那么多糟心的事。

　　就这么几秒的时间，她想了一个轮回，小希俨然已经成了让她无法从情伤中复原的罪魁祸首。

　　她站起来，叫住小希，要给这个伤害了晏修，又间接伤害了她的女孩子一点训诫。

　　“有事吗？”小希客气地微笑着。

　　“小姑娘，我看你长得白白净净，应该是个明事理的人呐，怎么会连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这么简单的道理都不懂？”

　　小希一愣，随即明白过来，程映薇这是在帮晏修讨公道呢。她微微一笑，说：“这是我和晏修之间的事。”言下之意，你无权过问。

　　程映薇也对她微笑，说：“不，这是我们三个人之间的事。”

　　程映薇指的是她所联想的那些前因后果，小希却对她和晏修之间的关系起了误会。她哂笑道：“在我面前，晏修甚至不敢承认你们的关系，你不替自己悲哀，却来找我麻烦。大姐，我看你还是多花点时间看紧你的嫩草吧。”

　　“就是。”小姑子出言帮忙，“阿姨，你别仗着年纪大就没事找事，故意找茬欺负我们。”

　　这两人一搭一唱，又是嘲笑程映薇老牛吃嫩草，又是暗骂她倚老卖老，这可把程映薇惹恼了。

　　“你们也太没教养了吧？”她气冲冲地说，忽而又笑了起来。

　　“你笑什么？”小姑子愤愤不平地问。

　　程映薇上上下下打量了小希好几遍，嘲讽道：“果然是穷乡僻壤出来的，飞上枝头也当不成凤凰。小姑娘，以色侍人很光荣吧？女人的青春能有几年？等男人把你玩腻了，你都找不到地方哭。”

　　“你说什么？你敢再说一遍！”看小希气得脸色发白，小姑子气势汹汹地指着程映薇嚷嚷。

　　程映薇不理她，继续对小希说：“我真不知道你怎么还有脸嘲笑晏修。他变成今天这个样子全都是因为你。你抛弃了他，害他对这个世界绝望、每天活在痛苦之中。你的心也太狠了，小小年纪竟然这么刻薄。”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你别把什么都推在我身上。”小希的身体开始微微颤抖，她有点慌，急着想走。

　　“我告诉你，晏修是潜力股，他的未来不可限量。总有一天你会后悔。到那个时候，就算你跪下来求他，他也会把你当成一块抹布，扔进装满鱼鳞、鱼骨、鱼肠子，最臭的垃圾桶。”程映薇说话的口气并不强烈，语速也不快，但每一个字都像是最锋利的针，深深扎进小希的心。

　　小希身体猛然摇晃了一下，站不住，直往地上扑。

　　“小希，你没事吧？”晏修忽然从程映薇身后冲过来，一把拉住小希。刚才程映薇最后说的那番话，他都听见了。

　　“别碰我嫂子！你管好你女朋友吧。嫂子，我们走吧。”小姑子一把推开晏修，扶着小希离去。

　　女朋友？晏修皱紧眉头，瞪着程映薇，问，“你到底跟小希说什么了？”

　　因为紧张，他语气有点凶。程映薇感到委屈，犟道：“没说什么。”

　　“没说什么？我都听见了，你还撒谎？”

　　“你听见了还问？”

　　“我是在帮你说话，你这是什么态度？”程映薇气得脸色泛红。

　　晏修立刻说：“我没叫你这么做！”

　　程映薇气得差点说不出话来，哼笑道：“是啊，你没有。晏修，你是不是有受虐症啊？小希侮辱你你还讨好她，我们关心你却要被你骂，你是不是觉得热脸贴冷屁股的滋味特别好，所以才好心让我们感受感受？”

　　“你知道什么？小希她是故意这么做的！她一直觉得对不起我，怕我惦记她放不下才故意这么对我的。你看不出来她很难受吗？”

　　“我看不出来，她又不是我前女友。哦，她有苦衷、你体谅她，那你怎么不体谅我？你只关心我对她说了什么，那你又知道她对我说了什么吗？”

　　看到她眼里的委屈和不解，晏修叹了口气，平静下来。她是为他好，而且还醉着，有些话应该也并非有意说得那么难听。

　　他拉着程映薇坐下，从方便袋里拿出几瓶喝的，“不知道你要喝什么，自己挑。”

　　程映薇坐着没动，跟他较劲。

　　晏修拿起一瓶，看她没反应就放下再拿一瓶，终于看她眼睛动了动，知道她想喝什么。

　　他把矿泉水递给她，看她不接，又拿回来，帮她拧开盖子重新递过去。

　　程映薇把水接过去，就算是跟他讲和了。

　　晏修把新买的手机拿给她，说：“一样的牌子，新款，机型差不多，稍微大一点，128G内存。”

　　“多少钱，多退少补。”程映薇拆开包装，取出新手机来端详。

　　“算了。你喝完了吗？到饭点了，我们要赶紧去码头。”

　　程映薇点点头，起身跟他走。

　　在返程的渡船上，程映薇靠着椅子睡了一小会儿，又醒了。

　　“你是不是讨厌我？”她看看晏修，忽然问道。

　　晏修深深地叹了口气。这个问题她已经问了好几遍了。她神志是清醒的，但酒意还没消。

　　“没有。”他再次给出相同的答案，预感这两个字一会儿还会再重复。

　　果然，五分钟后，程映薇又问了一遍，“你是不是讨厌我？”

　　晏修无奈哼笑，“是你讨厌我吧？所以故意问这么多遍。你想让我承认，这样你讨厌我就不用感到抱歉。”

　　程映薇笑笑，揉揉眉心不说话。

　　“你——”晏修有些迟疑地开口，“为什么那么相信我？”

　　“什么？”

　　“你说的那些话，你说我的未来不可限量。其实，我根本不觉得我会有未来。总有一天，我会放弃继承人的身份，离开这里。我背不动晏家河豚馆这块牌子，它太重了。”这些话，晏修是说给程映薇听的，也是说给自己听的。他已经太久没有和别人分享过自己的心事了，所以说话的声音很轻、很轻。

　　程映薇蹙眉问道：“你想去哪？”

　　晏修想了想，声音更轻了，“去找我妈。”这是他心底埋藏得最深的事。他不敢让任何人知道，尤其是父亲。这是他最想做的事情，他真的憋得很辛苦。

　　“哦……”程映薇发出细微的回应，她又睡着了。

　　晏修无声地笑了笑。其实她有没有听见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说出来了，心里总算能轻松一些。

　　他相信，就算她听见了也不会说出去。虽然他并不知道这份信任源自何处，只是单纯地——相信。

　　他们下船离开江心镇码头的时候，程映薇蓦地感到背后一凉。

　　她下意识扭头看了看，发现是那天遇见的那个像彼岸花一样的女生，正站在人群中死死地盯着她。